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发现小树精一直在套你的话吗？何时变得这般不谨慎。”陆云野道。
翎锦言摸摸鼻子：“那小树精气息纯净，没吃过妖，没杀过人，道行也低，有必要谨慎吗？”
陆云野：“现在没杀过人，不代表以后不会。道行低，不代表心思单纯。”
“行行行，我注意。”翎锦言抬了抬下巴，“这个，咋处理？”
没有跟着风玉离开，不是不想，而是要处置垃圾，他不想风玉看到不好的一面。
陆云野冷声道：“石妖，真不知道？”
王伍连连摆手，冷汗直流：“您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同您扯谎。”
陆云野双眸微眯。那种深入灵魂的啃咬痛苦瞬间席卷王伍，他满地打滚，痛苦不堪。
不超过几息，王伍撑不住，大叫道：“我说，我说。”
“那石妖自称自己是女娲石，让我唤他‘皓月仙人’，我捐了半副身家，换来八胎生子。他十分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想见他需要在女娲石观捐献黄金万两，他自会现身。”
“老板，我知道就这些，真没有别的，求您放过我吧。”王伍不停叩首。
翎锦言：“之前为何不说？”
王伍言辞闪烁：“我……我怕得罪石妖。”
陆云野不屑地觑他：“你怕是想和石妖合作，弄死本君……不自量力。”
蜃楼有专门查账的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算术精通，百年账目，只需要一夜便可查探清楚。
“王伍，你当了二十年掌柜，贪墨了蜃楼百分之九十的营收，以及库房百分之七十的存银。违背契约，可不是死这么简单，而是连下辈子做畜生的机会都没有。”
翎锦言同情地看向他。
在王伍“不”还没说出口时，他的身体连带灵魂皆化为齑粉。
翎锦言：“人死了，世代奴隶契也解了。还得重新找个靠谱的掌柜，真麻烦。”
“大……大人，我可以。”王伍的妻子戚婉说道。
“你？”翎锦言问道。
戚婉道：“珍宝阁的日常经营本就多由我打理，我很熟悉。”
翎锦言指向地上的粉末：“你看到没？背叛的下场可是连灵魂都要消亡殆尽，你确定要和老板签契约？”
戚婉：“我还有女儿要养，还有这二十多个可怜无辜的姊妹……王伍仗着蜃楼的金银财宝，与当地官员勾结，为非作歹，很多姊妹都是被家里强卖，或者王伍强买过来的。我们得想办法活下去……”
“那便由你来签订契约。”
陆云野道，“锦言，到兖州蜃楼调几个人来，帮这位娘子稳住扬州蜃楼局面。”
翎锦言耸耸肩：“小娘子，努力哦。如果你经验不足导致蜃楼破产，也会魂飞魄散的哦。”
戚婉咽了咽口水，坚定道：“好。”
女子生存依附于丈夫，吃不吃得上饭、能不能睡个安稳觉，生孩子的自由甚至连死，都由丈夫掌控。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摆脱女子依附男子的桎梏，哪怕出卖灵魂，与妖魔为伍，也在所不惜。
——
女娲石观。
风玉辰胤贴着隐身符轻松通过观门，进入主殿。
那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就在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风玉伸手去拿，却被无形的气墙阻隔。
女娲石传来浑厚的男声：“竖子无礼，敢动天物！”
“你是什么妖怪？在这装象拿乔？”辰胤不屑道。
“吾乃女娲神石，竟敢对吾不尊。”
这话刚落，千斤重般的无形压力砸在风玉他们身上，似有无形的手掌迫使他们弯腰下跪。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破除阻力，急急如律令。”
风玉的咒法吟诵后，辰胤和风玉身负金光，身体压力顿消。
辰胤眨眨眼：“小玉，你道法好高啊。”
风玉飞身去夺女娲石，忽然间一块巨石自头顶压下，他灵巧夺过，顺手把女娲石揣进怀中。
就在此时，殿内出现一妖，身高八尺，眉粗脸黑，脚穿金靴头戴宝石，穿着十分华贵。
“小小道士，敢来我这里撒野。”石妖声若金钟，震得人耳膜发鼓。
风玉亮出太阿剑：“正好你出现，省得我麻烦找你。”
“不自量力。”
石妖大喝一声，风玉只觉得神魂震动，脑袋一瞬间发懵，辰胤更是当场被震晕在地。
这妖怪，竟然具有魂魄攻击的天赋。
风玉稳了稳身形，掏出一张清明台符纸贴在额头，嗡嗡作响的脑袋瞬间清明了不少。
他身负金光，持剑迎上石妖。石妖高大健壮，反应却很灵敏。风玉的几次攻击都被他躲过，石妖大喝不止，嚎叫声宛若猿猴啼鸣，即便有符纸傍身，风玉也被搅得昏昏沉沉，动作比往日慢上几分。
再看辰胤，昏厥中仍被啼鸣声侵害，频频吐血。
风玉眉头微蹙，躲过石妖的乱石攻击，顺势来到辰胤身边，扶住他的手腕，缩地成寸，迅速逃离。
两人直接回到客栈。
风玉查看辰胤的伤势，内脏受损，妖魂动荡。他微微蹙眉，辰胤身魂不牢固，似有离魂之症，面对石妖这等神魂攻击的妖法，更易中招。
风玉结印，打算以法力修复辰胤的伤势，被一大掌直接拍掉结印。
“什么都要用自己的法力吗？还想承受灵力枯竭的痛楚？”陆云野没好气地说道，“为了心上妖，你倒是一丝也不带犹豫。”
“翎锦言。”
陆云野喊了声，翎锦言立即上前，从袖中掏出一颗莹润的珠子，手掌大力掐住辰胤的脸颊，将珠子投进嘴里。
“风道长，这是灵心珠，可补充灵力，修复内伤。放心吧，不消片刻小树精便能恢复如此。”翎锦言惋惜叹一声，“这可是价值千金的珠子，被小树精用了，真是可惜。这小树精本事也忒弱了些，咋整成这副狼狈模样。”
