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妖一人踏入蜃楼，气氛古怪。
“主人，您找我何事？”王伍低头哈腰。
翎锦言：“把你的二十房妻妾，还有那八个儿子都抱过来。”
奇怪主子到底想干甚？王伍敢怒不敢言，不情不愿地差人去喊妻儿。
此时，陆云野吩咐准备的点心吃食全都摆上了桌。
送点心吃食的，是妖。有猪妖、狗妖、猫妖……妖力瞧着很一般，种族也不一样。要知道妖界非常重视自己的族群，这种零散的小妖在人间向来比较低调，尽量不招惹大妖，如果他们都供陆云野差遣，说明皆受陆云野庇护。他感受不到陆云野的妖气，说明陆云野妖力在他之上，还颇有权势，他得罪不起。
道士和妖怪不是不死不休吗？小道士何许人也？竟和大妖关系不一般……
“人到齐还需要时间，吃些点心。”
陆云野伸手拿出一块糕点，放入风玉手中。
辰胤看着有些眼熟，不正是昨日他让风玉买的月牙酥。随后是糖葫芦、莲子……与昨日他要风玉买的吃食一模一样，就连吃的顺序都是一样的。当然，桌上吃食的种类要比昨日丰富很多。
陆云野这是……在敲打他？不要试图打风玉的主意，也不要使唤风玉跑腿。
辰胤假装看不见陆云野警告的眼神，自顾自拿起点心吃。管他呢，反正吃得不能落下。
风玉刚吃过早饭，不饿，面对陆云野递过来的点心，他只吃了一两块，其他都推拒了。
陆云野也不生气，只手指轻叩桌面，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人陆陆续续到了。
二十多位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个貌美如花。有八位抱着儿子，这八个儿子都出生没多久，都在两三个月份大。
风玉等人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这八个孩子皆不是活人，甚至没有灵魂！
风玉抽出一张去伪辨真符，轻念口诀，随后贴在一名婴儿身上。只见那圆滚滚白嫩嫩的婴儿瞬间变成一块婴儿形状的石雕，双目无神，模样诡异，甚至带着几分可怖。
“啊——”婴儿的母亲吓得大叫一声，婴儿石雕落地，瞬间四分五裂。
王伍吓得脸色青白：“啊啊啊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这不是你的孩子。那女娲石有古怪，这些孩子不过是用妖术维系的傀儡，根本不是人。”风玉沉声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说什么？女娲石怎么可能是妖怪？他们都是我辛苦生下的孩子。”王伍不可置信。
风玉：“你辛苦？你辛苦个屁。这些石婴吸收母体的精气来维系生命假象，不出一年，石婴的母体皆会殒命！”
怀抱石婴的姬妾个个吓得脸色煞白，怀里最爱的宝贝竟是索命的妖物，一时不知该抱着还是赶紧扔掉。
风玉见此，把去伪辨真符一一贴在婴儿身上，所有男婴皆显露出石婴模样。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王伍捧起地上的碎片哀嚎：“我王家九代单传，我都四十了，我王家要绝后啊，绝后——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他神情近乎癫狂，疯掉似的不停地扒拉着石婴碎片。
风玉蹙眉，升起几分厌恶：“这些婴儿都是假的，你根本没有儿子。”
“道长，道长，我们没事了吗？我们会死吗？”说话的是王伍的妻子戚婉，她颤抖的双手抱着石婴，面容憔悴，头发已有几分花白，瞧着不像四十岁，更像五十岁。她的眼睛里没有失去孩子的悲伤，眼神空洞，更多是麻木。
风玉道：“你们怀胎十月，精气亏损得厉害，可能要折损十年寿命。日后一定要注意补养，可能会注意延长寿命。”
戚婉等一众姬妾既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又要承受自身寿命的减损，实在可怜。
这女娲石妖怪太可恶了。
“王伍，你向女娲石祈愿，又拿了许多金银供奉他，可曾知晓这女娲石到底有何蹊跷？是何方妖怪？”风玉问道。
王伍从悲痛哀嚎中回神，眼神飘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女娲石是神石，赐我儿子。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娲石确实是神石，是神圣无比的天物。显然，你所拜的石头根本不是女娲石，而是作恶多端的石妖。”
辰胤看向这些可怖石婴的眼神嫌弃又嫌恶，“一块小小的石头妖还想冒充女娲石？不自量力。”
陆云野：“女娲以五色石填补天，让天空重新变得完整。相传，女娲补天后剩下一颗女娲石，一直由天界五曜星君守护看管，很难流落到人间。”
“你知道得还挺清楚，这些可都是天界的事。”辰胤挑眉问道。
陆云野淡定地回答：“活得久些，自然比你这一百岁的小柿子精懂得多。”
“你这妖……”辰胤由怒转笑，“活得久，一股老人味。不如我年轻，风玉就是喜欢我。”
