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下衣衫后,尹云晖急着去找杨雁歌。
酒楼的人递来根红绸,笑道:“二位感情真好,记得去千年老树下许愿,要是来凤昔村成亲就更好了。”
他匆忙道谢离开,脑子里全都是“成亲”二字。成亲,成亲……他见过不少人成亲,可想到换成了自己和她,心怎么都停不下来。他想要快点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可是杨雁歌……杨雁歌到哪里去了?
杨雁歌不见了。
尹云晖着急地找了很久,听她道了句“这儿”。回头一看,她不知何时换下了那件衣服,解下了头上的发簪与步摇,笑盈盈着看他。
见他愣住的模样,杨雁歌压着险些扬起的唇角,“我去借了套衣服,刚刚去还衣服啦。我喜欢红色,你穿红衣服也很好看。”
“是吗?”尹云晖呆呆地回复,“你也是。”
说完尹云晖回过神,赶紧去摸银子,“你要是喜欢红色的衣服,我给你买。”
杨雁歌简直乐不可支。察觉他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她慢慢敛起笑,露出一个难得认真的神情。
谁都没有说话。
却似有惊涛骇浪从中卷过,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想开口,又觉得不必开口,这番对视已说尽了平生思绪。
最后是尹云晖低唤了一声,“阿雁。”
“嗯?”
他慢慢靠近。分明不是第一次接近,分明做过更过分的事情……可他的心还是跳的厉害,每靠近一步,都堪称地动山摇。
他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替她别过耳旁碎发,“我……”
他看见杨雁歌眼中的点点光芒,见她弯起眼,似乎在等一句会影响他们一生的话,喉中竟忍不住发干,仿佛一出口,天地都会为之改变,“我可不可以和你......”
这时,有个女童高声道:“姐姐!”
那女童扑在杨雁歌的衣裙上,把红绸塞进了她手中,奶声奶气道:“谢谢姐姐。”
女童的母亲牵着她的手,笑道:“姑娘方才给她买糖葫芦,我们也想不到回赠什么。这红绸我们也用不上,就给你们吧。”
杨雁歌笑吟吟地道了声谢,等二人走远后,眨眼看向尹云晖,“和我什么?”
尹云晖松了口气,调整了思绪,“我想和你......”
忽有一队人敲锣打鼓地经过,惹得众人频频捂住耳朵,又打断了尹云晖的话。
他只好先作罢。
杨雁歌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带尹云晖去逛庙会。可惜庙会的人太多,他们几乎是被人群推着走,看了个热闹就挤了出来,躲在一间成衣店里闲逛。
这家店正是做嫁衣的。
店家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据说一生无妻无子,却有着整个村中做嫁衣最好的手艺,促成的姻缘都和和满满。他不仅会做衣服,还会看八字,无一不准。
杨雁歌知道二人的八字,但是不知道具体的时辰,转而询问起了成亲的流程,三书六礼一一问过。
其实两人只是好奇,听了一听,觉得复杂至极。杨雁歌去看起了好看的嫁衣,只剩尹云晖拿出纸笔,将过程仔细记下来。
杨雁歌探头看了看,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还当真了?”
他记下最后一行,将三页纸叠入衣衫中,“不该当真吗?”
“你难道现在就开始想成亲的事情了?”她仍不以为意地笑着,见尹云晖默默地看着自己,仿佛就要说出数次被打断的话,她喉中咽下话语,抱来一件绣着仙鹤的礼服,“你穿这个肯定好看。”
尹云晖哑声笑了。她还不是在想成亲的事情吗?
杨雁歌转头问店家,“对了,往那棵千年古树上系红绸,是什么时候?”
其实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今日是庙会,人格外多,店家建议两人今日先写好,明日再去,会安静很多。
他们和店家聊了很久,离开前,店家竟然委托他们为他系上一根红绸。
“以往我每年都会系,如今老了,只能委托别人。”店家捶着腰摇头,“不中用了。”
两人自然应下,展开一看,红绸上写着“阿音”二字,不知指的是谁。
他们在街上转了一整日,回客栈的路上,尹云晖道:“我们一人有一根红绸,你先写,我再写。”
杨雁歌很快应下。
二人走了没多久,身后传来“姑娘姑娘”的喊声,“你的红绸掉了!”
杨雁歌意识到什么,回头正要捡,却被尹云晖先一步捡起。
“你还有其他的红绸?”他见上面有字,有些意外,“什么时候题上字的?”
杨雁歌飞快地夺走,“别管,明天你就知道了。”
尹云晖越来越好奇,趁她不注意,手一勾将红绸抢了过来。
杨雁歌变了脸色,又要去夺,但已被尹云晖扫见了红绸上的字。
他将字读了好多遍,看着紧抿着唇的少女,缓缓问:“什么意思?”
