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难决醒来的时候，临近中午。
越临近真相，睡得越不安稳，醒后疲惫不堪。
岑难决走出卧室，一眼就能看到狗头冬坐在沙发上，他表情认真，思考着什么，整个人变得正经了许多，看着都顺眼了。
他等岑难决起床已经等了很久，约青葱帮的事，他已经安排完毕。今天一早对方回复晚上可以聊聊。
听到房门开合的动静，他又不自觉笑得猥琐地起身回头，“大哥，你醒啦！”
“嗯。”
“有个好消息。”
“噢？什么消息？”
“青葱帮约好了。”
“什么时候？！”
“今晚。”
岑难决听到这一消息，简直比洗冷水脸还提神。
狗头冬继续补充细节，“我让人约他们谈谈地盘的事情，前些日子跟我们抢地盘，明里暗里的给我们使绊子，不是什么大事，但也够烦人恶心的。”
岑难决走过去坐下，不解道：“抢地盘？”
地下帮派众多，大大小小的，几家大帮派都有自己帮派的店铺街道，一些其他的店铺都会投靠自家店铺所在的大帮派。
狗头冬点点头，推了推茶几上给岑难决准备的食物，道：“说是抢地盘，不如说是逼别人给他交保护费来的更贴切。大哥，你知道我们不冬会的实力吧？有店家寻求我们庇护也很正常，他们力所能及的给点心意，我们护着这有成就感。这不，前不久就有人跟我们告状，说青葱那帮狗崽子逼他们交保护费，这哪里能忍，去警告过后不敢闹，就暗地里整那些店家。”
岑难决毫不客气边吃边听，也回想起在七层时被打个半死的经历，十分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的店……”
“怎么样？是不是经常看到？”
“在七楼差点把我打死。”
原还在得瑟的狗头冬笑容凝固，像是被点了穴一般。
岑难决只斜眼看了一眼，转而又继续吃盘里的早餐，“继续，青葱帮那边什么情况？”
“呃……他们……大哥你……不是，七楼？你大哥说的是真的吗？”
“青葱帮。”他提醒道。
“青，青葱帮今晚谈判的目的，基本就是划分清楚地盘的事，约出来的由头而已，大哥你查的人才是要紧。”
岑难决吃完盘子里的食物，独留下一杯牛奶，他起身给自己接了杯温水，道：“到时候你看着把话题往录音里的话题带一带，他们总能漏出点马脚的。”
“没问题。”狗头冬若有所思地盯着桌子上的牛奶，点了点头。
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哥，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去啊？”
“应该快了吧……”岑难决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有底。
想要抓紧的时间从缝隙溜走，已经不能用以往的经验去判断这个情报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够收集完。特别是当在他发现不少关于情报以外的秘密时，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被推着往前探索。
“怎么了吗？”
狗头冬没什么情绪，只是个嘴角硬扯出无能为力地微笑，“就问问，大哥你总不能一直在地下吧？”
“回肯定是要回去的。”
狗头冬又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认真地开口道：“大哥，我从来没有求过别人什么，我一个人在哪都一样，但我不太放心我妈。”
“……”
“你肯定不知道，我从小是在天雪城山腰上长大的，和我妈。快四年前吧，她身体不好没能撑住，就葬在她最爱看日出的巨石旁。我想求求你，帮我去看一看，我给她安置的石头还在不在。”
“这个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去。”
狗头冬听后只是笑了笑，环视着客厅周围，如同在看牢笼一般，“哪里还能出得去。大哥，你听过一句话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当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文邹邹的酸臭，如今我是真的能够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了。”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岑难决听后有那么瞬间感觉窒息。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连个牵挂的方向都没有，着实可悲了些。
“你当时被判了几年？不可能出不去吧？”
即使自己也很有感触，我也不想和狗头冬在这里煽情。
