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玉是一路闯着红灯来的医院。
现下已是深秋,她在接到电话之后连衣服都没换,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就马不停蹄赶来了医院,直奔ICU
手术室的大门紧紧闭着。
门外空空荡荡,只有陈斯玉一人。
她没有坐在门口的长椅上,而是愣愣地站在门的不远处,双唇微颤,定定地望着那扇冰冷的大门,和旁边白到刺眼,没有一丝污痕的墙壁。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僵硬地站在门外,目光定定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一瞬间,她呼吸一滞。
陈斯玉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凌晨。
千里之外的家乡,也是如此,她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呆呆地站在手术室门口。
妈妈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泣不成声,一门之隔,外公在里面抢救。
几个小时后,同样的一门之隔,外面是生,里面是死。
外公的死亡,是这个世界第一次向她揭露命运的残酷。
陈斯玉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林优是她从初中开始的好友,后一起在远离家乡的城市漂泊,十多载过去,她们早已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亲人。
她不知道,如果今夜之后,世界上没了林优,她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在二人共同装饰屋子里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这个萧索的时节,夜晚的空气总是凉的过分,寒气一点一点从脚踝爬上她的身体,再沿着脊椎,攀上肩头,最后冷不丁缠住她的脖颈,扼住她的咽喉,无情地夺去她微弱的的呼吸。
陈斯玉浑身颤栗,眼神从一开始空无一物的呆滞到现在逐渐弥漫开来的对死亡的恐惧。
死亡,可以是最仁慈的神明,也可以是最冷酷无情的杀手。
从每个人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结局就注定是死亡。
如果说,在一切大的尺度上,时间永远是最公平的裁决者,那么死亡,就是最铁面无私的行刑人。
人生在世,或贫穷,或富裕,悲喜参半,福祸两分,人们的得失在天,死后什么也不会有。
不论生前是什么年龄,身份,地位,死后都是一样,一摊泥,一捧灰,不过如此。
死亡既可怕又不可怕,
但它代表着双向的失去。
漫长的等待中,陈斯玉的心都悬在空中。
不幸中的万幸,林优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
陈斯玉无法形容听到这个消息瞬间自己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搅作一团的内脏,开始一点一点疏解开来,让她终于迎来久违的喘息之机。
她终于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诶,小心——”
余光瞟到疾驰而来的摩托车,陈斯玉呼吸都停了一瞬,眼疾手快扔掉手里的豆浆一把将林优往后拽。
后者手臂猝不及防受力,整个人没站稳往后一栽,被陈斯玉扶住。
她终于缓过神来,猛然转头看向早已消失在道路前方的摩托车,恐惧的感觉这才一点一点爬上心头。
见没事之后,陈斯玉一把甩开她的手臂,眼中的怒气压不住,冲她吼道:“你疯啦!红灯你没看见吗?怎么赶着去学校给自己上坟啊!”
说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林优也是惊魂未定,回想到刚才的情形十分后怕。她赶忙上前拉住陈斯玉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瘪着嘴巴不停地撒娇认错。
见她态度还算诚恳,陈斯玉的语气也很快就软了下来,其实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担忧和后怕。
“行了行了,没有下次!”
“嗯嗯!”
熬过煎熬的英语早自习,肚子早已经饿扁了,但只要一想到食堂里油腻不堪且三口下去都咬不到馅儿的包子,陈斯玉就食欲全无。
但林优倒是兴奋的很,非要和那群初三的去抢牛肉面吃。
一进食堂,她浅浅地扫了一圈,还是认命地去买了人少又便宜但难吃的包子,外加一根烤肠已经是最后的倔强。
这个时间正是食堂人挤人挤死人的时候,一个转身陈斯玉已经看不到林优的人了。
正当她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张望着找人的时候,忽的耳后一松,连带着下巴也突然被“解放”了。
口罩掉了。
但绝对不是口罩自己掉的。
她下意识一缩脖子,立马回过头去,就看到罪魁祸首正嗞着个大牙朝她笑,毫不知悔改的样子。
真无语了。
“不是于灿你有毛病吧,扯我口罩干嘛?”
面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嘿嘿地笑了下,兴奋道:“最近流行起来的,你不知道吗?”
说完见陈斯玉抬脚要踹他,一溜烟跑出了食堂。
服了,也不知道谁发明的这么缺德的游戏。
……可能是疫情以后戴口罩戴疯了吧。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班上确实掀起了一波扯别人口罩的热潮。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为防报复,扯完就跑。
陈斯玉记得自己是没有参与这个游戏的。
不是装逼装正经,是真的……扯不过,扯不了别人的不说,万一成了被打击报复的对象,那可就完蛋了,她是觉得干不过人家的。
像她这种眼不疾手也不快的,就适合在战争现场吃瓜,不管哪一方得逞了幸灾乐祸地鼓掌叫个好,当然,还不能太猖狂,不然下一秒就会遭殃。
说到这个,又不得不提起他。
赵嘉言。
是这个幼稚游戏中实打实的mvp
虽然他肯定不是发起人,但由于他在这个赛季过于强了,所以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玩成了全民公敌。
有人扯他,不管成没成功,一定给你还回来,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人长得又高,反应又快,还是个胜负欲强的钢铁直男,惹了他,算是完了。
但其实他很少主动去扯别人的,都是被动地还手,还着还着,把自己还成了当之无愧的mvp
有时候下课看着一圈人在教室里、走廊里你追我赶横冲直撞,陈斯玉都会在心里笑着叹口气,摇摇头直呼没办法。
能怎么样呢,我们都还是一群小孩子呀,正是天真又爱玩的年纪。
又一次每周常规换座位后,陈斯玉很悲催地被流放到了第四组第一排,一个既容易被老师开火车,吹不到电扇,还紧挨两个大垃圾篓的角落。
啊,不体验过小破教室的每一个座位,人生如何称得上完整呢?
嗯……反正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在这个座位上时,倒是有一些难忘的事。
在扯口罩风下,那段时间又兴起了一种“多人竞技”的追逐游戏:
抹奶油。
那个时候的食堂二楼还是会卖面包的,有一种简易的奶油面包,其实就是就是把面包划一道口子,在里面挤点儿奶油而已。
最开始主战场还是食堂,后来扩展到教室外的每个地方。一个晚饭的空档,几人正想把战线推到教室里面的时候,好巧不巧,碰到余荣川杀回教室准备盯班。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已经在心里给他们烧纸了。
陈斯玉这个角度不转头是看不到教室门口的,但因为一个人,她又十分迫切地想看看门口的情况。
赵嘉言,又被当作主犯抓起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