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把小满哥留在了吴山居,给胖子发了条短信,迅速去了巴乃。
“清河!”胖子的嗓门还是那么亮。他早就估摸着时间,站在村口等灵儿。
算了算,胖子在巴乃生活竟然已经过了八年。如今的胖子,上身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卷到膝盖,脚上趿着双旧布鞋,简直就是这山里长了半辈子的土货。
灵儿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巴乃的日头把胖子身上的江湖气晒淡了些,可终究没留住他想守的人。她看着胖子脸上那笑,爽朗是真的,藏在眼角的疲也是真的,到了嘴边的 “节哀”,倒像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胖子倒先豁朗:“你来得巧,我和你说,你来的正是时候,那种的这一茬蘑菇都熟了,今儿个,给你弄个小鸡儿炖蘑菇。”
“好。”灵儿点点头,“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小院里还是那副旧模样。胖子果然是上山下乡的劳动楷模,处处收拾得是井井有条。鸡鸭养得肥壮,地里的庄稼也都长得很好,墙上挂着玉米,辣椒,还有干肉等等。透着股过日子的实在劲。
阿贵从屋里出来,看见灵儿就笑,牙没剩几颗,背比上次见更驼了。云彩走后,这老头更沉默了,家里的活全靠胖子。
灵儿并没有在屋里看见丧葬的痕迹,但却一眼望见竹楼对面的山坡上有一座新坟,青石板压着坟头,周围种着紫色的丁香,风一吹,花瓣飘得慢,透着股冷清清的哀。她算过,云彩走了整七天,只是胖子没跟任何人说。
这几年,云彩的身子一直弱,胖子守着她,没敢要孩子,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八年的日子,说没就没了。灵儿心里清楚,这就是普通人的命,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没那么多奇迹。
见她盯着远处的山坡,胖子道:“云彩走的时候笑着呢……”
胖子说得轻描淡写,眼里的情绪却出卖了他看似心大的外表,很难想象,过去的那一周,他是如何一个人面对失去云彩的痛苦。
那个晚上,胖子搂着云彩。凉凉的微风吹在他们的脸上,胖子唱着:“巴乃的石路硬又平啊,那里住的姑娘辫子长啊,两个眼睛真漂亮,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啊……”
云彩就这样在胖子的歌声中离开了这个世界。胖子一遍又一遍地唱,眼泪大颗大颗地流,直到太阳升起来,他才不得不接受了云彩已经永远离开了。
胖子其实是一个特能看得开的人,而且拿得起放得下。胖子觉得老天是眷顾他的,至少云彩陪伴他在巴乃的这八年时光是相当幸福的。与此同时,他也是悲痛的,人总会贪心的想多留住一些稀有的美好。
灵儿在巴乃陪着胖子住了一段时间。在巴乃住着的这些日子,灵儿和胖子每天都要到对面的山上去一趟,带些云彩生前爱吃的东西去陪她坐坐。
坟前刚种下不久的松柏小苗绿油油的,坟前干干净净的,坟头上没有多余的杂草。围绕着坟周的丁香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灵儿忽然想起那年胖子在医院养伤时,宝贝似地捧着云彩带来的丁香花的幸福模样。
“胖子,你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吗?”灵儿坐在坟前的石头上,看着胖子用砍刀劈野草,随口问。
胖子把刀别在腰后,摘了几颗蓝黑色的野果递过来:“你尝尝,云彩很喜欢这种野果,叫桃金娘。”
灵儿接过来,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瞬间浸满口腔,带着山野的清香。
“这儿有云彩,住着踏实。不过要说走,也能走。这世上,能让我动窝的,就三个:你,小哥儿,还有天真。你们要是喊我,胖爷我拎着家伙就来,刀山火海都跟。”
他顿了顿,眼望着远处的山,声音低了些:“等小哥儿出来,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养老。云彩不在了,胖爷我的日子也得好好过,不然她该担心了。”
灵儿笑了,眼角有些湿润:“好啊!到时候我和小哥给你和吴邪养老,保证让你两天天有肉吃,有酒喝!”
“嘿嘿!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胖子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脸上的笑容又爽朗起来,“到时候咱们四个凑一桌,喝酒吹牛,那叫一个痛快!”
“怎么样!不吃亏吧!”
“那哪能呢!” 胖子咧嘴笑,“你和小哥儿啊,等我和天真归位了,就可以浪迹天涯了。不过你们可得记得,有空就来巴乃看看,替我跟云彩说说话。”
灵儿满口答应,“放心,保证每年都给云彩种她喜欢的丁香花。”她笑着,又感慨地摇了摇头,“但是不浪了!咱们浪得够久了,这天下,还有谁,比咱们能浪?”
