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
宋暖听到自己的名字抬眼看过去,正好撞进陆恩宁的眼睛里。
一片莹白的亮光下,满室清冷,在她身后却是夜晚的各色霓虹灯忽闪摇曳的光影,而在这其中就是陆恩宁静若寒潭一样的黑眸。
也许是病了一场,陆恩宁的目光并不像宋暖在酒店里看到的那样凌冽,反倒带着些许缱绻般的温和。
沙带秋月白,水摇寒山碧。
不知道为何,宋暖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诗来,但用来形容陆恩宁其实并不适合。
宋暖走到床脚靠在墙壁上,垂下眸,安静地听着陆恩宁通电话。
“啊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没听说你收什么学生啊,你不是——”
也许是顾及宋暖在场,陆恩宁取消了外放,将手机拿起放在耳边,没多说什么,只随口说了结束语,“不说了,我这儿还有人,这几天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再帮我看几天拉拉。”
随后便不等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一脸坦然地挂断了通话。
宋暖回忆起那个叫苏紫的女人对陆恩宁女儿的态度,猜想陆恩宁挂电话这么利索怕不是就是为了不给对方拒绝的时间。
果然,下一秒,陆恩宁的手机信息提示音就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陆恩宁脸色未变,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手指轻轻一划,竟然直接关了机。
宋暖:“……”
“站那儿干什么,去把灯打开。”陆恩宁清咳一声,好像是终于注意到了宋暖,得心应手地指使道。
宋暖无言,走过去‘啪’的一声将陆恩宁一侧的灯光打开。
病房里的LED灯光柔和,使用时日有些久了微微有些发暗。陆恩宁倚靠在病床上一眼都没有看宋暖,手里拿过床头放的水慢慢喝着,手背上还贴着一块透着一点血痕的输液贴。
“坐下说。”她指了一下另一侧乱糟糟的床铺。
宋暖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总算是不像之前一样惨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嘴唇上多了点淡漠的血色,搁在雪白如纸一样的脸上格外显眼。
宋暖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刚想说点什么却对上了陆恩宁刚好抬起的视线。
“你……”陆恩宁欲言又止,眉间微蹙,“你这是什么表情?”
宋暖默默移开视线,“没什么……”
“你这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陆恩宁扯起嘴角,放下了水杯,顿了一下又开口说:“你上次交给我的论文我看过了,一直没机会说,今天原本叫你也是为了这件事结果我不小心喝多了,现在你有空吧。”
她进入状态自然的好像这里不是医院,而是什么实验室或是办公室里,宋暖抬起了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小心?医生说你这几天都得吃流食。”
陆恩宁脸色一滞,没有想到宋暖会这样说。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吓了她,态度稍稍缓和,“不碍事,都是小毛病那些医生总喜欢夸大其词,你……电脑带了没有?”
宋暖真是一句都听不下去,听到她提起电脑才想起来自己丢在酒店里的可怜电脑包,当时只顾着陆恩宁根本就没想起来带上。
也是,她怎么会想到这人一醒过来就要检查她的作业。
“没有,落在酒店里了。”宋暖摊摊手。
陆恩宁嘴角一抽,沉默下来,“算了,到时候我把批注好的发给你吧。”
这句话说完,病房里也彻底陷入了沉默。
宋暖大刺刺地坐在被她弄的一团乱的病床上,脑袋里想的却是几个小时之前陆恩宁神志不清地躺在酒店的床上她扶起她时的样子。
那时她叫她的名字,跟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
“陆教授——”宋暖忽然出声,在对上陆恩宁投来的视线时忽又顿住,总觉得这样醒着的陆恩宁似乎和之前认识的有一些微妙的不同,但要说具体是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我听说您很多年不收学生了,为什么?”
这是她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奈何和陆恩宁没有什么交集,一直没办法问出口,今天倒是个好机会。
为什么明明才当上教授没几年,还这么年轻。正是需要名气加持的时候,更不要说学校还有这方面的要求,但她却拒绝了带教?
此时的病房内极其安静,宋暖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突兀,但在这并不明亮的灯光和夜色中又像是朋友间的围炉谈话,容易让人卸掉心防。
陆恩宁闻言也是一愣,狭长的瑞凤眼先是闪过一丝诧异,看向宋暖透着认真的视线沉默片刻,而后轻叹一声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早些年求学跟着我的老师混出了点名堂,接触的人多了自然就对教学这方面懈怠了,要不是项目上出了点问题我估计也不会答应唐教授带你。”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宋暖,轻敛眼眸,头顶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在眼窝出投出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宋暖则看着她的侧脸微微有些出神。
宋暖当然听说过陆恩宁老师的事情,当年的惊天一案闹的沸沸扬扬。六十二岁高龄的生物院院长兼前任曦光研究所首席科学家被指控贪污受贿入狱,而后在狱中自缢,案件疑云遍布却草率结案,到现在还是陆恩宁履历上的一个摆脱不掉的污点,她怎会不晓得。只是宋暖以为陆恩宁会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但却没想到这样就说了出来。
要不是项目上出了点问题……
宋暖忽然想起了她刚刚看过的那些没有回应的指控。
“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议论……不知道你关注没有,虽然都是一些无凭无据的东西但被人一放大就很容易发酵起来,我觉得……如果最近没地方去——”
说到这里宋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陆恩宁一个大活人再怎么样怎么会没地方去。
果然,陆恩宁听到这话转过头,看着宋暖轻笑一下,说:“多谢你的好意,一开始没太管那些也是后面才看到的……”
她稍稍顿了顿,转眸又开口,“网上那些人说的,你是怎么看的 。”
她是怎么看的?
