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走吧,我先带你出去。”
紧紧握住她手臂的男人看起来身强体壮,孔武有力,语气却是与其外形完全割裂的温柔似水,令沈凌奚感到莫名的心安。
她静静凝视着男人的脸,发觉他此时脸上的青面獠牙面具,都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你要不要先打听打听我是谁?”
“我可是有着极度倒霉体质的人,你不怕我反倒连累了你?”
听到她的这番话,男人沉默了好一会,沈凌奚本以为他是怕了,不曾想那人竟摇了摇头,顺道摘下了面具。
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男人的眉毛延至眼尾,疤痕很深,看起来触目惊心,不必深想也能猜出,此人曾经历过了场什么样的恶战。
但要单提容貌,他属实算得是为最上乘,那道疤也反倒为他添了几分硬朗之气。
“那你怕不怕我这个阎王?”
沈凌奚一怔,旋即辨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他是薛府的三公子,传闻中百战百胜的小将军——薛薄眠。
两人的沟通更像是场比惨大会,好像都在争相和对方比上一比谁的命更苦,意外将沈凌奚逗笑了。
“不怕。”她难得咧开嘴笑笑,不再害怕面前的男人。
“既是如此,你都不怕阎王,还担忧阎王怕你?”薛薄眠许是见她没了先前的局促,便也松了口气,歪了歪头冲她回笑。
看着薛薄眠肆意地笑着,沈凌奚的神色却沉了下去。
她记性极好,若她重生后的记忆没有错乱,那么顺着时间线来,薛府将于三年后被奸臣所害,全家十七口人无一人幸免。
包括这位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你确定要救下我?”沈凌奚小心翼翼地询问,手心洇出了冷汗。
旁的她倒是不忧心,也不是挂心对方的战力如何。
她只是怕自己会将霉气沾染上他,迫使薛薄眠的结局比上一世她所耳闻的更为惨烈。
见沈凌奚盯着他满脸的迟疑,薛薄眠尴尬地挠挠头,又覆手将面具戴了回去,不敢再多看她一眼,随即动作僵硬地握紧了身侧的剑,笃定道:“我确定。”
“姑娘若是惧我这张丑脸吓到你,我继续戴着面具就是,但你信我,我绝对会将你安全送回府中的。”
薛薄眠有些紧张,话语也一顿一顿的说得不成句,因为沈凌奚能听到他尾音的几个音调飞出了十万八千里,若非紧张过了头,正常人不会发出此等奇怪的调子。
“丑吗?”沈凌奚才意识到对方误以为她嫌弃他的长相才变得神经紧绷,沉下的脸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堆起笑看着他。
“哪丑了?公子很英俊的。”
“姑娘莫要再取笑我了,丑就是丑。”薛薄眠庆幸自己在前一刻戴上了面具,否则,他通红的脸被迫展露在沈凌奚的面前,只会显得他更加的可笑。
“姑娘先随我出去吧。”
害怕自己在她的面前变得越发狼狈,薛薄眠索性抬手将她一带,径直拉她离开了轿子。
由于不敢直视她,薛薄眠只侧了侧脸,冲她指指自己的马,示意让她上去。
“里面那俩人怎么办?”
“不必担心。”薛薄眠很快打消了沈凌奚的疑虑,手指一勾,放于唇边吹了吹。
哨声刚响起,五位身着浅绿金纹衣袍的带刀蒙面侍者,便齐刷刷跪倒在薛薄眠的身前,异口同声道:“主子。”
“将陈家小姐安全送回府,但也别说是我所为。今日所发生的事,谁都不准向外透露半个字。”
“诺。”
五位侍者领了命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将马车恢复成最初的样子,然后分了两人坐在马后赶车,其他三人则在暗中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陈家的轿子渐渐在远处缩成个小黑点直至不见,薛薄眠才用剑柄点了点还站在原地发呆的沈凌奚:“这下姑娘可以放心了?”
“谢过薛小公子救命之恩。”沈凌奚回身向薛薄眠福了福,甚至想跪下来感谢他改写了她的人生,未料膝盖刚弯下,身子却被他整个拎了起来。
“姑娘不要对我这么生分好不好。”
“但,你竟认得我?”
