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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鸡啼到日暮——第一把秧的风声

第二章

天是被鸡叫撕开的。第一声从河对岸的竹林里浮起,像钝刀划牛皮,裂口不齐;第二声就到了屋脊,瓦片跟着共振,震下一撮隔夜霜。沈青禾在竹床上猛地一抖,以为还躺在北京四环的出租屋里,楼下烧烤摊的铁盘正砸地。可下一秒,寒气顺着脖颈往下爬,所过之处毛孔集体立正——这是南方的二月,风带着湿布子的重量,拍在脸上,像给灵魂做冷敷。她睁开眼,屋顶的瓦缝漏下一道铅灰色的光,笔直地落在她眼皮上,像给犯人打编号。竹床吱呀,睡袋拉链半开,昨夜被眼泪打湿的地方已经结了薄冰,摸上去沙沙地响。她打了个哆嗦,把自己蜷成一只虾,却再也找不到睡意。窗外,一声接一声的鸡鸣此起彼伏,像无数只手在撕扯一块旧布,布纹里漏出的不是棉絮,是时间——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回来了,回到这条被地图遗忘的小河,回到一座被火吻过、被雨泡过、被外公的脚印踩实又踩空的老屋。

她把头埋进睡袋,试图留住一点温度,却闻到一股陈年的稻草味,混着松木屑和老鼠屎的腥酸,像隔夜的剩饭。喉咙突然发痒,她咳了出来,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撞来撞去,惊起梁上两只麻雀,扑棱棱地飞向灰蒙蒙的天窗。屋外,风掠过瓦缝,发出低沉的呜咽,像老人在梦里喊疼。沈青禾坐起身,赤脚踩在青砖地上,一股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窜,直抵心口。她缩了缩脚趾,摸到自己右脚小趾上的一块茧——那是高跟鞋磨出来的,如今被江南的晨霜轻轻一吻,竟隐隐作痛。

堂屋传来火柴划亮的“嗤啦”声,舅舅已经起来烧火。松针在灶膛里炸开,“噼啪”一声,像给清晨点了个炮仗。她披上羽绒服,拉链刚拉到一半,就被门槛外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门槛下,一只黄狗蜷着,见她出来,抬了抬眼皮,尾巴在地上扫了两下,又懒洋洋地合上眼。那尾巴扫过的地方,露出潮湿的泥土,上面浮着一层白霜,像撒了碎盐。

舅舅蹲在灶前,火光把他的脸映成铜色。他手里拿着火钳,不时拨弄一下柴火,让火苗舔到锅底。锅里煮的是昨晚剩下的锅巴粥,米粒在沸水里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像一群小鱼在吐泡。沈青禾走过去,火光立刻爬上她的脸,烤得她眼眶发热。她伸出手,想烤一烤,却听见舅舅说:“先去河边洗脸,回来喝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应了一声,转身去找盆。墙角堆着一堆杂物,箩筐、锄头、破竹椅,上面盖着一层塑料布,塑料布上积着灰,灰上落着几片枯叶。她掀开塑料布,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像打开了一本多年未翻的书。盆是铝制的,边缘磕得坑坑洼洼,盆底刻着“沈”字,笔画里嵌着黑垢。她用手指抠了抠,没抠掉,反而沾了一手灰。

河边就在屋后半里地,一条窄窄的石板路蜿蜒而下,像一条被雨水冲刷出来的裂缝。石板缝里长出青苔,一脚踩上去,滑得像抹了油。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跟头栽进路边的杂草里。草叶上挂着露珠,被她一碰,“簌簌”地滚下来,打湿了她的裤脚。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水汽和鱼腥,像一条湿毛巾拍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凉意顺着鼻腔往下走,直灌进肺里,把残存的睡意冲得一干二净。

河水比想象中清,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游动的小鱼。她蹲下身,把铝盆浸进水里,“哗啦”一声,水面裂开,映出她苍白的脸。眼角还留着昨晚的泪痕,被冷风一吹,紧绷得发疼。她捧起水,扑在脸上,冰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第二捧水下去,她忽然听见“扑通”一声,抬头一看,是对岸的鸭子跳进了水里,荡起一圈圈涟漪。那些鸭子羽毛灰白,在水里扑腾着,像撒了一把碎银。

洗完脸回来,锅巴粥已经煮好。舅舅盛了一碗递给她,碗是粗瓷的,边缘缺了个口,像被老鼠啃过。粥面上浮着几粒葱花,绿得刺眼。她吹了吹,喝了一口,锅巴的焦香混着葱花的辛辣,在舌尖上炸开,像放了一挂小鞭炮。喉咙被烫得发麻,她却舍不得吐出来,硬生生咽下去,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像灌了一勺热水。舅舅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笑意:“慢点喝,锅里还有。”她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这次小心地吹了吹,却还是烫了舌头。

喝完粥,舅舅带她去仓房。仓房在厨房后面,一扇木门半掩着,门缝里透出陈年的稻草味。推开门,一股尘土扑面而来,像有人撒了一把面粉。阳光从瓦缝漏进来,照在一堆农具上,锄头、铁锹、粪桶、扁担,像一群沉默的士兵,等着被重新唤醒。舅舅走到墙角,拖出一个秧盘,木制的,边缘已经被水浸泡得发黑,像一圈黑色的牙垢。他递给她:“今天去育秧田,你试试。”

