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艺术区是由旧厂房改造而成,充斥着后现代的建筑风格和各种张扬的涂鸦。“忘川画廊”位于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是一栋独立的两层玻璃幕墙建筑,设计极简,黑色的招牌上只有“忘川”两个瘦金体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下透着一种幽冷。
两人打车来到附近。刚一下车,容子谦就微微蹙起了眉头。如今他灵觉愈发敏锐,能清晰地感知到从那栋玻璃建筑里弥漫出的异常气息。
“怎么样?”穆少渊小声问,一边拿出一个改装过的便携式能量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正在轻微但持续地跳动,“我这玩意儿好像有反应了,虽然不强,但频率很怪。”
容子谦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画廊入口。进出的人不多,偶尔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艺术爱好者或收藏家模样的人走进去,但每个人出来时,脸色似乎都比进去时苍白一些,眼神也略显疲惫恍惚。
“怨气很重,而且被刻意收集约束了。”容子谦低声道:“进去的人都会或多或少被吸走一些精气神。”
“我靠!黑店啊!”穆少渊惊呼。
就在这时,容子谦注意到画廊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与周围艺术氛围格格不入的年轻人。
那人看起来二十五岁,身形清瘦,穿着一身道袍。他面容端正,眉头紧锁,正低头看着掌心一面古朴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正微微震颤着,指向画廊方向。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嘴里低声念念有词,偶尔抬眼看向画廊。
“道士?”穆少渊也注意到了,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这年头还有穿成这样出门的?”
那年轻道士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和穆少渊手中那明显科技感十足的仪器,抬起头,目光与容子谦三人相遇。他的视线在穆少渊的仪器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落在容子谦身上,眼神骤然变得凝重起来——他显然感知到了容子谦身上不同于常人的气息,那是一种长期与阴邪打交道且自身命格极为特殊形成的场。
年轻道士收起罗盘,主动走了过来,步伐沉稳。他对着容子谦打了个稽首,动作标准而自然,开口声音清朗温和,“福生无量天尊。我叫林声,师承正一派。听闻此处有些异常,专程前来查看。看几位似乎也不是普通人,可是也察觉到这里不对劲?”
他的目光坦诚直接,带着探究,却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遇到“同行”的谨慎确认。
容子谦心中微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正统道门的弟子。他看得出这道士林声修为不浅,周身气息纯净中正,与这画廊的阴郁怨气形成鲜明对比。
“容子谦。”容子谦简单回了自己的名字,算是默认了对方的猜测,“确实有些不对劲。道友也是为了这家画廊而来?”
林声见容子谦态度平和,稍稍放松了些,点头道:“正是。我听闻此处怨气汇聚却凝而不散,格局诡异,似有邪术痕迹,故来此查看。方才见这位朋友手中器物似有感应…”他看向穆少渊。
穆少渊立刻来了精神,晃了晃手里的检测仪:“高科技!能测异常能量波动!哥们你这罗盘也挺帅啊,古董吧?”
林声礼貌地笑了笑:“祖传法器,让几位见笑了。”他又看向容子谦,神色重新变得严肃,“道友既也察觉异常,想必知晓此地凶险。这股怨气深沉驳杂,却被人以法阵束缚提炼,绝非自然形成,恐背后有邪修作祟,所图非小。不知几位是何打算?”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警示意味,并透露出想要了解更多信息甚至合作的意向。一个身怀正统道法的道士,一个带着高科技装备的灵异爱好者,还有一个气息特殊的半吊子道士,因为这诡异的“忘川画廊”,在此刻碰面了。
容子谦看着林声认真的眼睛,又感知了一下画廊那令人不安的气息,心中有了决断。
“我们也是刚得到消息,正准备进去看看。”容子谦说道:“道长若是不介意,或许可以同行?”
穆少渊的表哥,一位穿着时尚但此刻脸色有些憔悴的年轻男人,早已在画廊门口焦急等待。看到穆少渊带着两个陌生人和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人过来,他明显愣了一下,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
“少渊!你可算来了!”表哥快步迎上,压低声音,“这位是…?”他看向容子谦和林声,目光尤其在林声的道袍上多停留了几秒。
“我同学容子谦,还有这位是…呃,路上遇到的朋友,林道长。”穆少渊含糊地介绍了一下,“他们都懂点这方面的事儿。哥,这位是画廊的经理,赵先生。”
那位被称为赵先生的经理就站在表哥身后半步的位置。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端倪——他瞳孔深处缺乏焦距,仿佛只是两颗玻璃珠子镶嵌在眼眶里,嘴角上扬的弧度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缺乏一丝鲜活气。他对几人的到来微微躬身,动作流畅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感。
“欢迎各位莅临忘川画廊。”赵经理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是画廊经理,赵明。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
林声的目光在赵经理脸上扫过,眉头不经意地蹙了一下。他微微侧身,以极低的声音,对身旁的容子谦道:“道友,此人三魂黯淡,七魄不稳,灵台有被外力强行禁锢操控的痕迹,绝非正常。当心。”
容子谦心中一凛,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他也感觉到这位赵经理身上有种不协调的死气,虽然极淡,但与他周围那浓郁的怨气环境格格不入,更像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穆少渊的表哥显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搓着手,急切地对容子谦和林声说道:“几位大师,赶紧进去看看吧!真的太邪门了!尤其是最里面那几幅大的,我都不敢多看!”
