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布在异能特务科度过了第二周,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立原道造。
在兄长死在战场后,立原道造作为拥有异能力的孤儿,被带到了异能特务科。**岁的小男孩,完全没有该有的天真与活力,像是对人类保持着高度警惕的野生动物,在还没有到该独立生存的年龄,就被迫独自生存。
立原道造身上总是会出现一些伤痕,但柯布从没见过他与人发生冲突。
在今天,见到立原道造又带着嘴角的淤青回到异能特务科后,柯布忍不住上前拦住了他:“你的伤不要紧吗?”
立原道造推后一步,警惕地与柯布拉开了距离:“你是谁?”
“我叫克里斯托弗,你可以叫我克里斯。”柯布展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脸,“我的哥哥被港口黑手党带走了,所以我暂时住在留在这里,等着他们帮我找回哥哥。”
也许是柯布的外表很有欺骗性,又或许是因为柯布的遭遇,立原道造逐渐放松了警惕,他摸了摸脸上的伤:“没关系,只是小伤而已。”
“可是,你似乎每天都会受伤,是被人欺负了吗?”柯布关心道。
立原道造撇开脸嘴硬道:“我才不会被人欺负呢。”
柯布见立原道造不想回答,转而问道:“你应该有异能力吧,为什么还会伤成这样。”柯布记得,在上个世界的立原道造因为异能力过于强大,政府的人为了让他不惹人注意,将他的异能力削弱后才把他送到港口黑手党做卧底。而立原道造身上的伤口,如果是异能者之间的互殴显然太轻了,而如果是普通人做的,立原道造没理由会败给普通人。
“他们是指普通人。”立原道造说,“异能者应该保护普通人。”
“他们为什么会打你?”柯布追问。
立原道造没有解答柯布的疑惑,他咬唇从柯布身边走过,柯布追上他:“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到你哦。”
立原道造埋头往前走,并不搭理柯布,柯布看着立原道造倔强的后脑勺:“我的异能力,能让你见到相见的人哦。”
立原道造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柯布:“谁都可以吗?”
“只要你的心里足够想念他,谁都可以。”柯布并没有骗他,异能力「Inception」所建造的梦境,能满足梦境主人的一切愿望,“不过你得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会欺负你。”
立原道造欲言又止,显然是在衡量是否要告诉柯布:“我告诉你,你还会帮我吗?”
“当然。”柯布承诺道,“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能让你见到想见的人。”
“你跟我来。”立原道造拽住柯布的袖子就走。
立原道造带着柯布来到了异能特务科最偏僻的角落,这里却并不荒芜。
为异能特务科战死的士兵们,都埋身于此地。
九岁的男孩站在墓碑前,并不高出墓碑多少。立原道造为墓碑擦去灰尘,对柯布说:“这是我哥哥的墓碑。”
柯布没有想到立原道造会将自己带到这里,他拍拍立原道造的肩膀:“抱歉。”
立原造道说:“他们欺负我,因为他们觉得我的哥哥是个逃兵。”
柯布皱眉,他只知道立原造道的哥哥死在了战场了,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
“我的哥哥,他在战场上自杀了。”立原道造声音哽咽,“他们都说我的哥哥是逃兵,不配埋在这里。”
“他们的想法不重要,你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可能!哥哥怎么可能是逃兵!”立原道造的眼泪夺眶而出,扯出了自己胸前挂着的牌子,“每被死亡天使救回来一次,哥哥就会划一道,哥哥只是……他只是……”立原道造泣不成声,双手抱着牌子跪在墓碑前,“他只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牌子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正字,从一开始的认真刻画,逐渐变得潦草,最后只浅浅留下了划痕一样的印子。从一开始被救回时的满怀感激与庆幸,到一次次被复活又死在战场上的麻木与痛苦,都被留刻在牌子上。
柯布显然没有想到立原道造的兄长会经历这样的人间酷刑与心里折磨,也没有想到立原道造会在自己的哥哥死后,每天都被迫要听到他哥哥是逃兵这种指责——这显然是荒谬的。
柯布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安慰立原道造,但他想,也许这时异能力「Inception」就是最好的施展时机。
柯布将手轻轻抚上立原道造的脑袋上,发动了异能力「Inception」。
片刻后,两人从梦境里醒来,立原道造还有些许的茫然,泪水仍然挂在他的脸上。
柯布蹲下身到他身边,提醒道:“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异能力「Inception」需要有人的提醒,才不会被忘记。
“哥哥?”立原道造逐渐回忆起了梦境里的一切,哥哥温暖的怀抱与笑意,对他的话语,以及“抱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请你好好活着,不要记恨与谢野医生,那也并不是她的本意。”
立原道造握紧了牌子,话语里弥漫着恨意:“如果不是死亡天使,哥哥怎么可能会死,我一定要向她复仇。”
“为什么你只选择折断凶手手里的刀,却没有选择将这把刀插到凶手的心脏里?”柯布皱眉,与谢野晶子让战士们不得不一次次地经历死亡,然后又将他们带回人间,一遍遍地经历痛苦与战争的折磨,但她的本意是救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利用与谢野晶子异能力的人,选择了这样泯灭人性的手段,而战士们为之效忠赴死的军队认可了这样的手法。
柯布想,立原道造比起复仇与谢野晶子,难道不更应该复仇森鸥外与同意森鸥外的计谋的军队吗?
