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是齐宁芜年前最后一次看心理医生。
陆织言给她的建议是,和林傲星坦白自己的情感。
尽管几番推托,但他仍坚持着这个观点,她无奈,问出了口。
"问你一个问题。"齐宁芜问,"你能感受到我喜欢你吗?"
"喝多了?"林傲星回。
"没有。"齐宁芜说。
林傲星没有再回。齐宁芜追问:"回答。"
她转念一想,又加了句:"算了,不回答也行。"
她心中早已有答案,她对他也早已没有之前那样猛烈的心动。齐宁芜觉得,就到这吧。
于是她在社交平台上将自己与林傲星的故事,完完整整地发布出去,截掉了头像和称呼,没人认得出。
结果被林傲星刷到,他恼羞成怒,去质问齐宁芜。
之前有很多次,他都对她恶语相向,只是她都忍下来,咽下苦涩再次靠近。反反复复,只有她受伤。
齐宁芜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删除了好友,她强忍泪水,挤出一个笑容。
她终于有勇气向前走,不会因为沉没成本而感到惋惜,她觉得她很棒。
只是,错的不是她,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痛?
齐宁芜想寻找一个依靠,于是她给徐嘉樹发信息。
齐宁芜:樹樹【哭泣】
齐宁芜:我要和你打电话。
徐嘉樹:估计要明天,可以吗?
齐宁芜:好【哭泣】
第二天,齐宁芜起得很早,上午她坐在院墙上晒太阳,给徐嘉樹发去信息。
徐嘉樹便打来电话。
徐嘉樹率先开口:"齐老师,怎么了?"
齐宁芜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险些直接掉眼泪,情绪汹涌又难捱,不敢出声。
他听出几分不对,问:"怎么不说话?"齐宁芜吸了吸鼻子,开口:"我不开心。"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于是齐宁芜将把全部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只是刚讲上了开头,徐嘉樹那边就没了动静。
她心头一紧,问:"你还在听吗?"
没人回答。
齐宁芜以为他是去倒水或是去卫生间,决定先等他一会儿,只是十分钟过去了,电话那头仍然没有回应。她有些生气地皱眉,挂断了电话,
约莫半小时后,徐嘉樹回她:回来了,刚才去吃饭了。
齐宁芜:?
她的悲伤又更浓烈了几分。失恋,又加上朋友忽视了自己的情绪,她像雪夜被丢弃在外的小狗,在寒风中独自瑟瑟发抖,孤立无援。
为什么约定好打电话,他却不声不响离开,都不愿意告诉她一声。
齐宁芜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这是她最信任的人,如今却也不能给予她情绪价值。
从来都是她接住了别人的情绪,而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从前的林傲星是,现在的徐嘉樹也是。
这个新年,齐宁芜百感交集,一方面家中长辈对她十分疼爱,她在老家放慢生活节奏,缓解焦虑;另一方面,她深陷人际关系的纠份,抑郁的症状在悄无声息的加剧。
她的心中,仿佛滋生出无数条毒蛇,缠在她心头、喉咙、四肢,她喘不过气,行走坐卧都如一具躯壳。
她觉得,她好不起来了。
除夕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其乐融融,十分热闹。齐宁把包好的饺子放在盖帘上,站在桌旁搅拌着内馅。
村子里很热闹,每家每户都燃放着烟花爆竹,齐宁芜将最后一个饺子捏好放正,和程锦卓出去放烟花了。
程锦卓本来只买了响声大的爆竹,但是想到还有齐宁芜,于是又买了几个彩色的小烟花。齐宁芜不敢点,站在墙角准备录像,他拿着防风打火机预备着。
烟花升空,在齐宁芜瞳孔中被映照成五彩斑斓的行星。她默默许下心愿,希望它们都能实现。
放完烟花,齐宁芜整个人被冻透,鼻尖和脸颊都红红的。
她回到屋中,有几名好友给她发来祝福,她心中一阵暖意,回了一个小红包。她想起什么,也给徐嘉樹发了一个。
齐宁芜:叫我一声老师,就有你一份压岁钱。
他很久没回复。齐宁芜有些不开心。
这时她点进朋友圈。
"A徐嘉樹1分钟前"
她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为什么偏偏在这么欢乐的日子中要故意不回她信息?明明不是她的错,她还已经先给徐嘉樹台阶了,他为什么这么做?
齐宁芜皱着眉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她失败了。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想起今天不允许哭,她又化了很漂亮的妆,于是她仰起头,让眼泪流回眼中。
整个晚上齐宁芜都心不在焉,总想着徐嘉樹有没有回复,程锦卓看出地状态不对,问她:"打会儿游戏吗?"
"行。"齐宁芜答。她确实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两个人通宵玩到天亮,一开始齐宁芜还只是喝着可乐,后来直接开了几罐啤酒,喝得眼眶微红。程锦卓见拦不住,便陪她一起喝。
齐宁芜喝酒之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不乱叫乱闹,只是比平时更加安静,总是呆呆地盯着某处,眼神迷离,反应迟钝,像是在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找个理由。
游戏的战绩越来越差,齐宁芜的内心也越来越烦躁。
窗外晨光熹微,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窗花上,透出淡淡金光。齐宁芜扔下手机,跑出屋外,几步登上院墙,席地而坐。
远处群山染成粉色,山顶的积雪被镀上一层金,太阳的光芒透着橙色,像打翻的橘子汽水。
这是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齐宁芜蜷着腿。静静望向远方,这几年她成长了不少,对于类似的事,她学会了不再内耗和焦虑,但内心还是有些难过。她的眼眶滚烫,被寒风轻轻抚摸着。
她不想哭,内心只是像被牢牢拴在地底,再也浮不起来。忽然齐宁芜拿出手机,用力打下一行字发送,像下定某种决心。
齐宁芜:如果没有什么事,以后就别联系了。
徐嘉樹很快回了个问号。
齐宁芜息屏,不再回复。
这一刻他不再是太阳,而更像是冰河世纪的遗物,无论怎么炽热的火光,都不能融化他分毫。
在过完大年初三后,齐宁芜恋恋不舍地回到城市。她和何葵露、高云驰等好友约好出来吃烧烤唱歌。
齐宁芜喝了不少酒,老家的舅舅们都是海量,她的酒量也提高不少。她点了首《我怀念的》
"谁要走我的心,谁忘了那就是承诺。"她唱得潸然泪下,声音中充满破碎感。
后来齐宁芜唱了首《我想喝酒》,她把瓶中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染上几分醉意。
"反正事已至此,就祝他下次一定爱上个混蛋!"
