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爷爷也没用。”
屋子主人的一声声“仙人”根本打动不了曲白，他干脆利落地把屋子里最后一个村民用麻绳捆上，拍拍手道：“完事儿，走人。”
吴念搜完屋子从卧房出来，一眼就看见地上被捆着的一溜儿村民，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一边禁了喊得最凶那人的言，一边看向曲白：“我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对啊。”曲白又掏出扇子开始摆弄，漫不经心道，“在附近的其他村民我也顺手抓进来了，宁抓错不放过嘛。”
吴念揉着眉心，对一直抱胸站在门口的人说道：“张杨你也不管管，由着他胡来。”
曲白“哈”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麻绳还是他找的呢。”
张杨转头避开吴念谴责的目光，声音没什么起伏：“我觉得他说的对，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村民受了魂灯影响，这个时候全都控制起来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这些强盗，肯定不得好死！”
吴念闻声看过去，是这间屋子原本的主人在恶狠狠地诅咒。
曲白当胸一脚踹过去，不顾周围的惊呼，笑吟吟道：“现在不是你喊‘仙人饶命’的时候了？总算是拿出你杀人时候的狠劲儿了。”
他捏住那人的下巴单手把人提了起来，拿扇子敲了敲自己脑袋，好像在思考：“我想，刚才被你杀死的邻居一定也希望你不得好死。”
那人一改之前怕得要死的样子，就这样不眨眼地瞪着曲白，突然大笑起来：“那又怎样？最后不得好死的是他！他就该不得好死，谁让他觊觎我的女儿，我阉了他也是便宜他了，要不是他这么容易就死了，我还有千百种法子折腾他。”
“爹……”一旁的少女弱弱出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哦？你还有什么法子？”曲白被勾起了兴趣，决定饶他一命。
“剥皮，抽筋，凌迟……”那人被捏着下巴有点儿喘不上气，他扯了扯嘴角，“或者像现在，喂我的田。”
曲白“啧”一声，松开手嫌弃道：“没新意。”
少女连忙挪到父亲身边：“爹……你没事儿吧？”
她的父亲抬头看她，眼里的凶光还没完全褪去，少女被这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
父亲平时待人和善，从不愿意与人起冲突，她曾经委婉地提起过隔壁李叔不对劲，父亲只劝她不要多想，轻轻揭过，所以她也没再提过。
独自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的骚扰，中途甚至想过自我了结，现在李叔终于死了，却是被父亲杀死的……
她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有欣喜，有害怕……这不是父亲能干出来的事，这不是父亲能说出来的话，这也不是父亲会露出的眼神。
这个人不像她的父亲，哪怕她希望这是她的父亲。
女孩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被缚住的双手慢慢抵住额头，逐渐泣不成声。
吴念转头道：“魂灯不在这个屋子里，不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受影响。”
张杨最先跨出门：“走吧，二当家应该到了，去找他吧。”
“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小宝！”夏小宝他爹一把抱住飞奔过来的孩子，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可算回来了！”
父子俩相拥在一起，段飞池走向屋子中央的饭桌，拿起桌上的煤油灯看了看，轻笑一声顺手扔进了乾坤袋。
白云飞不可置信，指着段飞池好半天说不出话：“你你你……你居然……你怎么……”
“我我我，我怎么了？”段飞池一脸挑衅。
季雪松知道段飞池这是找到魂灯了，连忙压下白云飞的手，把他推到夏小宝他爹身边，岔开话题：“叔，是这位少侠帮你把小孩儿找回来的。”
“少侠，你果然没骗我，真的帮我把孩子找回来了。”夏小宝他爹作势要下跪，“你让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
白云飞扶住他的手，没让人真跪下去，听人这么感谢他，他反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人也不能完全算他带回来的，他绷着脸硬邦邦道：“我没干什么，要谢就谢这两个人，他们先找到小孩。”
夏小宝他爹转身就要对另外两个人跪，段飞池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令人动弹不得，他爹脸色变了变，只一瞬间，又恢复成憨厚模样，仿佛对手臂上逐渐加深的力道毫无所觉，只是一味地感谢：“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你手上能不能有点儿轻重？”白云飞在一旁冷哼。