秧盘不重,却让她手腕一沉。她学着舅舅的样子,把秧盘扛在肩上,扁担压得肩膀生疼,像有人用棍子敲了一下。她龇了龇牙,没敢出声,跟着舅舅往外走。出了门,是一条田埂,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边是越冬的水田,水面结着一层薄冰,像给田野贴了一层保鲜膜。冰面上浮着枯叶,被她一踩,“咔嚓”一声裂开,水从裂缝里渗出来,打湿了她的鞋底。

育秧田在村外,要过一条小石桥。石桥是青石板铺的,中间已经磨出一道凹槽,像被车轮碾过。桥下溪水潺潺,水面上飘着几片竹叶,像绿色的小船。她走在桥上,扁担一晃一晃,秧盘在肩上“吱呀”作响,像随时会散架。舅舅走在前面,步子稳健,扁担在他肩上像一根羽毛。她加快脚步,想追上,却一脚踩空,差点栽进溪里,幸亏扶住了桥栏。桥栏是石头的,冰凉刺骨,像摸到了一块铁。

过了桥,是一片开阔的田野,远处是连绵的山,像一道墨绿色的屏障,把村子围在中间。田野里已经有人开始劳作,弯腰的身影像一个个逗号,在褐色的土地上排成一行。舅舅指着一块田说:“那就是我们的育秧田。”她望去,田面已经耕过,泥土被翻起,像一块巨大的巧克力蛋糕,散发着诱人的腥甜。她深吸一口气,把秧盘放在田埂上,肩膀顿时一轻,像卸下一座山。

舅舅拿起锄头,开始整地。泥土在他脚下翻滚,像一群调皮的孩子,你挤我,我挤你,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她站在田埂上,看着自己的运动鞋,边缘已经沾满泥浆,像裹了一层巧克力酱。她弯腰卷起裤腿,露出白皙的小腿,冷风立刻扑上来,在上面咬出一层鸡皮疙瘩。她咬咬牙,踏进田里,泥浆立刻漫过脚踝,像一张冰冷的嘴,一口咬住她的皮肤。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却听见舅舅说:“别怕,土地不咬人,它只认汗水。”

她点点头,学着舅舅的样子,把脚在泥浆里来回蹭,让泥浆包裹住小腿,像穿上一层冰冷的袜子。泥浆很软,却带着一股子倔劲,每一步都要把她的脚往回推,像在说:“别走,留下来。”她走了几步,渐渐适应了,开始觉得好玩,像小时候踩水坑,溅起的泥点落在她的羽绒服上,留下一个个褐色的斑点,像一幅抽象画。

整完地,舅舅开始撒种。种子是去年留的晚稻,金黄饱满,像一颗颗小珍珠。他抓了一把,随手一扬,种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泥浆里,发出“簌簌”的声音,像下了一场小雨。她看得入神,也伸手抓了一把,学着舅舅的样子,把手举过头顶,用力一扬——种子却像不听话的孩子,飞得七零八落,有的落在田埂上,有的落在她的鞋面上,还有的干脆飞进她的衣领,在皮肤上滚了一圈,带来一阵轻微的痒。她尴尬地笑笑,舅舅却竖起大拇指:“不错,第一次这样,很好。”

太阳渐渐升高,雾气散去,田野变得明亮起来。她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发现手心全是泥,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污垢,像画了一幅水墨画。她抬头看天,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像一块被水洗过的玻璃。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阵暖意,像有人在她背上贴了一个暖宝宝。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像一杯加了薄荷的拿铁,清爽中带着一丝甜。

中午时分,舅舅从田埂上拿来两个饭团,是用糯米和艾草做的,绿莹莹的,像两块翡翠。饭团外面包着新鲜的粽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剥开粽叶,咬了一口,糯米的软糯和艾草的清香在嘴里化开,像一场春雨,滋润着她干涸的味蕾。她吃得很快,差点噎住,舅舅递给她水壶,她仰头灌了一大口,水是山泉水,甘甜清冽,像一把小刷子,把喉咙里的饭粒刷得干干净净。

午后,太阳变得毒辣起来,像有人在她头顶点了一盏聚光灯。她脱下羽绒服,只穿一件短袖,手臂立刻被晒得发红,像涂了一层辣椒油。舅舅递给她一顶草帽,草帽的檐已经破损,像被老鼠啃过,却能遮住大半张脸。她戴上草帽,继续干活,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在下巴处汇成一条小溪,滴落在泥浆里,发出"嗒嗒"的声音,像一场微型雨。

傍晚时分,育秧田终于撒完。她站在田埂上,看着自己的"杰作"——泥土被整得平平整整,种子像一颗颗小珍珠,镶嵌在泥浆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忽然觉得,这不仅仅是一块田,而是一幅巨大的画,而她,就是那位画家。舅舅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回家吃饭。"她点点头,把秧盘扛在肩上,扁担压得肩膀生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像完成了一场仪式。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两个巨人,在田埂上缓缓移动。她的影子比舅舅的短一截,却倔强地跟着,一步不落。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水汽和鱼腥,像一条湿毛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汗水。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像一杯加了薄荷的拿铁,清爽中带着一丝甜。她忽然觉得,这一天,比她过去七年里的任何一天,都更真实。

边看灵剑山边写。我一直在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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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鸡啼到日暮——第一把秧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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