狗头冬摇了摇头“不知道。”
“……”岑难决顿了顿，道：“少跟老子玩这套，你小子孝心外包是吧？你自己去！”
狗头冬倒是想不到自己没被明确的拒绝，也没被明确的答应。瞬间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是我大哥，我哪敢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那里已经不安全了，就安心在我这住吧。我这起码还是能保证门锁没问题的。”
“没打算跟你客气。”
“哟，那就好那就好。”
……
仇砚被赶走，干脆回独山基地的办公室了。
高明醒来刚出房门，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老大一大高个，屈在那个沙发上，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就这么睡在那。
高明轻声地喊着，“老……老大。”
没睡好的仇砚很快醒了过来，艰难地起身，“几点了？”
“已经九点四十七了。”
听后他搓了搓脸，又倒回沙发上，“天没塌下来别叫我。”
“好……”高明应了声后轻手轻脚地出了办公室。
在门口才得以大喘气，心想，自家老大昨晚不是在知之那里吗？那现在……
他摇了摇头，不敢往下猜，十之**是吃了闭门羹，不然就是被骂了出来。
高明复盘着最近的事情，总觉得有些熟悉的事情，就是想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拐去了六层，街上的人都在避着他，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穿的竟是制服，明显等级划分的肩章，巡查见了都自动行礼。
衣服一时没有换下来，十分招摇。
他干脆带上了口罩，带着一队巡查员当初检查。
小队队长走在他身侧，讪笑道：“嘿嘿，您这么忙，这累人的活，哪用得着特助您啊！”
“去，少在这给我油嘴滑舌。你真做得好还怕我查吗？”
“那肯定是不怕的，只不过……我就多嘴一句……”
高明侧过头，对这个小队长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小队长凑近压低声音道：“六层帮派多，他们不敢随意闹事，您还是给七层做做主吧……”
小队长说完有退到原来的距离。
高明虽有些觉得话里阴阳怪气的，但没头没尾的，又不继续，直接勾起他的好奇心，“噢？”
小队长欲言又止，最终没有继续说什么。
高明也不恼，而是领着这一小队，巡了一圈后，直接往七层去。
他倒是要看看，七层是有些什么问题。
七层不同于六层，这里昏暗，和六层的明亮热闹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高明对七层的了解，除了去找马修，也仅是之前救岑难决的那一次，虽然都将人关了禁闭，难免会有些不老实的。
高明看了看周围的，看不出什么。对着那个小队长道：“带路。”
得了令的小队长，应答了一声，道：“特助请跟我来。”
一小队的巡查员，浩浩荡荡行走在昏暗的街道，店铺里面的人大气不敢喘，生怕因为自己平时的恶行被抓去，但一双双眼睛都在偷瞟。
高明之前没少在七层因为给仇砚跑腿的缘故，没少在这里晃悠，走在还算是熟悉的街道上，人人畏惧的眼神让他有不一样的体验。
经过New life酒吧，经过兴义饭馆，一群人被带到了一条巷子，比起主街的昏暗，小巷更是漆黑，只能凭借远处的灯光依稀辨别周围的轮廓。
高明能明显感觉得到局面潮湿的脚感，越往里越不舒服。
“前面是什么地方？”
小队长：“不冬会在七层的小弟的老窝。”
“不冬会？”高明想了想，上次知之被打就是他们！
“特助长官，现在在七层我也不怕说出来了。我之前偶然发现，他们这帮人总是囚禁他人。”
高明蹙眉。
“长官您听我解释，他们一般的打斗囚禁也就算了，最多是我们把人带去教训教训。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打那些黑户小孩的注意啊！真的是有够变态的！”
小队长说完还啐了一口口水。
高明听到这也明白了是什么事，他道：“把人抓起来呗，这还要我教你做事？”
小队长连忙摆手道：“不不不，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有话就说！”
“我之前是有把他们抓起来的，但是……但是没怎么受罚就被打队长给放出去了。给我的感觉……十分有九分里透着诡异，还有一分……被贿赂的感觉。”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高明带着几分愠怒，问道：“多久了？”