“可是,可是是与谢野将哥哥逼死的。”立原道造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在他所接收到的观点里,这一切都应该是与谢野晶子的错,如果她没有这样的异能力,就不会发生这么痛苦的悲剧。
“逼死你哥哥的是无尽的战争,而不是将他救活的与谢野医生。”柯布说,“没有与谢野医生,你的哥哥早已命丧战场。”
“可是战争是为了保护群众……”没有不死军团,他们身后的普通人就会倒下,这场战争是正义的。
“医生保护的是患者的性命。”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哥哥的死只是在浪费生命?”立原造道难以置信,战争是为了保护背后的普通人,与谢野医生时为了保护战场上的战士的性命,那他的哥哥呢?经历了战争的死亡后被与谢野不断地复活,最终选择自尽的哥哥是白白浪费生命吗?
“当然不是。”柯布双手按在立原道造的肩膀上,“战争是政治的最后手段,在战争这种修罗场中,士兵可以将正义、信念抛弃,但率领他们的人不可以,因为将领是战士们的一切感性与理性的寄托。”
“如果连将领都将正义、信念抛弃,那么战争早已失去了意义,只会变成一场无原则与底线的屠杀。”
“你的哥哥走上战场是为了正义,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与谢野晶子走上战场是为了救人,他们都没有偏离自己的最初目的,他们在战争中都保留了自己的人性。”
“但有人利用与谢野晶子人性,让战士们不断在死亡后复活,那是最不该使用、也最背离人性的手段。”
“早在被与谢野救活后,战士们就应该被送离战场,接受战后身体与心里治疗。可是有人取消了这个选项,战士们的人权被剥离,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变成了旗子。”
“你可以怨恨战争,战争让你的哥哥面对死亡,你可以怨恨将领,他抛弃了正义与人性,让你哥哥一遍遍经历死亡,你甚至可以怨恨无能的政治,但你都没有,你只怨恨了一样无辜被一遍遍利用的与谢野晶子。”
“你的哥哥当然不是白白浪费生命,他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在守护心中的正义与身后的无辜百姓。”
“他和与谢野和所有的战士一样,都是被迫卷入战争,但为了这片土地献出了眼泪、献血与生命的伟大的人。只可惜,他们遇到了抛弃了正义与人性的将领,让这一切都变成了一场悲剧。”
柯布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落在立原造道的心里。
立原造道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他抬起头目光坚毅:“我明白了,谢谢你将这些告诉我。”
立原造道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身边只有会说他哥哥是逃兵的同龄孩子,存活下来的战士只会将怨恨记在死亡天使的头上,异能特务科不会告诉他战争是因为政治的无能。于是立原道造被无数遍地洗脑:这一切都是与谢野晶子的错。
可柯布告诉他,这是战争、是政治、是将领与提出这个计划的人的错,被他视作生命中的仇敌的与谢野,只是一一个被同样当做旗子的人,就像是被无数次复活的士兵一样的旗子。
立原道造很感激柯布,如果柯布没有告诉自己这一切,那么也许自己会永远地怨恨着一个同样是被害者的人。
“我还能来找你吗?”立原道造在大哭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脸,“我还想再见到哥哥。”
“你知道的,这只是幻觉。”柯布试图劝立原道造不要沉溺于梦境中。
“我知道。”立原道造说,“幻觉也好,我真的很想哥哥。”
柯布看着眼前的小孩子,还是心软地点头,虽然今后在港口黑手党应当会很忙碌,但谁能拒绝一个孩子的请求呢:“好,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在立原道造想明白后,他就再也没有被人欺负过了,虽然并没有对普通人动手,但也不会沉默的被动挨打,至少学会躲了。
立原道造几乎是缠上了柯布,只要来到异能特务科,就会找到柯布,希望能再见到哥哥。但柯布几乎都拒绝了,「Inception」使用过多的话,人类就很难依靠自己进入梦境了。
同时,柯布很好奇立原道造为什么会经常往异能特务科跑,于是他也就这么问立原道造了。
