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弥须自是愤怒,甚至没耐性等待里面的人自己滚出来,手上蓝光乍现像提小鸡似的把那罪魁祸首从窗户拖了出来 。
“咳咳咳 ”,阿七只觉得后颈凉飕飕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再睁眼时人已经狼狈地趴在外面的地上了 。
而此时,太子府的其他人也都匆匆赶来,“哎呀,怎么着火了。”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赎罪。”晚襄最是着急,“你们几个赶紧去灭火 。”她一边跪着一边指挥身后几个急匆匆赶来的小仙。
这次真是玩大了,太子殿下自幼就不擅火术,最讨厌的就是火了,晚襄越想越感到身体发凉。
说来也奇怪,太子殿下学什么都快,可偏偏就于火术一事上毫无天赋。
“奴婢们这就去,太子殿下赎罪。”负责洒扫的宫人们连头都不敢抬就奔去水间,争分夺秒地拎起水桶好赶着灭火。
阿七大概也预料到了什么,她僵硬了一下才慢慢抬起身,因为心虚也不太敢把脑袋抬得很高,“殿下恕罪,小仙初入禅基宫,因天后娘娘新送了一批弥音香,本想着殿下今日归来事先点上,没成想,没成想小仙粗手笨脚没拿稳烛台,这才,这才 ……”
“但小仙初心是好的,并未任何冒犯殿下的想法,还请殿下饶恕。”
晚襄听了这番话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她及时打断她:“快住嘴。”
“殿下此事还是老奴考虑不周,选人不察,但阿七并非存心,还请殿下消气,老奴自会去司法殿请罪。”晚襄闭目垂头道。
阿七?
厌弥须目光扫过地上一行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这个胆大的小仙身上。
“抬起头来。”他冷冷道。
阿七咬了咬唇,生无可恋地抬起了头。
其实,阿七在一众宫人中长的并不差,甚至姿容格外清秀,朱唇粉面,俏伶亭亭,就像一朵被精心呵护了万年才堪堪露出花蕊的芙蕖,娇柔中又隐隐有着一种遗世独立之感。只是她懒于打扮自己,何况本来就已经天生丽质了,若再施以粉黛,怕是这天上无人比得过,她不愿意出这个风头。
这也是晚襄看中她的原因,就是当个吉祥物也好。
谁看到美人不会心情愉悦呢?
厌弥须也微微诧异到,他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甚至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熟悉,伤口更是受情绪牵连,他垂头看了眼右臂 ,眼睫折射出一层厚厚的阴影,如今就是不逢阴雨天也要作痛了吗?
厌弥须呼吸加重了几分 。
不过很快他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即使有着浓烈的灼烧味掩盖,但依稀能从此人身上品丝丝果酒的香味,可见是有多放纵贪杯,厌弥须不悦地皱起眉头。
好一个顽劣之徒,晚襄鼻子有疾,嗅觉不够灵敏,也是让她钻上空子了。
再看,这张脸美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这发顶的束带系得格外随意,耳朵上也没有任何装饰,按照礼制,禅基宫的宫女都是要戴粉色佛莲耳珰的,而那双漂亮的像狸猫一般的琥珀眼睛,乌青亦是明显,必是夜里贪于玩乐 ,白日起不来,才做如此装扮。
视线下移,一双手纤细白嫩,没有一丝一毫做过任何粗活的痕迹,光滑无茧的看起来更是余月没有握过笔。
最可恶的是袖中似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厌弥须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摩挲了下大拇指,那袖中的宝物就飞了出来,稳稳落到他的手上。
阿七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脸都烧红了。
天呐,这也能发现,她只恨不能把头埋到地里。
晚襄也是颇为幽怨地瞪了她一眼,阿七随即用唇语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厌弥须凉笑一声,遂高高在上地翻看起了这册子,也是难得有耐心看了个大差不差 。
这人界的小话书,果真是弱智。
写来写去也就那些无聊的爱与恨的,都是套路,但偏偏就有固定受众,关于这一点,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庸俗。
他贵为太子,自有拨乱反正的责任。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从今日起,禅基宫所有人都不得私藏此等不堪入目之物,违者自请逐出;非休沐日,不得饮酒 ,若饮之,不得越过三斛,违者罚俸半年;无召不得入巫烛殿、牵丝殿,违者杖责三十。”厌弥须扔下话本,直直砸在阿七的脚步,目光仿佛就驻在了她的身上,生杀予夺就在他的一念之间,阿七第一次如此感受到上位者的压迫感。
她感到齿寒,更感到不公。
她慢慢挺起了腰。
而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勾起了厌弥须一丝兴趣。
仙界竟还有此等叛逆之人。
凭什么他日日操劳,从不清闲,她却能狎.恣玩乐,逍遥自在。
这还有天理吗?