红绸上写着的不是白头偕老,是希望少年能永远记住今天。
如果是其他人,这也许是个美好的祝愿。但杨雁歌从见过杜纯之后,情绪就变得非常不对劲。
这一串话,也变得非常不对劲。
杨雁歌笑道:“我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当然得记住。”
尹云晖看得出她的勉强,一言不发地将红绸塞回她手中,“那些成亲的礼节我都记下了。记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你一个人。”
杨雁歌眼睫发颤,强撑笑容几乎要垮塌时,听他低声道:“阿雁,我想和你成亲。不论你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我都一定会陪着你。”
“你真是......”她眼角又红了,“真是犟。换做是我的话,我可不一定会这样犯痴。”
他笑了,“我不在乎。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她扑到少年的怀中紧紧抱着,抱了许久许久,仿佛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夜深回屋前,尹云晖道:“阿雁,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你,这个世界只要还有我,就还有人会在意你。你不是孤立无援的,阿雁。”
杨雁歌躺在床上,眼前全都是今早上的景象。少年一袭红衣,眼神熠熠生辉,全都温暖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幻想那身红衣就是为自己一人穿的,幻想他们已经成亲,再也没有任何事情的纷扰。
怎么可能真的告诉他,她其实并不是用这七日来放松,而是打算给自己的一生收尾?
杨雁歌将头埋在枕头里,又哭了起来。
她怎么知道会遇见这些?在剑门村时,她是多快乐啊,哪怕有一道生死悬在头顶,她也可以无拘无束地逗弄别人,享受着被所有人喜欢的快乐。
可那快乐只是假象。人界的重重枷锁,对妖魔的憎恶,对她的利用,才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她的命运,难道不归她吗?前半生费力换来人们的好感,后来为梧灵做事,为天音宗做事......那些大人物说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命!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理念,所有人都是因利而聚,她知道,她都知道......可这样走下去,哪里才是头?
她讨厌这样的生活!她应该是自由的,应该能控制自己的生命啊,凭什么要被人摆布?她宁可不活了,至少这样主动求死,也比最后被磋磨着、落魄着死去要好。
可惜,她才刚刚听见尹云晖说,他要和她成亲。
今日一同着朱红,无酒无烛,无需拜堂,或许也可四舍五入地算作成亲。
太迟了,太迟了。但哪怕她的性命只剩了六日,她也要主导自己的一生,要活得壮烈,要圆上这辈子所有的遗憾。她就是自私,就是要让少年一辈子都永远记住自己,只能有自己,再也无法摆脱自己。
杨雁歌去问小二,“你们这里最烈的酒是什么?”
凤昔村有许多爱情故事,酒名也为桃花醉,据说是寻常烈酒的两三倍。她知道自己不容易喝醉,等夜幕降临后,在角落中定了定神,一杯接一杯地将自己灌醉。
初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十余杯后,她觉得脸颊与脖颈滚烫,似乎从头到尾烧了起来,烧得脑中飘飘然,忍不住地想找人说话。
将那酒饮尽后,她仍不觉得醉,除了眼前地面恍惚不定,她觉得意识出奇的清醒。
“姑娘别喝了。”小二见她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赶紧拿开了快要见底的酒,“你的脸都红了。”
“......什么?”杨雁歌拍在自己脸上,滚烫,“很明显吗?”
她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回屋照了眼铜镜,腮上红得格外明显,从脖颈往下也开始发烫,似乎不是很好看。
她只好嘱咐小二端来水,洗掉脸上的胭脂,可脸上的红霞怎么都遮不住。
手才刚刚探进水中,屋外传来了叩门声:“阿雁,是我。”
尹云晖并没有睡。
和杨雁歌在一起这么久,他自然知道杨雁歌状态反常,回屋后一直担惊受怕,果然,等来了敲门的小二。
“客官和那姑娘是一路人吗?”小二忧心道,“她喝了很多酒,我们担心......这酒喝多了,毕竟没什么好处。”
杨雁歌确实喜欢偷师父的酒喝,但大多时候是好奇味道,喝得很有分寸,从不会干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更不会喝得如此过分。
尹云晖这才匆匆忙忙地来到屋前。见屋内没人回应,他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敲得更响了,“你能听见吗,阿雁?”
在他几乎要撬开门时,一道缝隙缓缓打开。
尹云晖一口气刚松下,衣袖忽被人一拽,整个人扑入屋内。
而后“砰”地一声,门被那人关上。他只觉酒气扑面而来,未等看清视线便一转,被人摁在门上,堵住了双唇。
有风从窗外吹入,烛光霎时熄灭。
她吻得粗暴而沉重,牙齿的碰撞让二人唇腔中霎时溢出了酒气与血气。杨雁歌一手撑在他耳旁的门上,另一手开始胡乱地解着他腰间束带。等尹云晖反应过来时,她冰凉的手已经探入他的衣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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