风玉道：“多谢。”
“倒也不必为你的心上妖感谢我。”陆云野轻笑一声，“如此孱弱无能，还要你保护。”
风玉眨眨眼，陆云野说话怎么感觉怪怪的，和平常不一样。
陆云野：“有什么发现吗？”
风玉从怀中掏出女娲石，将道观的事情详细讲给陆云野听，“这女娲石我似乎察觉不到任何异常，甚至有一缕仙气。”
陆云野拿过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细细观察，道：“这股气息……应当是仙人在人间降福时，沾染到的。这女娲石很有可能是庙观神像的奠基石，长年累月受供奉，仙气才能一直得以保留。”
“石妖天赋几乎没有灵魂攻击，这石妖如此擅长，应当和生活环境有关，极有可能是某个庙观内的石头，经年累月听信徒心声祈愿，才解锁了灵魂攻击的天赋……”陆云野解释道。
“原来如此。”风玉道，“我之前没遇到过灵魂攻击类，清明符的效果有限，得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突然，石头发出一团黑雾，直扑陆云野的眼睛。
陆云野一直注视风玉，一时不察被扑了眼睛。绿眸仿佛蒙了一层灰雾，失去了璀璨的光彩。
风玉：“陆云野，你还能看见吗？”
陆云野眼前一片漆黑，摇摇头道：“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睛疼吗？”风玉有些着急。
陆云野压抑住将要上扬的嘴角：“不疼。”
风玉道：“翎锦言，快拿灵心珠。”
“就这点小伤，要什么灵心珠？”
翎锦言心想，就那团小黑雾，老板只要稍微动用下妖力就能破除，使用灵心珠属实没事找事。
“确实无需灵心珠。这团雾气用的是毒药，灵心珠没有解毒的功效。”陆云野道。
风玉微微蹙眉：“我不精药理，这该如何是好？”
翎锦言有些疑惑道：“我精，我看看。”他丝毫没感觉到半分药味啊。
他伸手欲扒拉陆云野的眼睛，被陆云野一掌拍开。
“锦言你只懂些跌打损伤的毛皮，确定能看得出？”
纯粹放屁！
非逼我签奴隶契约，不就看中我妖界天才药师的名声？好为你治疗那些乱七八糟的旧伤。
翎锦言恍然大悟，这哪是伤了眼睛？非明装瞎博小道士可怜。
“对对对，我看不出。”
翎锦言做捶胸顿足模样，“这可如何是好？我老板内伤本就严重，现在还瞎了……哎，我可怜的老板。”
辰胤悠悠转醒，就听到陆云野瞎了。他挑挑眉，道：“我略懂些医术。”
“你懂个屁！你个小柿子精，你知不知道你用了我一颗价值千金的灵心丹？人没事就别躺这了，回你的房间，我们好好算算这笔花销。”
翎锦言不给辰胤反驳的机会，直接把人拽起来拖走。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老板铁树开花。
屋内只剩下风玉和陆云野。
风玉莫名觉得有几分坐立难安，他道：“我先用灵力替你诊……”
他话未落，眼前陡然放大一张白皙如玉的脸。
陆云野的脸真的很显小，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他双手置膝，双眸紧闭，一脸乖巧，令风玉的心不觉一软。
他双手结印，以灵力附在陆云野的眼睛上，长而细密的睫毛如羽毛似的，轻轻刮蹭风玉的掌心。风玉心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响，震得他气息不稳，灵力输出断断续续。
“好……好些了吗？”风玉稍往后退一步，问道。
陆云野睁开眼，绿眸仍显昏暗，但风玉绯红的脸颊，嘴唇细细的纹路，他看得一清二楚。
“看不见。”陆云野声音黯然。
“都怪我，这可如何是好？”风玉的语气带了些焦急。
陆云野的手突然触摸到略带清凉的温度，不觉喉咙滚动。自从变回人身，风玉再没碰触过他。
“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陆云野半边身子倚在风玉怀里，风玉牵着他的手，仿佛又回到了他是小乖的日子。只需要躺在风玉怀里撒娇，任何事情风玉都可以解决，无须思考任何问题，被风玉所庇护着，只需感受温暖和食物。
陆云野想，或许这就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幼崽生活，安稳的、踏实的、无忧无虑的。
陆云野又往风玉身上靠了靠，让他更大范围接触到风玉，感受到风玉的体温。
他甚至想，干脆变回小猫，这样就能被风玉抱在怀里，全身都裹在风玉的体温里。
但是，陆云野又生生打消了这个念想。变回猫崽是意外，他既然恢复妖力，便不能再流露出不堪的脆弱。即便他遇到风玉，这种念头便时不时冒出来，也绝无可能。
他们来到医馆，坐诊大夫望闻问切一番，摸着胡须道：“眼睛瞧不出受伤，也看不出半分中毒的迹象。”
“难道是妖界特有的毒？你要不要找个妖界的大夫看看？”风玉问道。
“我感觉好多了……不是什么恶毒，休息几日应该就能复明。”陆云野道。
风玉不放心：“当真？”
陆云野颔首，面露为难：“只是要麻烦你照顾我些。”
“不是有翎锦言，还有各种妖下属吗？他们照顾更顺手。”
傻子。
陆云野挑眉，继续道：“我为你受伤，你不该照顾我吗？岂不是要欠我因果？”
风玉被说服了，道：“好吧。”
“我要吃你做的烤鱼，还有鱼粥。”陆云野立刻顺杆上，“我还要住你的房间，你得贴心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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