他既不能称心,她一界小仙,也休想。
他不算残暴,甚至称得上仁慈,放眼六界都是人人称颂的存在。
但他今日偏就不愿放过她。
厌弥须的身姿十分孤傲,他慢慢走到阿七跟前,唇角微勾:“至于你,荒唐顽劣,疏于管教,从今日起,将宫规抄写一万遍,未抄录完成前,不得踏出禅基宫一步;此外还需加练琴艺,每日至少弹上六个时辰,以塑文雅,一个月后参与考核,若考核不过就再将宫规抄于一万遍;三年之内不得饮酒、不得食甜、不得食肉,若违之,每日仗责二十,二十日方止。”
三条,可谓条条致命,真是如此,往后她连苦中作乐的资格的没有了,阿七睁大眼睛,既不解又崩溃。
她多么想自己是个聋子,听不到这如同掺了鹤顶红的言语。
“殿下,这不合规矩。”她急着为自己辩解。
犯错者没有主观故意,按照宫规就是罚俸加仗刑,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还有他刚才说什么不堪入目,阿七盯着脚边的小话本,恨不得当众翻给他们看,就这是普通的民间爱情故事,唯美凄惨,可歌歌泣,就是没有颜色,不是那个啊,不要想歪了啊,刚才那一众看她的眼色,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她要吐血了。
好恶毒的太子。
巫烛殿也就罢了,牵丝殿是他寝宫,谁没事会跑那去,这可是被三道封印封住的寝殿。
谁会想不开去轻薄这六界最高贵的太子殿下。
厌弥须似乎就等着她这句,闻言 ,他又点点头,了悟道:“也是,想必以你的性子也不会奉命而行,偷奸耍滑,还会牵连到更多人 ,既如此,每日就在吾眼皮子底下抄写,牵丝殿有一间单独的侧房,你每日除就寝外其余时间都于那处静思己过。”
阿七:“……”
太子殿下说完就闲庭踏步般地走了,徒留悲伤过度的阿七在错愕地在原地怀疑仙生。
也许是水逆,也许是禅基宫克她,总之,此后,她与太子殿下开启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微妙时光 。
那日,树荫下,莲池里荷花盛开的极好,肥美的仙鱼围着浮萍嬉戏打闹,阿七心不在焉地往下扔鱼食。
好肥的鱼啊,这么肥的鱼应该在锅里,而不是仙池里,阿七舔了舔唇角,直勾勾地盯着最肥那条,要是自己不小心喂多了鱼食,馋鱼撑死了,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小鱼就应该到她肚子里了吧。
她真的太饥|渴了,太久没有吃肉 ,都出现幻觉了。
肉?
这是肉吗?
