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总带着点温吞的软，透过初一（1）班的玻璃窗，落在沈桉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把最后一道函数题的线条晒得发浅。教室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偶尔混着前排同学偷偷转笔的“嗒嗒”响——距离第一次月考出成绩，还有最后一节自习课，可空气里早就飘满了按捺不住的躁动。
沈桉的笔尖顿在草稿纸上，一道辅助线画了一半，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她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窗外瞟，教学楼前的公告栏方向，已经有零星几个学生探头探脑，像一群揣着心事的小麻雀。
“桉桉！桉桉！”
后桌的林瑾突然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后背，声音压得又低又急，像藏了颗要蹦出来的糖：“我刚才听班长说，成绩榜已经贴出去了！就在公告栏最左边，红底黑字的那个，特别显眼！”
沈桉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里的笔“嗒”地掉在桌上，滚到了桌角。她赶紧弯腰去捡，指尖碰到笔杆时，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这是她升入初中后的第一次大考，考前她熬了好几个晚上刷错题，连许淮给的那本数学笔记都快翻烂了，心里既盼着早点知道结果，又怕结果不如预期。
“你慌什么呀，”林瑾见她紧张，忍不住笑了，伸手帮她把笔捡起来，“以你的水平，肯定能进前三！不过……我猜许淮那家伙，说不定又要霸着第一不放了。”
提到许淮，沈桉的心跳稍稍稳了点，不服气的劲儿又上来了。她捏着笔杆，指尖把塑料壳捏得微微发白：“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次我就能超过他。”
“行！有气势！”林瑾笑着竖起大拇指，手已经悄悄收拾好了桌洞里的书包，“走不走？咱们现在就去看，晚了人多挤不进去，还得踮着脚看。”
沈桉咬了咬下唇，看了眼讲台上正在低头批作业的自习课老师，又看了看练习册上那道没画完的辅助线，最终还是把笔放进笔袋：“走！”
两人猫着腰，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像两只偷跑的小兔子。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们的脚步声轻轻响着，顺着楼梯往下走时，还能听见其他班级里传来的讲课声，可她们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公告栏前。
刚拐过教学楼的拐角，就看见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有的兴奋地指着榜单，有的皱着眉找自己的名字，还有的在小声议论着排名。阳光照在红底的榜单上，黑字显得格外清晰，远远望去，像一块吸满了目光的磁石。
“快快快，人还不算太多！”林瑾拉着沈桉的手腕，快步挤了过去。沈桉被她拽着，穿过几个踮脚的同学，终于站到了榜单前。
榜单很长，从第一名一直排到全年级三百多名，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总分和各科成绩。沈桉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上扫，心脏“咚咚”地跳着，像要撞开胸腔。
最顶端的位置，用加粗的字体写着两个字——许淮，后面跟着总分：748分（满分750）。
又是他。
沈桉的目光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闷，又有点不服气。她知道许淮厉害，可看到他几乎满分的成绩，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家伙，就不能稍微失误一次吗？
“桉桉！你看！你在这儿！”
林瑾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兴奋。沈桉赶紧往下移了移目光，在第二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沈桉，总分743分。
和许淮差了5分。
5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就是这5分，把她稳稳地压在了第二名的位置。沈桉盯着那两个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都有点发白。她想起考试时的最后一道语文阅读理解题，当时她犹豫了半天，还是选错了选项，要是那道题没错，就能多拿3分，再加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步骤分扣了2分，刚好就能追上许淮……
“差5分而已！已经超厉害了！”林瑾看出她的失落，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又亮又脆，“你看，第三名比你少了12分呢，你都把后面的人甩了一大截！再说了，许淮那家伙肯定是偷偷熬夜刷题了，你下次再努力点，肯定能超过他！”
周围几个认识的同学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沈桉，你好厉害啊，又是第二！”“许淮也太牛了吧，居然快满分了！”“沈桉，你下次加油，把许淮拉下来！”
听着大家的话，沈桉心里的失落慢慢被一股不服气的劲儿取代。她抬起头，重新看向榜单顶端那个刺眼的名字，嘴角抿成一条坚定的线，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等着吧，下次考试，我必拿下第一。”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耳廓：“好呀，沈、桉。”
沈桉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这声音……她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不管是抢她草莓时的得意，还是戳她后背时的欠揍，都是这个声音。
她缓缓地转过头，心脏“咚咚”地跳得更快了，几乎要蹦到嗓子眼。
阳光刚好落在那人身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浅金色。许淮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得整整齐齐，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他站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微微歪着头看她，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盛着满是笑意的光，连眼尾都带着点上扬的弧度。
周围的同学好像都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渐渐安静下来，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转。林瑾在旁边悄悄拽了拽沈桉的衣角，用口型对她说：“他什么时候来的？”