这时，季雪松悄悄凑到白云飞耳后，幽幽道：“白云飞，你闻。”
白云飞被吓了一跳，咬牙切齿道：“我闻你……嗯？”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浮在空气里，他们本来一进屋就应该闻到了，只是注意力一直放在小孩和他爹身上，一时间没注意到。
白云飞凝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整间屋子。
凭味道来看，不久前有人在这屋子里杀过人。
青天白日，一个普通人家，杀人……
白云飞皱眉看着那个笑容淳朴的男人，实在无法把“杀人”一词和他联系起来，他压低声音对季雪松说：“是不是有其他人偷偷进来过，在这里边杀人了？”
季雪松示意他看那男人的鞋，白云飞盯着草鞋上暗红色的印记，陷入了沉默。
“不客气。”段飞池抓着男人胳膊的手没放，在夏小宝看来不过是爹爹要跪却被大哥哥扶住，大哥哥还挂着一脸和善的微笑，“举手之劳——对了，我看你家门前的树长得不错。”
这话题转得突然，男人额头冒汗，硬着头皮附和：“哈哈，是不错，是不错，亡妻生前种下的，好多年了。”
“树下看着好像埋了东西？”不知是不是男人的错觉，段飞池的笑容好像扩大了。
“埋了两坛酒。”男人咽了口唾沫，讪讪道。
白云飞听到“埋了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出门，不多时就面色阴沉地回来了，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缓慢地点点头。
季雪松脑子转得飞快，不动声色地一手肘捣向白云飞腹部。
白云飞没防备实打实地挨了一下，“啊”一声，弯腰捂着肚子，再抬头时就要破口大骂，被季雪松一把捂住嘴。
季雪松先一步开口，不过是对夏小宝说：“小宝小宝，快快快！这个哥哥突然肚子疼，你能不能带他去休息一下，他看起来快撑不住了！”
白云飞想说“你才撑不住了”，但是被捂着嘴，脖子都气红了也憋不出一个字。
季雪松用自以为鼓励的眼神安抚了一下朋友，把白云飞的手交到小孩手里，嘱咐道：“他看起来还有点儿发烧，这病真是来势汹汹，你爹还在跟人聊天，我只能拜托你了。”
夏小宝虽然不太喜欢这两个人，但并不介意帮助他们。他牵着白云飞的手把人往睡觉的房间领，打算让人先好好睡一觉，白云飞只是剜了一眼季雪松就老实跟着小孩进去了。
孩子被打发走之后，段飞池也不演了，锃亮的匕首在夏小宝他爹的脖颈处游走，段飞池心情愉悦地感受着血管的跳动，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在一旁的椅子上。
夏小宝他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季雪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白衣少年比这个黑衣少年好说话许多。季雪松接收眼神，坚定地点了个头，不负所望开口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椅子上的人一听这话，不顾脖子上的匕首激动得要跳起来，不过被段飞池死死按着，他只能压低声音吼：“你凭什么说我杀人了？！”
季雪松摊摊手，奇怪道：“我没说你杀人了，你激动什么？”
夏小宝他爹被噎了一下。
段飞池冷笑了一声以表示他对季雪松这种问话方式的鄙视。
但这声冷笑听在夏小宝他爹耳朵里就变了味道，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更抖了。季雪松还待继续问，就见椅子上的人忽然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用发颤的声音说：“我是杀了人，我认罪，但请不要杀我，我还有儿子需要照顾，他还那么小。”
“为什么杀人？”这是季雪松最想知道的。
无人回答。
段飞池收了匕首，给自己找了把椅子懒洋洋地靠了上去：“魂灯的影响下这些凡人的恶念会被放大，杀个人也不奇怪吧，你管那么多做甚？之前黑市还流出来过能让一人屠一城的东西呢，这样看来魂灯的影响微乎其微了。”
季雪松沉默片刻，一屁股坐到人家饭桌上：“什么叫我管得多，不是你先管的吗？”
“我就随便吓唬他两句，灯已经找到，本来都打算走了，谁知道你直接把小孩支走一副要管到底的样子。”段飞池翘着二郎腿端详着手里的魂灯，语气透着愉悦，“反正我东西已经找到了，心情好，帮你一把也无所谓。”
“你也没怎么帮嘛，拿刀架人家脖子上不也没把话问出来吗？”季雪松看着那个沉默的男人，心里憋闷，“就算是魂灯影响，杀人也要有个原因吧，到底为什么杀人呢？夏小宝那么可爱，他爹肯定也是个很好的人，有什么事值得动手杀人？被人抢了钱？或者是对方先动的手？仇人？”
段飞池皱眉打住他：“我说了，魂灯影响，因为一个小口角杀人都是可能的。念念叨叨这么多不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杀人吗？你可以等他魂灯影响过去之后再问。”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
“你慢慢等，我回圣天门了。”段飞池挥挥手踏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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