胖子点点头,想到过去的那些如梦如幻的日子,摸了摸下巴的胡茬道:“你们这几年没闲着,跟个陀螺似的,一会儿挖坑一会儿填坑,也该歇口气了。”
他往旁边吐了口唾沫,嗓门拔高了些,“你们这回的阵仗,真是捅了马蜂窝!我在这山旮旯里,都听人说古潼京底下有金山银山,还有人吹有长生仙丹。简直听得我心痒痒,要不是老子和你们是一伙儿的,知道这里头的门道,早扛着洛阳铲去了!”
灵儿被胖子的话逗笑,心里的沉重也轻了些,正色道:“这个计划,我们可是盘了很久。为了彻底引那个组织上钩,张日山还特意在监狱里调了两个重罪死刑犯,其中一个叫黄严的在黎簇背上刻了所谓的藏宝图,完成任务后,小花给了他家里一笔抚恤金,人现在已经没了。”
胖子咂了咂嘴,咋舌道:“原来那倒霉蛋叫黎簇!这开局也太惨了,换谁不得吓尿?跟咱们当年遇着粽子似的,上来就一闷棍,连喊冤的地儿都没有。”
他把野果核往旁边一扔,话锋又转了回来,“不过话说回来,没有他背上那玩意儿当幌子,那帮躲在背后的孙子能信天真?”
“嗯。”灵儿点了点头,“不过瞎子吴邪和黎簇在一起,黎簇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灵儿转头看着胖子,“这几年的吴邪,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胖子,他现在,能将你轻松撂倒在地。”
“想要撂倒胖爷我?”胖子立马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清河你可别开国际玩笑了!胖爷我在巴乃这几年,天天扛着百八十斤的柴火上山,胳膊上的劲儿都能拧断树干,就凭天真?”
“别笑。”灵儿拍了拍他的胳膊,“起来,切磋切磋,让你看看我的进步,也让你知道天真现在已经不天真了。”
胖子眯了眯眼,不服气:“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被我撂地上,别找小哥儿告状。”
“赶紧的吧!” 灵儿摆好架势。
“得嘞!” 胖子噌地站起来,胳膊一甩,骨节咔咔响,吹着牛:“我可跟你说,胖爷我在巴乃可不是白待的!水牛头沟里那些个猞猁,以前见了我还敢龇牙,现在?老远看见我就得夹着尾巴躲,要是敢挡道,胖爷我一嗓子下去,它们都得趴在地上磕头叫爷爷,求我高抬贵手放它们一马!”
话音刚落,灵儿突然握着拳头朝他胸口袭来。胖子反应也快,立马侧身扭头,堪堪躲开。紧接着,灵儿的攻势越来越猛,拳头、肘击、膝撞,招招都带着劲,胖子渐渐有些慌乱,好几次都险些被打中。
趁着胖子躲闪的间隙,灵儿闪身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手腕一转,树枝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快速拍在胖子的胳膊、腿上。胖子被拍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灵儿见状,立刻停手,把树枝扔到一边。
她看着气喘吁吁的胖子,没说自己只用了三分力,只道:“吴邪现在下手比我还能再重些。”
胖子连连摆手,笑着不认怂,“不行了不行了,胖爷我真是老了!这体力,跟以前比差远了!”
灵儿走过去,扶着他坐在石头上,看着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心里有些酸楚。
“胖子,你没老,只是这几年在巴乃太安逸了,没怎么动过手。那些猞猁,肯定没少被你练手吧?”
胖子用袖子胡乱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嚷嚷, “以前有小哥儿在,那活神仙给你惯的,你可真是被护得跟块宝贝疙瘩似的,走哪儿都有人挡在前头。我还以为你没什么真本事!”
他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缓了缓劲,咧着嘴笑:“果然啊,这人呐,就不能太安逸,就得扔到实打实的恶劣环境里磋磨磋磨,才能把真本事给练出来!”
灵儿笑了笑,“嗯。”
胖子 “噌” 地一下从石头上蹦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嗓门又恢复了往日的亮堂:“他娘的!胖爷我也不能在这儿天天啃野果享清福了!”
他扭头往墓碑那边瞅了一眼,眼神里的软劲闪了闪,又立马换上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咱们这群人,从七星鲁王宫到巴乃,哪回不是捆在一块儿折腾?就算现在各待各的,真要有事,少了胖爷我这号能扛事的,你们能踏实?这趟浑水,老子也要掺一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