“你说什么呢？！你敢说我老板有老人味？你知不知道我家老板熏香用的都是百年龙涎香，味道淡雅华贵，比你的草木香强太多。我们老板长得也比你好看，妖界美男排行榜第一，你比得了吗？乳臭未干的干瘪小树干，瞧把你能的。”
翎锦言激情输出，他也很讨厌老板，但毕竟是自己的老板，被一个小小树精嘲笑，太掉价了。连带着自己面子上都无光。
“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叽叽喳喳好生聒噪。你是个鸟精吧？常来偷吃我们树的果实，还有脸在这叫唤？”辰胤不急也不恼，笑吟吟地反讽。
“你才是鸟精，我是孔雀！最好看的绿孔雀！”翎锦言冷哼一声，“你个干瘪没见识的小树精。”
辰胤故作惊讶道：“竟然是孔雀吗？长得这么丑，该不会是太丑被家里赶出来，才跟着陆云野当仆从的吧？”
“你才长得丑！我可是孔雀一族的大皇子，被誉为孔雀一族最美美男子。你这妖，就一张嘴空口白牙说瞎话，一点本事没有！”
翎锦言青筋直跳，从来没人敢说他丑，“眼睛有问题就赶紧去看大夫，别在这丢人现眼。”
“别吵了，正事要紧。”陆云野制止了无异议的对话。
“风玉，你去过道观了吗？”
风玉颔首：“去过，没有什么异常。供奉的女娲石没有妖气，甚至沾染了一点点仙人的气息。”
“既然如此，那便把那块石头拿回来。”陆云野道。
“我要和小玉一起去。”辰胤道。
风玉：“小辰，我要追查女娲石的事情，你不必跟着，可以忙自己的事情。”
“不要，我要跟着小玉。”辰胤拿星星般的眼眸看着风玉，令风玉恍惚一瞬，好熟悉的感觉。
风玉：“那好吧。”
“你们先走一步，我蜃楼还有些事要处理。”陆云野道。
风玉看了眼地上悲痛欲绝的王伍，这该是陆云野的下属，确实需要他来处理后续。
风玉抿了抿唇：“你与此事无关……”
“风道长，你这话说得就有些不地道了。老板身受重伤，才闭关三天就来找你，这伤还没好呢……太令人心寒了。”翎锦言发现自家老板是个锯嘴葫芦，咋啥都不说呢。啧啧啧，真不符合老板杀伐决断的性格，别别扭扭，奇奇怪怪，急死人了。
风玉眼眸微动：“你伤还没好？”
“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陆云野话音刚落，轻咳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妖艳璀璨的面容显出几分苍白无力。任谁都看出他此刻的状况并不好。
“陆云野！”风玉的声音不似之前冷静，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云野恢复人身后选择离开，无可厚非。更何况，陆云野送给他价值不菲的谢礼，已完全了结了这段因果。
风玉知道，常理而言，他没有任何责怪的理由。但是，每次睡觉时怀里一空，赶路时的骤然失神，吃饭时过分的安静……每每如此，他总会涌出一丝委屈。
这丝委屈与儿时不同。他完成的课业符咒丢了，师父在撒谎躲避课业，因此重重惩罚了他。即便师父后来道歉，风玉仍旧记的这委屈的感觉。总要时不时提起，让师父愧疚，心里才舒畅。
可现在，这份委屈，风玉无法言明、无法同陆云野计较。如果计较了，就是自己不通情达理，甚至贪心不足。可风玉的心口很酸，有股说不出的憋闷难受。
如今，翎锦言说陆云野不顾伤势，又来找他？
风玉的憋闷感消散了不少，但又莫名升起几分怒意，这种复杂的情绪超过他的理解范围。
风玉无措、迷茫，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达，索性闭口不语。
风玉脸色难看，他生气了吗？
陆云野心想，自己走得不留情面，现在又说顶着内伤回来寻风玉，听起来确实挺不可理喻的。
陆云野轻咳一声：“我并无大碍，你别听翎锦言乱说，我来扬州只为了查账。”
风玉复杂的情绪被陆云野一句话打散，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风玉面色恢复如常，冷静道：“嗯，那你忙。”
说罢，拉住辰胤的手腕，念动缩地成寸的咒语，离开蜃楼。
“老板——老板——小道士……风道长抓小树精的手！你看到没？当什么树精，明明是个狐狸精！狐媚招数了得！”
翎锦言气得要命，“老板，你怎么回事？不是装伤装得挺好的，眼看风道长心软了，你又说什么屁话？”
陆云野：“我是来查账的，这是事实。”
“是是是，只为了查账。只为了查账，为何还要装吐血、惹风道长心疼？查账关风道长屁事！难不成，你想装吐血，把查账的活全丢给风道长？有够黑心哦~”翎锦言阴阳怪气道。
陆云野突感羞赧。他为何要装吐血？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只是看到风玉流露出的一丝关心，一不小心就装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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