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节虽被周家人扰了兴致,但得与薛薄眠独处小半日,增进了感情,沈凌奚觉得是值了的。
正坐于院中修剪枝丫,激将来信一封。
信中的内容不必展明都能猜到,薛薄眠是来问询那日的事。
沈凌奚左手端着剪刀,右手举着信,坐上庭院的摇椅晒起了太阳。
灼眼的光透过碎金信纸打到脸上,却将字看得更真切了。
薛薄眠:“小奚,那日遇周乾生一事,我按你的想法并未告知二姐,后我仔细揣度了一番,你说的确有道理。前些日子,二姐她刚摆脱周贞世的纠缠,若再让她知晓周家长子缠上了你,估计她都顾不上伤口,要和我一同前去周家讨说法去了。我知道,现在并非是和周家闹翻的最佳时机,且隐忍为上策,多谢你那日拦住了我。”
他的字力透纸背,心里许是憋着股气。
小心把纸张叠好,沈凌奚脸上带着抹化不开的笑意,起身去一旁净了手后,便立即走至书房回了封安抚的信。
提笔前,沈凌奚甚至还能想象到他写信时是怎么气恼的模样:那时周围定只有他一人,所以便肆无忌惮地鼓起一侧腮帮,而眼睛定是瞪得大大的,湿漉漉的。
单是这么幻想,她就很想和他见上一面,顺带揉揉这位小阎王爷顶上的粗发,虽手感不佳,但足矣抚慰她糟乱的心。
其实她已经冷静了不少,毕竟心头攒着怒火,也只会让怒火攻心,伤身伤心对己不不利,届时遑论找周家报仇了,怕是等同于给仇敌递了把制裁自己的“刀”。
思索了半刻要怎么落笔,她眨眨眼,恰好对上激将小心翼翼盯着她瞧的模样。
它绿豆大小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就好像真能看懂她写的为何。
信中只粗略回了几行体己话,沈凌奚并没有通过信纸来表露感情的习惯,况且过于亲昵显得虚情假意,过于冷漠又违背了她的本心,如此不咸不淡地,正好。
对着纸上的墨迹吹了吹,待干后,她目送激将安全离开后,才决意去庭院继续刚才的活计。
前脚正要迈离房门,一个身影却急匆匆赶来将她拦下。
沈凌奚诧异抬起头,便看到美璎额上满是豆大的汗滴,还有几颗已在她的颊边滑落,留下了两行汗渍,同时嘴里不断喘着气,似乎一路是狂奔回来的。
她蹙眉掏出手帕为其拭汗,边无奈美璎的跳脱,边嘟囔,“你今日随母亲去赶市,怎回得这么早?”
“小姐!你先听我说。”美璎轻轻抚开沈凌奚的手,烈日灼得她口干舌燥,可主角已在面前,她不吐不快,所以咽了咽口水便继续到。
“今日我在和夫人采买的途中,好巧不巧,偏撞见了陈元元那坏胚找来的小混混,街头巷尾处,几人言语间,全在搬弄小姐你的是非,意欲损害你的名声。恰好我们带了阿德几人出门,寻了机会把这几个长舌男给生擒了回来,谣言才没来得及散播出去。”
“这不,扭送来给你发落,现在都跪在院外了。”
说完,美璎还得意地拍拍手掌的灰,烟尘迷进了沈凌奚的眼,她却巴不得趁势直接晕过去。
敢把人给抓回来,当沈府是衙门么?
外加若滥用私刑,她沈凌奚生有几个脑袋够砍啊?
把她当九头妖了?
沈凌奚咬唇沉默着,大脑飞速转起,神色阴沉,不似往日那大仇得报的开心模样,美璎误以为她是害怕冉兰清,便附上她的耳补充道:“小姐放心,此番,是夫人暗地里应允了的。你被陈元元欺压多年,苦于找不到报仇的手段,夫人觉着,这回怎么都得借机给你出口恶气不是?”
娘亲应允的又怎样?