“当然是为了继承哥哥的遗志了。”立原道造拍着自己的胸膛,“再过一段时间,等我完成了考试,就可以加入军警,这样我就能守护国家与正义,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柯布看着眼前的孩子,有话语堵在嗓子口却说不出口。和年纪轻轻就因为拥有异能而被迫长大的中也一样,立原道造在过于稚嫩的年纪已经定下了自己的志向。
当然,也许柯布可以轻易的通过「Inception」,改变立原道造的想法,可是他不会这样做,为了祖国愿意奉献一切的想法永远不会有过错,只是错在这是本该被保护着的孩子说出来的话。
国家可以拥有英雄,但国家不该依赖英雄。同样的,国家可以拥有有着为国捐躯的志向的孩子,但国家不该依赖有着这种志向的孩子来保护。
“等我找到哥哥之后,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柯布试图将立原道造带出异能特务科。
“我可以吗!”立原道造有一瞬间的心动,但脱口而出时候他又犹豫了,“留在异能特务科我才能拥有更强大的异能力。”
柯布想到了猎犬组织的异能改造实验,原来在立原还是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异能改造了吗?
“如果你愿意与我走,我承诺会帮你变得更强大。”柯布的异能力「Inception」的研发,原本就是为了在梦境中训练战士,让他们在踏上战场时能有更充足的准备,以此来减少战士的伤亡,可惜「Inception」的缺点让这个设想落空。
虽然战士们在梦境中不会受到伤害,但梦境的特点让战士们会逐渐淡忘梦里的事情,而想要将梦境里学会的变成本能一样的反应,那就需要多次反复的利用「Inception」进入梦境,战士们就会失去自己制造梦境的能力。
盗梦师,不仅在梦境里盗取别人的秘密,也在盗取别人编织梦境的能力。
柯布并不会将此对立原道造隐瞒,他说:“让你变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应该已经知道这里要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了。”
柯布见立原道造点头,接着说:“我让你变强同样是有代价的,你以后只能依靠我的异能力才能见到你哥哥了,也许你永远都没有办法梦到他了。”
“只是这样的代价吗?”立原道造问,“这又算是什么代价呢?我自己梦到的哥哥与你的异能让我见到的哥哥又有什么区别呢?哥哥已经去世了,我清楚地明白,就算是在我的梦里见到的他,也是我回忆的哥哥罢了。只要我还记得他,他就一直都存在在我的回忆里。”
柯布看着立原道造,感叹于他的清醒,又为他的清醒感到悲伤。
立原道造说的没错,柯布的异能力让立原见到的兄长,也是只基于记忆而诞生的幻影,再真实的梦境,终究不是现实。
柯布伸出小拇指手指:“那我们说好了,等我找到哥哥,你就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立原将自己的小拇指搭上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当晚,在魏尔伦根据暗号找到柯布时,就听见柯布对他说:“兰堂领养了中也,你要不也领养一个小孩吧?”
魏尔伦想到自己最近训练的织田作之助,嘴角来没有勾起来假装嫌弃一番,就听到柯布说:“立原道造,今年九岁,异能力「严寒的遗物」……”
“等等。”魏尔伦打断道,“首先我并不是一个家庭教师,不负责养小孩。其次,为什么又要我养一个小孩,光是织田作之助已经很麻烦了,如果你让我领养他,我还勉强愿意接受,但这个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你居然也这么喜欢织田作之助吗?”柯布感慨了一下,不愧是让太宰治愿意放弃一切也要结交的人,然后柯布将立原道造的哥哥和与谢野晶子、森鸥外之间的事情大致复数给魏尔伦听后,说:“原本我想用自己的异能力「Inception」,提高他的实力,但想到了一个更好的选择。”柯布看着魏尔伦,更好的选择是指谁不言而喻。
魏尔伦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被柯布觉得是个更好的选择而开心,忽然反应过来柯布刚刚说了什么:“你刚刚说,兰堂领养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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