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厌觉得这样下去事情的走向好像有些不对,毕竟楚稷也是个正常人,一个正常人抱着自己喜欢的人,不这样那样一番都说不过去。
如果他还是他的话,也不一定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就是楚稷莫名其妙的温柔了一点,但现在问题在于他披着的是一个沈宴开的壳子,而这件事情楚稷并不知道。
所以楚稷的所有温柔,并不是给他的。
想到这里,裴厌就觉得自己心底莫名其妙的很难受,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上楚稷之后会变得很奇怪,比如下意识的为他着想,下意识的去心疼他。
裴厌觉得是因为他真心将楚稷当做了朋友,也将楚稷当做了复兴大宣的希望,所以楚稷必须过得很好,这样他们才有成功的可能。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这种感觉叫什么呢?
要是现在楼鑫在这里,一定会很肯定的说出一句掐算吃醋来,但可惜如今面对问题的只有一个脑子不开窍的裴厌。
裴厌的脑子实在是不太好使。
他想了半天,最后只是推了楚稷一把:“殿下,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你我之间是君臣,或是合谋,或是相交,但不应该是这种关系。”
这话说的有些难以启齿,楚稷听见了只是低笑一声。
这声笑低沉又好听,裴厌不由得扭头去看他,结果被措不及防的被楚稷一个吻印在了眼角,刚好吻住了那颗血红的小痣。
烛光透过屏风隐约扑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个难舍难分的轮廓,伴着墙上的影子左摇右晃,只晃得裴厌头晕,而让他更晕的是楚稷后面的话。
楚稷道:“昨日我们并不是如此生分的,阿宴忘了吗?”
裴厌:其实真的很想忘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平常这种事情也不少,偏偏只有昨日的让他怎么也忘不掉,越是想忘,越能想起,白的晃花了人眼的肌肤,还有那从牙缝中露出来的缠绵声。
裴厌头稍微往后一点,稍稍错开了楚稷这个来的突然的吻:“昨日是我唐突殿下,但那时被下了药,实在是没办法,还往殿下不要再提,就当从未发生过吧。”
本以为话说到这里,楚稷怎么说也能放开自己,谁知楚稷反而更得寸进尺了一些,他一只手扣在自己的后脑,强行将自己的脑袋扣在了自己怀中,一瞬间,只剩下扑了一鼻子的槐花味。
也不知道楚稷把自己弄这么香是要干什么。
“是我昨日弄的你不舒服了,所以你才想这么快同我划清界限吗?”
“怎么会。”裴厌下意识的回答了他,对上楚稷的笑脸瞬间就感觉不对了,他有些恹恹的低下了头,总觉得自己掉入了什么圈套。
“但是殿下,你我之间,实在不必如此的,我……”
“为何不能呢?”楚稷带着几分不解,“你想往上爬,靠着我自然是最好的,而我恰好也喜欢你,你也乐在其中,这不是双赢的事情吗?”
裴厌:???
好像有些道理,但又好像尽是胡扯。
他最终没想出来一句反驳的道理,又不能直接坦白了说自己是谁,直接差点把自己憋死,为了自己着想,裴厌干脆道:“自然不是,我说了昨日是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冲撞殿下,来日我自然会为殿下赔罪,但我对你实在是没那个意思,还请放过我吧。”
裴厌甚至不敢去看楚稷的神色,他只是一股脑的将话说出来,然后就等着楚稷的动作。
楚稷抿唇未置一言,却将人松开了。
两个人对立着站了一会,裴厌余光瞥见楚稷后退了两步,这动作带有几分妥协,倒是让裴厌有了几分意外。
楚稷这人居然知道妥协这两个字怎么写了,又或者之前那个让他妥协的人还没有出现,如今遇见沈宴开,果真是遇到了真命。
就算能理解,裴厌心口还是疼了一下的,他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听楚稷开口。
“你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事找人唤我就行。”
眼看着楚稷要推门而去,裴厌喊了他一声:“殿下。”
楚稷转过身子看他:“嗯?”
“有事……今日的事情多亏外面的小兄弟,我想着,也不能亏待了他。”
“你想给他谋个好前程?让他跟着你?”
裴厌笑了笑:“跟着我哪有什么好前程啊。我问过他了,他说想去参军,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闯的时候……”
“知道了。”楚稷仿佛是被裴厌的笑容影响,也跟着笑了一下,“明日隅城那边有人来,若是你不怕那小子吃苦,就让他跟着那人走吧。”
“隅城?”
好熟悉的地名。
楚稷:“裴彻如今在那里,名为充军,实则屯军。”
想起来了,池修竹先前说过的,裴彻被发配到了隅城。
自己这个远方堂弟不像他从小吃百家饭,裴彻是真的富家公子,从小受的是诸子之风,学的是仁义礼智,裴厌曾将他拐到长朔,也只是点了个丞相长史的职。
那时他还在想北方苦寒,裴彻定是要吃大苦头的,但如今看楚稷如此说,想必裴彻去隅城也是在楚稷计划内。
即是楚稷的计划,想来是不会有差错的。
隅城在北,除少许塞外名族偶来冒犯之外,果真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事败之后,国师定然是要更加防守严格,这个时候将人送出去,顺势而为,不失为好谋略。
裴厌心中已经想了诸多其中关系利害,却依旧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啊了一声,仿若恍然大悟,丝毫不提裴彻的名字:“原来殿下在隅城还有准备,想来殿下这是要下定主意夺权,那就先恭祝殿下事成了。”
“阿宴。”楚稷推门的手缓缓收了回去,裴厌扑面而来的夸奖里面不知道刻意含了多少强加于人的心思,他也不点破,只是笑着问他,“你先前说我或许对裴相的感情与世人理解相悖,所以你现在不愿同我亲近,是不想当那个人的替身?”