娘亲也不是衙门的官老爷啊,万一官府那群人真要追究这几个失踪人口,怕是又要折腾出一番大动静。
现如今沈凌奚只打算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毕竟跟周家比起来,陈元元在她的心底那都是排不上号的小人物,也只有在偶尔闲暇时分,她才会记起这如苍蝇般聒噪的惹事精。
沈凌奚时刻谨记自己现在不能惹事生非,行事需得比从前更谨慎,切莫折在复仇的路上。
所以她嘴角抽抽,额间竟也落下两滴汗,汗洇入衣领,晕出块丑陋的汗渍。
还没给美璎插话的空隙,沈凌奚一刻都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就挤开美璎朝前院赶,美璎则满脸不解地愣神几秒,挠了挠后脑勺,忙紧随其后。
来到前院,沈凌奚瞥了眼紧闭的府门,拍拍胸脯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大门关了,否则要是被街坊邻里看到,沈府这随意押人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正欲夸赞母亲谨慎,抬眸间,她便看到一排人均默契地摆出副不甘的表情,齐刷刷正跪在青石板地上哼哼唧唧,他们的手被浸了水的麻绳朝后绑了死结,阿德几人则手持着不知从哪抄来的棍棒围在他们身周。
沈凌奚胆寒地随意瞄了一眼,跪着的拢共有五人,心里有了数。
视线回到身侧,她看到母亲端坐在从正厅搬出的太师椅上,手中的戒尺轻击着掌心,不禁使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冉兰清在小时罚她前便惯爱做这个动作,沈凌奚只道是老毛病犯了。
但她也知道,母亲这是真心要打人了。
“母亲。”
冲冉兰清福了福身子,沈凌奚蹑手蹑脚迈出几步,紧接着便撒娇似的黏在了冉兰清的身旁,手勾上对方的手臂,轻轻摇着。
“灵犀,美璎都和你说了吧?那你希望母亲怎么责罚这群长舌男?”
“要杀?要剐?你说,母亲都给你担着。”
冉兰清知道自己女儿身带霉运,自小就害怕惹事,所以总活得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陈元元这一档子事,冉兰清多少是了解的,也曾想过试图去陈员外的府邸为女儿讨个说法,可谁人不知陈员外素来和官府交好,官官相护。
而那陈家又得陈家的先祖庇佑,祖上富庶得流油,估计光拿银庄里的钱兑成铜板砸死她们都不是个事。
外加沈府没落,她们母女俩人微言轻,又是从沈凌奚父辈这代才开始从的商,自比不得对方的家世显赫。
陈员外若随意道个歉打发她们都算好的,只怕届时对方心底存了恨,日后会给沈凌奚惹来更大的麻烦。
日思夜想衡量许久,这口气也被淤堵在胸口许久。
待时间长了,冉兰清的心气被拖没了,自然也没了报复的想法,但对于沈凌奚,她仍是怀有歉意的。
冉兰清自觉是难以护全女儿,便总想着早早为她寻个好人家,至少嫁过去后,还能依靠美貌和一身才华蜷缩在夫家的屋檐下得以保护,也总好过每日陪她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大厦将倾,冉兰清也不知自己还能撑着沈府多久,虽说口头是把掌家大权交给了沈凌奚,可内心终归还是将她视作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过家家,谈笑几声便也罢撩。
所以近来冉兰清费尽心力为她择选夫婿,若能挑到个真心钟意的,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但话又说回来,此番冉兰清好不容易逮到了陈府这么明晃晃的错处,外加这五人不过是陈元元花钱雇来的游手好闲之辈,便算不得陈府的人。
而沈府随意寻个由头想发难,杀鸡给猴看,左右不过是开个口的事,冉兰清便难得硬气了一回,把主动权允给了沈凌奚,头偏向她转去。
“母亲,灵犀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沈凌奚蹲在太师椅旁乖巧摇摇头,冉兰清正要心疼地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嗔怪她的乖巧,却在下一刻看到她迅速换了副表情,脸上带着抹邪笑。
“可不想激起波澜,并不代表女儿不想把这潭平静的水搅浑。”
说完,沈凌奚倏地站起,以致于冉兰清的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她猜不出沈凌奚的语意,整个人凝在了原地,正思考着她的话。
紧握着戒尺的手下意识松开,戒尺差点掉落在地,冉兰清回神,却发现沈凌奚竟已起身朝那几人走去。
“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钱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道理我不是不懂。”
沈凌奚屏息片刻,终长长舒出口气,在右侧鼓了鼓掌,美璎便识趣地冲她疾步走来,同时手里捧着一大袋沉甸甸的物什。
这是刚刚二人在赶来的路上,她吩咐美璎去拿的东西。
物什被咸菜色的布袋包裹得严实,外还补有几块破布,除了沈凌奚,谁都猜不出她这葫芦里卖是的什么药。
那五人又定睛一睨,只觉那大布袋看起来着实寒酸,总让人感觉里头不会装有什么好物件。
正满头雾水间,跪地的五人静默片刻,忽然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而其中一打扮得较为光鲜的人,估摸着是这几人的头领,他昂起脑袋,不断轻摇着,吊儿郎当地上下打量了沈凌奚一眼,随即还不忘吹了个轻佻的口哨,语气浑是冒犯。
“传闻果真诚不欺我,这美人榜上的老二沈凌奚,确是赛若天仙的绝色一枚啊~看来咱哥几个散播出的关于您的桃色异闻,您也算不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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