眼前突然闪现一截?还又白又香的,这是在做梦吗,阿七想也没想就扑咬了上去。
她要吃肉,她要啃骨头,今天谁也不能阻止她。
但,“好吃吗?”熟悉的声线如同惊雷,一下子就让阿七回过神,也让人心惊肉跳。
阿七揉开眼睛,人也终于彻底清醒,这哪里是什么肉,是太子殿下的脖子 。
阿七猛地收回牙齿,却没想动作太过急切,几滴血珠滋溜冒了出来。
阿七就要晕倒。
“别装晕,别跟吾说你晕血。”
……太子殿下预判了她的预判。
阿七只好晃了两下又站稳了,赔笑道:“殿下 。”
阿七摸了摸袖子,又摸了摸鼻尖,装作没看见那被她咬破的脖子,委屈道:“殿下,我想食荤,你看我都饿成这样了,都出现幻觉亵渎您了,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就把禁令收回去吧,我这也是为您好。”
压弥须就着池水看清了自己的颈,他揽过几缕头发盖住痕迹,微风拂过,眼睫织起泠泠雪色,加上他近日心情郁郁,倒有几分病美人的破碎感。
阿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厌弥须。
他也会流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
“收拾一下,立刻随吾下凡。”片刻,他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发泄口,对着她冷哼一声。
关于厌弥须,从前,阿七知道的就和这世间大多数人一样多。
天神降世,生来自带一座雪山、一把神剑、一只神臂。
他于几道山诞下,那天六界下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为庄严的大雪,漫无天际的雪花飘零、堆砌为一座神山,而在那山顶上,凛凛竖立着一把剑——厌己剑。
传说,天帝抱起刚出世的小婴儿时,一道光芒闪过,自此,天神的右臂无人再可靠近。
他有着镇界之宝——长生臂。
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无人能伤其分毫。
上天可真是不公,偏爱的偏爱死,不爱的吝啬死。
也因此造就了大多数人生来就低人一等。
可真的低人一等吗 ?
阿七流走于这人世间,今日是七夕,熙熙攘攘的街道,商户小贩笑容满面的大声吆喝,宝马香车走过,花瓣飘了一地,香气沾上白衣纱裙,阁楼上自诩风雅的文人墨客纷纷提起笔,在镶金美玉的折扇上竞相比美。
如果是在天上留有心事的是太子殿下,那么在人间就是阿七了。
习惯了某人的聒噪,一时安静如斯,厌弥须真有些不习惯了。
也是怪异,这小仙在天上没少惹是生非,平日对他更是没有恭敬可言,为人懒惰又爱耍小聪明,被抓包还能输出歪理义正言辞,总之,没把她赶出去都是他善良。
但是,真要她滚的远远的,隐隐又有些不舍。
天神不会动情,不会爱人,所以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或许是他太孤单了。
每日忙碌没人会关心他是否疲惫,因为他们觉得这都是他该做的。
可是阿七会,她虽然看着没心没肺,却又比其他任何人都多一分善良。
她会变着花样逗他开心,即使他心知她也有私心,可在无数个瞬间确实如蛮荒中的一湾池水,给予一抹生的希望。
走过繁华的闹市,厌弥须在一处面具摊停下。
神魂天外的人恍然不知,继续毫无目的地朝着水街走去。
天上陆续飘荡起孔明灯,虔诚的男男女女闭眼眼睛祈福,阿七脑中闪过很多片段,呼吸都窒住。
头很痛,记忆却在这一瞬格外清醒。
她眼圈不受控地红了,灯火无情 ,今夕何夕。
若是没有命运玩弄,此刻的她也应是幸福的吧。
阿七使劲地往上抬上眼皮,不让酸楚落下。
突然,一个挂着两截流苏的银色半狼面具出现在她眼前,几乎同一时刻,烟花四起,万千绚烂,就着痴缠的风,寥寥深情微凉地映进某人的瞳孔里,也顺势点亮了她古井无波的眼眸。
像幻觉,像梦境,像前半生。
阿七的心跳声被不停放大,她有些颤抖地抬起手,唇瓣起起合合,却有些体力不支,直直往他身前栽去。
厌弥须弯下腰,她毫无防备地碰到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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