“我发现已经有大半年了，在那之前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小队长如是回答。
高明挺住脚，回头看了看这个小队长。不算高的体格，连长相也没什么出众，扔在人堆里都不易认出来的这么个及其普通的一个巡查员，眼眸中充满嫉恶如仇的坚毅。
他又看了看身后其他人，表情麻木的，不敢对视的，眼神坚定的，一应俱有。
欲言又止，扭头又继续往前走。
众人来到最深处，来到了一间极不起眼的房前。拥挤的小巷挤满了人，即便如此，房里断断续续穿出来的声音都能上所有人听得清楚。
房里不断有叫什么小乞丐，小雏的猥琐调笑声传出来。嘻嘻哈哈的声音盖过了微弱的啜泣声。
忽的里面传来一声拍桌声，随即而来的爆吓：“他妈的臭乞丐！老子的酒都被你糟蹋了！”
接着是酒瓶咣当地倒地声。
“他妈的！老子的酒！”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稚嫩的童声不断求饶。
听得高明眉头皱紧。
他知道，这些小孩都是黑户。
在地下，免不了男男女女的需求。有的在地下过起了日子，有的一夜情缘，甜蜜让人分不清真心假意。时间一长，被遗弃的小孩逐渐多了起来。
“撞开。”高明侧开一步。
一人自觉的开始踹门。
“嘭——”第一下，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孩童哭泣声。
“嘭——”第二下，里面传来了怒骂，“他妈的，谁啊？！活腻了是吧？”
“嘭——”门被踹开，门板直直往里倒去。
那人被压在门下哇哇乱叫：“老子要杀了你！你奶奶个腿！扶老子出来啊！”
周围的人闻声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
高明走进门内，踩在门板上，语气轻蔑：“你刚刚说？要杀了谁？”
“啊啊——操！你他妈的是谁，有种别让老子起来杀了你！”门下被压的人在乱叫。有多疼不见得，但十分屈辱。
房里的人看到外面站满的巡查员，也不敢乱动，连上前扶人的那几个也都松了手往后缩。
六个年纪小小的孩子蜷缩在角落，可怜极了。
高明看着角落里像小猫一样窝在一起的小孩，怒上心头，狠狠往门板上跺了脚，下面的人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给我带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放出去。”他向后撇了眼陆续进来押人的巡查。
高明认为这也算是一个契机，巡查人员里算是没被渗透彻底吧，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个小队长了。
他冷着脸，对着那小队长问道：“你，叫什么？”
小队长愣了一下，一边押着叫唤着“轻一点～”的男人，一边道：“啊？哦。小的叫姜隧。”
“你们几个，把这个姜隧带回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可以放人探视。”
“是。”被指到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应答，反应过来后面面相觑，但还是偏偏动手了。
在场的人也相当诧异，这又是为什么？
小队长想不明白，即便是想要解释也无从开口，“特助官？不是！特助官！我这是犯了什么错误吗？我什么也没做啊！”
高明只摆摆手，让人赶紧都把这些人带走。转头又看了看那群嘤嘤哭泣的小孩，十分头疼。
“把他们也先带回去。”
“是。”
两三个男人尝试与小孩沟通，但一点用都没有，都被吓得不敢动。
这下犯了难。
一队巡查员，押着一群扭扭捏捏的骚男人，后面还有一群右手被绑一根长绳上的脏小孩。一个巡查员在前牵着绳，一个在队伍后面赶，中间的小孩在那边走边哭。
一路上不止有多惹眼。
热闹不常有，不少人都悄悄套头去看。马修也不例外，起初还没什么直到看到被拖着走的阿彪，很是惊讶。
七层地头蛇般的存在，就这么被拖着走。
马修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带头的人是仇砚经常带着的那个双胞胎。只是不太看的清楚是哪个。这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从马修身旁窜出了个人影，直直往队伍冲去。
“放开我弟弟！你们快放开我弟弟！”天明冲到人群里，一手抓住绳子，一手安慰着自己的妹妹，“别怕，我来救你了！”
“哥哥！”稚嫩的声音惊呼。
本来就哭闹的小孩就让人头疼，又来一个叫唤的孩子，高明自觉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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