关于这位三怪药师,玄朽还是听过一些传闻的。
之所以叫三怪药师,重在“三怪”,而非“药师”。此人人如其名,有三怪。
其一,名号怪。虽然叫药师,但根本不会看病诊脉,不通医术。
其二,脾性怪。时而欣喜若狂,时而抱头痛哭,时而又冷静沉着,而且情绪转换十分突然,说他“怪”都是委婉的,直白一点,市井巷陌不讲究的人们就会说他脑子有问题。
其三,生意怪。浣溪堂做的是买卖生意,天才地宝,秘辛消息,没有什么是他拿不出来的,但无论是物件还是消息,有钱未必能买到,而是全凭眼缘。若是合他眼缘,甚至能白送给你不要钱,若是不合眼缘,当场就可能把你大揍一顿丢出门去,所以,和他的交易经常是一场豪赌,因为你根本无法料到,被和和气气请进门之后,是会得到一杯好茶,还是得到一顿暴打。
听说,曾有人求上门来,不但空手而归,连身上的衣物都被扒得精光,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颜面。
但种种这些,好像也只能说明这个人“怪”,却远不到“疯”的地步。
但宿云修从来不会信口雌黄,他说一个人有疯病,那肯定就是有疯病。玄朽问道:“你说的……是哪种疯病?他,他……总不至于会突然杀了我吧?”
宿云修沉声道:“比这可怕得多。”
“……”
能让宿云修评价为“可怕”,绝不是一般可怕,玄朽心里更是打鼓:“这魂镜……要不我们还是想别的法子吧!借不到,抢不过,还能用偷啊!”
“以你对这具身体的掌控,连悄无声息进入浣溪堂都做不到,偷东西,痴人说梦。”
宿云修的回答半点不委婉。虽然这是事实,但从宿云修口中说出来,杀伤力更大,玄朽瞪着空气,有些不高兴。
好一会儿,他才又说:“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让你掌控这具身体。我偷不到,换你一定可以的!而且,已经这么多天了,你难道还没有找到方法吗?”
“……”
等了好半天,没人答话,玄朽道:“宿云修,你怎么不说话?”
“……”
“你是如何知道的?”宿云修终于出声,听着有些不快。
玄朽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虽然,我们是定下盟约没错,但你宿云修可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暂时没法将我丢出去,你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才是宿云修,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宿云修。
“你倒是很了解我。”宿云修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玄朽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保持镇静,道:“我当然了解你!因为——你长得真的很好看!我那个时候只是看了你一眼,后来就一直惦记,所以,后来听到和你有关的事,总是记得很清楚,一直没有忘。”
越说越觉得就该是这样,玄朽信心大增,继续说:“虽然,我只是一直孤魂野鬼,但你可不要小瞧鬼的好奇心,我们鬼啊,一旦盯上什么,可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说到最后,他甚至编得有些起劲,原本只是为自己找补,到头来反倒成了逗人的浑话。
宿云修也果真道:“轻浮!”
玄朽却觉得有趣,道:“我这是夸你。你长得好看,难道还不允许我夸吗?”
“……”
“巧言吝色!”
玄朽嘻嘻笑着,更高兴了。只是,现下他们同栖一身,看不到宿云修的神情,还有些可惜。
不过,逗趣归逗趣,玄朽见好就收,道:“好了,说回正事吧,你找到掌控身体的方法了吗?”
沉默片刻,宿云修道:“还需要时间。”
那应当是快了,照宿云修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应。玄朽道:“好,那你再接再厉,早日成功!”
“……”
又过了一会,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怕吗?”
玄朽疑惑道:“嗯?怕什么?”
宿云修道:“若我掌控这具身体,你的自由便没有了。”
“为什么要这么想?”玄朽有点哭笑不得,“这本来就是你的身体,你想拿回来,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我占着这具身体这么久,已经够委屈你了,我倒是希望你能早点想到法子,这样我也不用替你练剑了。”
不知为何,宿云修没再说什么。
玄朽等了一会,小声问道:“你是入定了吗?”