裴厌:!!!
他都快要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说那番话的意思不过是他与楚稷知交之谊,却从未有过旁的意思。
裴厌想了想,将话抛了回去:“那殿下喜欢裴相吗?”
楚稷看着他,眉眼弯弯,沾上了少年时的几分狡黠,似乎在逗弄人一般:“你知道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裴厌:真是嘴甜的要命。就算知道不是说给自己听,但好像也能拨动他心中的一根弦,叮的一声发出脆响,直接响的他耳目闭塞。
他干脆自己堵了耳朵,闭了眼睛,只是道:“殿下还是快些歇息去罢,别折腾我了。”
……
阳春三月,恰是花香四野之时。
清晨起了一层薄雾,远方山水在朦胧之间入了画,鸟羽沾着露水而来,又挟着书信而去,蝴蝶误入花丛,欣喜的忘记了自己是谁,再未见其出现过。
邱尽落收了信,竭力在人前维持住了自己那副人模狗样的端庄,只是攥着拳头抬眸:“殿下果真是这么说的?”
来送信的下人忙不迭的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楚稷的话:“殿下说沈公子骤然离家,恐水土不服,便想着再留几日,还请摄政王先行归京,处理长朔事宜。”
摄政王咬咬牙,吐出了一句下去罢,等人退下之后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好一个恐水土不服,楚稷这是非要带着沈宴开走了,许伶,你说二殿下是真心护着他,还是随意找个借口来糊弄我?”
叫许伶的人穿着红衣,打扮的极其妖娆,香粉味与一种奇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远远地闻了就退避三舍,也难为邱尽落能将这样的人收拢起来放在身边,并且似乎还予以厚望,也算是个能忍的王八了。
这许伶闻言捏着兰花指娇滴滴的开口,一说话脸上的粉好像都在往下掉:“依奴看,王爷不如先回去,多找点人盯着二殿下就行,至于那个叫沈宴开的公子,奴估计着也就是二殿下一时兴起找的一个玩意,说不定那日惹了二殿下不快,都不用我们动手,王爷便更不用为这种人劳费心神了。”
邱尽落冷哼了一声:“本王自然知道,楚稷这人何时对谁上过心,只是这沈宴开生了一张让人厌恶的脸,尤其是他那双招子,我只要看见就想挖下来。”
许伶闻言只能干笑几声,邱尽落这番怒火合着就不是给沈宴开的,而是那个早就作古的人。
人已经死了,按理说再多的恩怨情仇都应该随着人死而去才是,毕竟再恨也不能将人挖出来鞭一顿尸,就算鞭尸人家也回答不了你什么,纯属自己泄愤,没得依据白费功夫。
而一直到了如今还惦记着的,不论是爱还是恨,想必都是因为感情太过浓烈,浓烈到刻骨。
所以那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能让眼前这位摄政王如此呢?
邱尽落:“你自己在那边想什么呢?脑子如果不用,我也不介意让它直接搬家。”
许伶忙低声下气的奉承几句,邱尽落被他一番奉承的还算如意,没再指责许伶,只是道:“那你觉得严恒死的地方为什么会留下一句不清不楚的遗言呢?人死就死了,拉另一个死人出来恶心谁呢?”
许伶:“当时屋中就严恒与沈宴开二人,这遗言奴看应当是沈宴开搞出来的鬼,其目的……说不定是为了哗众取宠,借着裴相的声明给自己造势,好让旁人注意到他,二殿下这不就将人带在身边了吗?”
“尽是废话!”
许伶:……
邱尽落:“我不管他是什么意思,但他既然选择了这种方式勾搭楚稷,那他就应该死。”
许伶:“王爷说的是。”
邱尽落心烦意乱,脑中不由的浮现出沈宴开那双极其魅惑的眼睛,淡如琉璃的瞳孔中倒映出来的是裴厌的影子,有一瞬间,就连邱尽落都恍惚了神情。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容不得沈宴开这种人活在世上,裴厌就算如何,也不是一个软骨头的小白脸可以随意攀扯的。
邱尽落本来是想同许伶商量事,见许伶几句话也说不到他的心思上,干脆让许伶滚了。
许伶还没退开几步,又被邱尽落喊住:“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穿着这件衣服扭身子,你就给我光着身子爬出去。”
许伶瞬间身子一颤,差点没被邱尽落的语气吓软了脚,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款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连声道着是跑了。
日头不管人间喜乐哀愁,只是一如既往的升着,阳光毫不吝啬,四处可见,照的路上行人匆匆。
许伶下去没多久,几波人马带着一个不尽相同的消息,各自奔向了自己的主人家。
邱尽落还没有从前一件事情中缓过气,又接到了一个消息,他展开带着暖阳的书信,上面只有一言。
“六殿下失踪,死生不知。”
阳光之下,似有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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