在赵经理那毫无温度的微笑“引领”下,几人步入了画廊内部。
室内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冷气顺着裤腿往上钻。光线经过精心设计,聚焦在一幅幅画作上,使得展厅的大部分区域沉浸在一种幽暗的氛围里。一进展厅,那股阴冷得怨气感瞬间加重。
穆少渊手里的能量检测仪发出了轻微的“嘀嘀”声,屏幕上的数值开始缓慢爬升。“能量场稳定增强中,频率复杂,有多重叠加迹象。”
林声默不作声地从包袱里取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箓,指尖微动,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缕极细的青烟,在他周身盘旋一周后悄然散去。“清秽符,可暂阻怨气侵体。”他同时也给容子谦和穆少渊各递了一张叠成三角的护身符。
容子谦谢过,将护身符收起,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展厅深处的几幅大型画作吸引。越是往里走,那股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就越发强烈。
展厅最核心的位置,独立悬挂着三幅巨作。左边是一幅描绘荒芜战场的油画,阴沉的天空下乌鸦盘旋、尸横遍野;右边则是一幅抽象风格的作品,大量运用暗红与漆黑扭曲的线条,仿佛某种撕裂的伤口,看得人头晕目眩。
而正中央的那一幅,最为引人注目,也最为诡异。
那是一幅名为《行军图》的作品。画面构图宏大,描绘了一支古代军队在苍茫暮色中沉默行军的场景。士兵们盔甲染尘,面容疲惫而麻木,队伍蜿蜒至远方地平线,融入血色残阳与灰暗的地平线。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最前方,是一位只能看到一个挺拔却莫名显得孤寂背影的将军,他骑在同样覆盖甲胄的战马上。
“就是这幅!还有旁边那两幅!”穆少渊的表哥指着《行军图》,声音发颤,“好几个人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
穆少渊深吸一口气,凝神向《行军图》望去。起初只是觉得画面压抑,笔触精湛仿佛能感受到行军的疲惫与肃杀。但当他目光聚焦在那银甲将军的背影上,试图看清更多细节时——
“杀!!!”
一声模糊的喊杀声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脑海,紧接着,金铁交击的锐响、战马嘶鸣、垂死者的哀嚎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的画面猛地“活”了过来——士兵盔甲上的暗色污渍变成了淋漓的鲜血,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不堪,残阳如血,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骇人的猩红。
而画面正中央,那个银甲将军的背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就像是肩膀微微起伏。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穆少渊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仿佛能感受到画中每一个士兵的绝望和那位将军沉重的负担。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微微发白。
“少渊?”容子谦注意到他的异常,赶紧扶了他一把。
“没事…”穆少渊摆摆手,强行移开视线,那种窒息般的痛苦感才缓缓消退,耳边的幻听也逐渐消失。这幅画…在主动侵蚀观看者的心神。
林声也投来询问的目光,他显然也感受到了那幅画的异常,只是身为正统道门弟子,心性坚定,又有修为护体,反应不如穆少渊这般直接。
穆少渊压低声音:“画面会动,有幻听,能直接引发强烈的负面情绪和痛苦。”
林声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他并起剑指在自己眼前缓缓抹过,眼中掠过一丝淡金光芒,再次看向那几幅画。这一次,他看得更加真切。
“果然如此…”林声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这些画作…不仅仅是怨气的载体。你们看画框的纹路和颜料涂抹的深浅层次…”
经他提醒,容子谦也凝神细看。果然,那《行军图》的厚重画框上,雕刻着极其繁复细腻的花纹,初看是装饰性的卷草纹,但仔细分辨,却能看出那些纹路暗中契合了某种扭曲的符文结构。而画面本身,尤其是用暗红、深褐等颜料堆积的阴影部分,其笔触走向也隐含着某种引导和束缚的意味。
“这是…将画作本身炼制成了微型的‘缚灵阵’!”林声语气肯定,“它们不仅在散发怨念,更在持续地、缓慢地抽取观画者的精气神!意志不坚或心神疲惫者,极易中招!”
穆少渊听得头皮发麻,赶紧用微型相机对着画框和画面细节一阵猛拍,他的检测仪显示此地的能量波动正在与画作产生奇特的共鸣。他凑近《行军图》的画框,忽然“咦”了一声。
“子谦,道长,你们看这儿!”他指着画框右下角一处极其隐蔽的接缝处。那里残留着一点几乎与深色木质融为一体的暗红色污渍,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颜色…像是干涸的血?但又不太一样…”
林声只是瞥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去:“是浸过秘制药液的邪血,用于加强符文效力和污染灵识的。”
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面对《行军图》,手掐道诀,口中低声诵念:“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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