“没有。”
意料之外,宿云修居然好声好气回答了他。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趁着人心情似乎不错,玄朽也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便问起了渡口的事。
“那三怪药师今日不见客,后几日也不见客,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他想,宿云修对这位三怪药师似乎很了解,也许知道些什么,但宿云修却答:“不知。”
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每月都会有这么几日。”
玄朽道:“不固定是哪几日?”
宿云修道:“嗯。”
二人静默,玄朽认真想了想,道:“这么说来,见不到人,你现在也没有办法掌控这具身体,那这几日我们岂不是无事可做?”
这是一句废话,宿云修却还是“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于是玄朽得出了一个结论,宿云修现在心情果然不错。换做往日,这种废话宿云修才懒得搭理他。
顺杆爬的道理玄朽最懂,立刻便笑嘻嘻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
玄朽补上一句:“我向你保证,绝不再像今日游会这般招人注意。而且,阿酒的生辰礼还没挑呢,趁这几日出去看看,不是也很好吗?”
沉默良久,宿云修终于松口道:“……嗯。”
虽然听起来有些勉强,但玄朽很是亢奋。他和宿云修虽然做了道侣,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而且大多时候宿云修都在养伤,连一起出去游玩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对此玄朽深感遗憾,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放过。
第二日,玄朽一大早就醒了,下楼向小厮要了顶斗笠,即刻就出了门,撒欢似的,黑纱下的笑容根本遮不住。
但是这次,宿云修没有说“别用我的脸做出这种表情”。
浣溪洲白日里很热闹,街道两侧店肆林立,几乎家家都挂着彩旗和灯笼,颜色各异,若是夜晚亮起来必定十分好看。街上车马不多,人潮也不算拥挤,但每张面庞都透着鲜活生气,叫人情不自禁也跟着笑起来。
玄朽这里走那里看,有时几乎要跑起来,被宿云修喝止才慢下脚步。
逛到一间当铺时,见那招牌上写着“来者不拒”四个字,玄朽便走了进去,扫视一番,才问那迎上来的伙计,道:“你们这来者不拒,是不拒人呢?还是不拒物?”
“都不拒!”那伙计笑道,“公子这边请。”
玄朽跟着他走,一边打量一边道:“去哪里?你不问问我要当什么吗?”
伙计回头冲他笑笑,道:“公子气度不凡,要当的东西想必也不是凡品,我只是个干活的,可做不了主。我呀,领您去见我们老板。”
连脸都没看见就说他气度不凡,这跟睁眼说瞎话有什么区别?而且,他明明将鱼符藏起来了,这里的人不该对他这么客气才是。
玄朽觉得好笑,但有了昨日的招待,又觉得也不是很奇怪,只捏了捏右耳的铜钱坠子。
这是他和宿云修约定好的暗号,在外不便说话时就捏一捏耳坠。
下一刻,宿云修的声音响在脑海:“浣溪洲上各家消息都是通的,你昨日在回头客栈那般排场,就是今日没带鱼符,消息灵光的也都认得你。”
这么一说,玄朽就明白了。
虽然他今日遮了面,藏了鱼符,但这身衣服没换,佩剑也没换,眼光毒辣的,就算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能认出他就是回头客栈的“贵客”,自然不会薄待他。
这家当铺外面看着不大,真到里面才觉内有乾坤,穿过后门竟然还有一个小院,回廊拐了又拐,感觉都要走到另一条街上去了。那伙计还贴心地道:“路有些远,劳公子受累多走几步。”
宿云修的身体素质很好,所以玄朽没觉得哪里累,只道:“无妨。”
路上无趣,玄朽便好奇什么就顺嘴问上一句,还时不时捏捏耳坠,像是在问宿云修:“你听见了么?”宿云修只偶尔应一声,也丝毫没有消减他的热情,仍是献宝似的示意宿云修快看快听。
行至一间大开的明堂,见其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柜架,柜架上又陈列着不少奇珍异宝,玄朽心道:“看来,这里才是这家当铺真正待客的地方。”
明堂十分宽敞,约莫有十几人,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玄朽刚抬脚踏进去,就听前面的伙计扬声唤了一句:“白老板!贵客到了!”
玄朽差点被这声“贵客”闪了脚。
这些人要是知道他此行想当卖的是什么,定然就知道他这位贵客其实也不是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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