现在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在唾骂林傲星,还是徐嘉樹。
最后,齐宁芜是被高云驰送回家的。她瘫倒在床上,酩酊大醉,只顾着抹眼泪,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没有乱发脾气,没有哭出声音,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任凭悲伤流淌。
第二天早晨,齐宁芜被头痛折磨醒,她缓缓走去卫生间洗漱。她一边刷牙一边看朋友圈。
徐嘉樹发了一条去看电影的动态。
她指尖一顿,想到前段时间她邀请他出去吃饭,他态度强硬地拒绝,推说不想出去。如今却和别人一起,这算什么?
她齐宁芜在他心里,算什么?
齐宁芜的表姐闻茵茵约齐宁芜看电影,她应下,闻茵茵已经买好了票,她也买了两桶爆米花。
闻茵茵还没下班,齐宁芜已经好妆出了门。她走到影院,在一块留言墙边驻足。
她本想找张便利贴,也参与其中,左顾右盼一番,没有找到空白的纸。冥冥之中,齐宁芜一抬眼,目光聚集在角落的一张便利贴上。
"唯愿前路坦荡,绝不周旋迷惘。—Jiashu.Xu"
是她熟悉的字迹。
忽地,齐宁芜拿起笔,接出后半句。
"但求远方晴朗,从未踌躇失望。—Ningwu.Qi"
这是她对徐嘉樹最后、最好的祝福。
闻茵茵跚跚来迟,取了电影票递给齐宁芜。
三号厅七排七座。
看完电影,已经很晚了,闻茵茵将齐宁芜送回家。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那张写有两人签名的照片,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像没有风掠过的湖水,万分平静。
如果在分开之后,大家都能成为更好的人,那么是否和好,也没那么重要了吧。她想。
她忽然想起什么,打开徐嘉樹的动态,看到他的电影票,心头一颤。
同样也是三号厅七排七座,只是时间比她早了一天。
齐宁芜的脑海中猛地闪过很多画面:关于她和他的初识、关于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关于她和他的第一通电话...
之前她的想法,似乎在这一刻如回旋镖般命中自己。
缘分,上天会给她抛几次,但有没有抓住,全在她自己。
而这段缘分,在她看来,或许逃走,或许走到尽头。
徐嘉樹,再见。
这一个月以来,齐宁芜积极去排球馆训练,泡图书馆学习,去画室一待就是一下午,累但幸福着。
她与何葵露约了初中历史老师出来吃饭,这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吃饭时,老师提到齐宁芜似乎和徐嘉樹关系很好,齐宁她下意识应下,随后一愣。
这个看似淡出她生活的人,却仍能在某一刻,拔动她的心弦。
齐宁芜其实对与他和好这件事并不抱什么期望,她曾印过两人的合照,在失望之际,她把照片剪得七零八落,故意发了一条只有徐嘉樹能看见的朋友圈。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但她的内心终于释放了一些压力,缓缓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在很多时候想过和徐嘉樹和好,虽然每次与别人吵架她都是先低头的一方,但对于他的态度,齐宁芜真的很失望。
她纠结又纠结,最后还是作罢。
就算要和好,也要等个机会。
就看上天,是否给他们这段缘分延续的机会了。她想。
某天晚上,徐嘉樹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是说,可以问他三个真心话,他会如实回答。
齐宁芜左思右想,反复踌躇,在床上滚来滚去,最终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齐宁芜:1.评价一下我;2.评价一下我们的关系;3.想和好吗
发完后,齐宁芜打开了勿扰模式,不敢再看。
她怕她的满腔热血,最后全部落空。
终于,齐宁芜鼓起勇气,点开了对话框。
徐嘉樹:1.善于观察,包容心强,善解人意,心细如发,心灵手巧,待人真诚;2.朋友关系;3.本来就没想闹掰。
齐宁芜瞬间鼻子一酸。
她回:我给你时间解释。过年那会儿为什么不回我?
徐嘉樹正在输入,齐宁芜深吸一口气,心跳加速到了极点。
他说:过年那段时间,我不只没回你的信息,其他人我也没回;我那会儿甲流了,每天都在输液。我也确实没什么时间。
齐宁芜皱皱眉,有些恼火。
齐宁芜:你没时间可以和我说,我也不是非要和你打电话;那你现在也没时间,病还没好,看不出来我在生气?
徐嘉樹:那你有没有看出我在生气?
她心头一颤。
齐宁芜:没有。
齐宁芜:为什么生气?
徐嘉樹:你是不是把照片剪了?
齐宁芜心虚地笑了笑。
齐宁芜:哦。
徐嘉樹又向她解释了很多。那些迷雾散去,霞光喷涌而出。齐宁芜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结,正一个一个地被他系成蝴蝶结。她的心脏痒痒的,总觉坐立难安。
无论怎么,她都很开心。
他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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