宋暖一时语塞,她不晓得其中内情如果要问是谁在背后搞鬼必然是不现实,那就是在问她对网上那些话信不信了?
但她只是张了张嘴,心绪翻涌,一时之间竟然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我当然不信。”宋暖深吸一口气,说出口的瞬间捏了捏手指。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后面几天我可能不在学校里,和你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要转组的话我会帮……”
“不用,我没想走。”
宋暖不等她说完就一口拒绝,见她还是一副想安排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想到她不小心接到的那通电话。
“要是有人纯心不想放过你不小心闹大了,那些媒体肯定会揪着你还有……家里人的。你女儿放在朋友身边要是有困难的话,不如……不如我帮您照看着,怎么样?”
宋暖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些唐突,她只是一个不熟的学生而已怎么会放心把孩子交给她,但既然已经说出了口索性也就全说了出来。
“她倒是不会……”陆恩宁咕哝了半句没说完,只是上下扫视了一下宋暖,像是在评判着什么,眼中带着好奇。
“你真想带她?”
……
一个小时后,宋暖站在公寓的门口说明了来意之后,看到那个叫苏紫的女人面容枯槁,见到她如同见到救星一样、险些哭出来的表情总算明白了陆恩宁那句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
她倒是不会……
她倒是不会被打扰!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能被打扰的人。
陆拉拉是一只屎花色的狗!
宋暖呆愣地双手接住扑倒怀里激动万分的‘陆拉拉’,第一次见面她就自来熟地咬掉了她大衣的两颗金属纽扣,并试图一口吞下来一个‘吞金自杀’。被宋暖一把握住嘴筒子制止的同时,发出了呼天抢地的怒吼。
将陆拉拉生活用品打包丢出来的苏紫看到这一幕急忙把门拉上,只留了一条缝隙用来传话,“你赶紧把她带走,不然待会儿邻居又要来找我麻烦。”
说完可能是不放心,又加上一句,“这方圆十公里都没有愿意接待她的宠物店,她早就上了黑名单,你、你好自为之吧。”
“嘭!”的一声门被甩上,宋暖总算知道了她电话背景音里像是救护车一样的‘werwu—’的奇怪声响是什么。
哪是什么小孩子的玩具,根本就是这只狗嚣张的驴叫。
宋暖一边手动闭上它的嘴,一边来拿起地上的大背包,还要抽出手来拽住牵狗绳将它拖进电梯里,手忙脚乱的从未如此狼狈。
等到好不容易牵着陆拉拉坐到车上,已经是精疲力竭,浑身都快散了架。
她总算知道陆恩宁那一身的力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夜晚起了薄雾,车窗的深色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朦胧的水汽,一盏又一盏路灯飞快地向后退去,就像划过的一颗颗流星,衬托着这夜格外寂静。
“这么晚还要麻烦你,陈叔。”宋暖轻靠在座位上,看向后视镜里的司机说道。
陈叔闻声也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姐,这狗……”
陆拉拉在刚刚的拉锯战里消耗了力气,这会儿趴在车子后座上仍然不肯消停,每每路过一辆车就要跳起来仰头长嚎。
那叫声不似狗叫,却像鬼哭,在大晚上听起来更加瘆人,陈叔一把年纪刚上车的时候吓得差点错把油门当刹车踩。
宋暖这会儿也极为头疼,她在别处是两套房子,但许久不去住把陆拉拉带过去也没人能帮她照顾。
可要是带回家里,别说她解释不了它的来历,就是让阿姨帮忙照看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两害相较之下她还是选择了自己受着,把她先带回自己单独居住的房子里暂时安顿一下。
“陈叔,别和我妈说这狗的事。”宋暖抬眼通过后视镜和司机对视一眼,轻轻开口道。
“嗯,小姐怎么忽然想起来养狗了?”陈叔点头,随即又问。
宋暖垂眸,伸手摸了一下陆拉拉耷拉下来的大耳朵。那上面的毛比她身上任何地方的都要软一些,热烘烘的,也许是太兴奋了体温有些高,像一个扁扁的暖手袋。
她低头轻笑,“没什么,比看上去可爱多了。”
陈叔又悄悄撇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大花狗,沉默下来不予评价。
宋暖却好像忽然之间心情好了很多,嘴角挂着一抹舒心的笑。转头望向车窗外,降下一点车窗,在晚风拂过脸庞之时轻轻眯起了眼睛,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手臂,这是她陷入沉思的习惯性小动作。
没一会儿,她的动作停下来,打开放在一旁的手机,轻点了几下就放到耳边。
“喂?王姨,是我小暖……”
哈哈,遛狗人共情了,好像能看出来拉拉是什么品种的邪恶犬。[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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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没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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