薛薄眠不知所措地正欲收回手,手腕却被沈凌奚快速握起,他不敢用力挣开唯恐伤了她,只好撇过头害羞地不看她。
“京中谁人不识薛家的几位大功臣?若非是你们镇守一方,百姓又怎会有今日的安居乐业。”沈凌奚仍握着他的手腕不放,只想多留住几秒这难得的温存。
这世间,除开她的家人和府中人,几乎所有人都将她视为丧门星,离她远远的都算善举一件了,多的是像陈元元那样的人,动不动就给她下剂猛药,只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而只有薛薄眠,会在初见时便将她当作一位正常的人来对待,更何况他还救了她一命,更让沈凌奚对他刮目相待。
“我们上......上马吧。”
被沈凌奚这么没头没脑地猛夸了一顿,原本就感到不甚自在的薛薄眠更是同手同脚起来,他轻轻用手腕将她带至马前,又托着她坐上了自己的马,才放心地一跃而上。
沈凌奚伏于他宽厚的背上,男人比她高出很多,方才站在她的正面,似都能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今日没有着甲,身上的衣裳精致好看,黑色的布料完美贴合着他的身躯,外加独属薛府的金色花纹绣于衣面上,白色的外袴被整齐地塞入长靴中,显得他干练又不失风雅。
高高的黑色长马尾随着马匹的动作摆动,迎风飘扬,哪怕不识他的真实身份,也不难猜出他绝非常人。
“我叫沈凌奚。”她扶着他的腰,小声开口。
“我知道的。”
薛薄眠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猜到了她会这么说。
“薛小公子认得我?”
沈凌奚感到诧异,同时在思考自己是在何时和他打过照面。
“京中美人排行榜第二名,沈府的沈凌奚。此女眉如新月,面若艳丽的牡丹,是以琴棋书画全通的奇才。”
“这在榜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薛薄眠流利地将排行榜上对她的形容词一板一眼背了出来,就好像他已是看了很多次。
“迟早得把那破榜烧了。”沈凌奚蔫蔫地垂头,心里烦得要命,因为她知道,薛薄眠为了维护她的面子,没有将榜上的最后一句话念出。
——可此女倒霉至极,和她有所接触者可能会被染上霉运,许是灾星转世的丧门星,故评价会有所浮动。
没错,这就是榜上的最后一句。
正咬牙切齿筹划着怎么把榜上的名单毁去,沈凌奚却猛地撞到薛薄眠的背,还没来得及吃痛地叫出声,抬头间,她便看到自己已被薛薄眠抱至地面,而他们乘坐的那匹马,此时正粗喘着倒在了地上。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根反光的银线吸引了沈凌奚的注意。
是谁?竟在这处扯了根丝线,意欲想要绊倒他们。
“薛公子别来无恙啊。”
说话的正是刚刚那打头的匪首,沈凌奚见到那人脸上熟悉的刀疤,不禁吓得一腿软,所幸薛薄眠还搂着她,否则,她早已狼狈地摔落在地。
“你的护卫都走了吧?现在,只剩你了。”匪首环顾了四周,脸上喜悦的表情溢于言表,似乎很是享受这种瓮中捉鳖的快.感。
话音刚落,只听见错落有致的马蹄声朝他们这处逼近,然后沈凌奚便看到了一群扛着大刀的匪徒折返而来。
紧紧握着薛薄眠胸前的衣襟,她不停发着抖。
方才就想说的,怎么如此多的匪徒会在短短时间内消失不见,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先将薛薄眠的侍者引走,待侍者回来复命又离开后,便再次折返回来,对他们二人来个包抄。
“薛薄眠啊薛薄眠,你看我脸上的这个疤痕,可眼熟否?”
匪首随手拈了根草丢在刀刃上,轻轻一吹,草便被折成两段,任风卷走。
“先前剿你老巢之时被你侥幸逃脱,没成想你竟还敢回来,不怕死吗?”薛薄眠戴着面具,沈凌奚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可从其语气,以及那只逐渐在她腰间收紧的手来判断,想必他是气极了。
匪首将刀扛上肩头,表情颇具几分玩味,他瞥了一眼沈凌奚,而后才将目光落到了薛薄眠的身上。
“薛薄眠,想英雄救美,论别人可能会怕你。但我不同,我跟你之间的仇怨,这辈子都不可能结清。脸上的这道疤就像是个咒语,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要记得为我死去的那群弟兄报仇!”
像是提到了十分伤心的事,那匪首突然又哭又喊,鼻涕眼泪流了满脸,配上其狰狞的表情,沈凌奚觉得对方如头失控发狂的疯牛。
“你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我不过代表百姓灭了你们,薛薄眠扪心自问无愧。”
“好啊好啊,你薛薄眠做英雄,我们做狗熊。”
匪首朝薛薄眠隔空吐了口口水,双目瞪大,眼中燃着怒火,快要将他烧了起来,随即他便扛起大刀做冲锋姿态,同时嘴里呐喊着:“弟兄们!先把他身边那小娘们拿下。挟了她,到时就能好好对付这位钟爱‘为民除害’的薛公子了。”
十来个骑于马上的匪徒得了号令,一窝蜂地就要朝他们冲来,沈凌奚被吓得整个人傻在原地,脚如被灌了铅,怎么都动弹不得。
她今日莫不是真的逃不开这处,要交待在这了?
情急之下,沈凌奚感到腰畔的手越发用力地扣住她,同时耳边传来薛薄眠柔声细语的安抚:“沈姑娘相信我吗?你现在只需沉下心来,其他的,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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