沈桉也不知道。她刚才满脑子都是成绩和超过许淮的念头，根本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她张了张嘴，脑子有点乱，刚才那股坚定的劲儿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冲散了，半天只憋出两个字：“什么？”
许淮看着她有点发懵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慢收回插在口袋里的手，身体微微前倾了一点，距离她更近了些。周围的喧嚣好像瞬间被隔绝开，沈桉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还有他清晰地落在耳边的声音——
这次，他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语气难得地认真，每个字都带着点郑重的分量：“我说，拿下我。”
“拿下我”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沈桉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她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连耳朵尖都发烫。
她愣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许淮，脑子里一片空白。拿下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让她下次考试超过他，还是……还有别的意思？
周围的同学也炸开了锅，小声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热闹了：“许淮这是在跟沈桉表白吗？”“我的天，也太会了吧！”“原来他们俩关系这么好啊！”
林瑾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沈桉，小声说：“桉桉，你倒是说话啊！”
沈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许淮的距离。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有点结巴：“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是说拿下第一，又不是拿下你！”
许淮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也不戳破，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平时的站姿，语气又变回了那副有点欠揍的样子：“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想拿下我呢。”
“谁想拿下你啊！”沈桉猛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可因为脸颊还红着，这一眼非但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点像在撒娇，“许淮，你少自恋了！我下次考试肯定能超过你，到时候你可别输了哭鼻子！”
“我可不会哭鼻子，”许淮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榜单上她的名字上，又转回来看着她，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不过，我等着看你超过我的样子。”
他的眼神太亮了，像盛满了星光，沈桉被他看得又有点慌，赶紧转过头，拉着林瑾的手：“瑾瑾，我们走，回教室！”
说完，她几乎是逃一样地拉着林瑾挤出了人群，连头都没敢再回。身后传来许淮的笑声，还有同学们的起哄声，那些声音混在一起，飘进她的耳朵里，让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一直跑到教学楼的拐角，看不见公告栏的方向了，沈桉才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地喘气。她的脸颊还是烫的，手心里也全是汗，刚才许淮认真说“拿下我”的样子，还有他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一直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挥都挥不去。
“桉桉，你刚才也太紧张了吧！”林瑾也喘着气，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许淮肯定是故意逗你的，不过他刚才说‘拿下我’的时候，也太帅了吧！”
“帅什么帅！”沈桉嘴硬道，可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刚才的画面，脸颊又热了几分，“他就是故意捉弄我，想让我出糗！”
“才不是呢，”林瑾撇了撇嘴，凑近了点，小声说，“我觉得许淮对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你看他对别人，都是冷冷淡淡的，连说话都惜字如金，可对你，不仅给你整理笔记，还老是跟你斗嘴，刚才那句话，说不定是在跟你表白呢！”
“表白？”沈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赶紧摆手，“你别胡说！我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冤家，他怎么可能跟我表白！他就是想气我，让我考试分心！”
“好好好，我不胡说，”林瑾见她急了，赶紧投降，“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下次一定要超过他，让他知道我们桉桉也不是好欺负的！”
提到考试，沈桉的眼神立刻坚定了起来。她站直身体，拍了拍胸口，把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抛到了脑后：“那当然！下次考试，我一定要超过他，拿第一！”
两人说着，并肩往教室走。秋日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远。沈桉走在阳光下，心里暗暗地计划着——从今天开始，每天多刷一套题，多背半个小时单词，语文的阅读理解要多总结技巧，数学的大题要多练步骤……她就不信，凭自己的努力，还超不过许淮！
回到教室时，自习课还没结束。沈桉坐在座位上，看着桌洞里许淮给的那本数学笔记，手指轻轻拂过封面上的字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许淮，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轻易拿第一了。
她翻开练习册，拿起笔，重新画起了那道没画完的辅助线。笔尖划过纸页，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线条又直又稳。阳光落在练习册上，也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映得她眼底满是坚定的光。
而坐在她旁边的许淮，其实早就回来了。他看着沈桉认真的侧脸，眼底藏着一丝笑意，手指在桌洞里轻轻转着笔——他刚才在公告栏前说的话，可不仅仅是逗她那么简单。他倒要看看，这个不服输的小姑娘，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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