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妈呢?”
江今澄进门在屋内转一圈没看到边兰身影。
“找你池阿姨聊天。”
“聊天?姥姥姥爷体检有问题?”
大过年找医生聊天,怎么想怎么不对。
“思想觉悟还是不够吧,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医生和老师就不能聊点别的?”
“哎哎哎。”
江今澄抬手打断江建明的自我陶醉:“别整有的没的,好好刷碗吧。”
理论上这次寒假不布置作业,英语老师对那张卷子的解释也是维持手感。
真是维持手感就好了。
刚返校英语晚自习就是一套小练,做完路寻收上去给英语老师。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却没如往前拎包出门,而是扫视一圈班内。
“没在钉钉上传图片的下课把群里发的卷子交给课代表。”
铃声适时响起,难以区分躁动来自下课还是要在七分钟里变出张有订正和做题痕迹的卷子。
“路哥路哥,明天交行不,真变不出来。”
“行,但你们早读得早点来。”
模糊交作业时间唯一的方法就是赶在老师到办公室前夹在前一天收的里面。
江今澄一开始也想当没看见不写,但边兰也在群里。在烟花爆竹动静大过锣鼓的春节,边兰印出英语卷子还让她赶紧做完传钉钉。
幸好做了。
“假期过得好快。”
杜宁双手叠放垫在二轮复习步步高和下巴间发呆似的自语。
“谁说不是。”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而时间流逝没有长进就会让人生出虚度光阴之感。
那怎么才算有长进?是周测分数高一些还是做对以往靠猜的压轴题又或是敢于翘掉不想上的课去操场晒太阳。
江今澄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想怎么算有长进。课间操音乐响起前要带小册子读书,晚自习回家洗头吹头发也要计算时间,睡都睡不够如何去思考。
冬日里一切都泛冷调,饶是连着几栋楼都亮灯,看起来也只是一团强烈的白光,并不会让人产生温暖的感觉。能让人的温暖的,是空调。
“我靠,停电了。”
白炽灯和亮屏的一体机同时熄灭,卷子上的数字文字不再闪出笔画间的空白而是糊成一个个圆润的黑点。
空调反应慢些,等江今澄也搁下笔环顾四周才缓缓合上扇叶。
“安静自习,靠窗同学把窗帘都拉开。”
这并不是一中第一次停电,但以往多为暑假补课。
夏天日落晚拉开窗帘还能勉强撑到第一节晚自习等发电机供电。现在不到五点半天完全黑了下去,拉开帘子看不清试卷,倒是能看清对面高一新生在走廊欢呼。
怕是第一次遇上这事,还不知道一中是停水停电不停周测,台风天教职工可以顶着狂风暴雨提前把饭送到各班教室门口也不会放一天假。
她抬眼看向墙边电子时钟盘算要不要描页字帖静静心,前门募地被推开,冷气直入,连挂在桌缝的垃圾袋被风吹到,发出一阵轻微的哗啦声。
班主任进门先看了眼天花板上靠同学手机手电筒打出来的光点,后低头滑动手机缓缓开口。
“接政府通知天气原因电路故障,但影响学习,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学校有发电机,马上就能来电。来电后最好只开一个空调,目前不能供所有班级都开空调,高一高二都停了优先供我们高三,你们少开一个其他楼就多一个班能取暖。”
“就这些,班长组织下纪律,安静自习。”
几番闹腾,离下课也没几分钟了。
江今澄抽出几张纸对齐对折叠好塞进口袋,犹豫要不要带点现金去书店买本《看天下》,她不想被江建明在流水上看出来买了别的。
那道注视她很久的目光终于忍不住移了位置,杜宁压了压嘴角用胳膊肘捣捣她说:“帮我带个饭吧,我不想出去,怪冷的。”
“行,但我晚上打算吃米线,可能会晚一点。”
“没事,我吃卷饼,不要小青菜,其他你随便加两三个。”
杜宁饭卡也递到江今澄身前,她又追加一句:“有热豆浆的话帮我也带一杯。”
“OK。”
江今澄满口答应。
高一还能靠边缘帮她打饭,高二就只能吃剩下来的冷菜冷饭整天饿得发晕,现在高三她终于能提前吃饭。想吃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是热乎的也不用排队。
纸带少了,热腾腾的米线吃得她总想擦鼻涕,不过江今澄对这种情况也很熟悉,一个人吃饭久了也学会把纸分成两半。
不过以前和边缘许松年一起吃饭,他们三人都用许松年的纸,江今澄那时带的纸总是用不上。
还是不想了,高一太久远了。
杜宁要吃的卷饼没人排队,菜品也剩很多,就是没看见豆浆。
窗口内氤氲着白汽,一身白大褂的阿姨就在这样迷蒙的雾气中带着口罩和江今澄说话。
“只有热牛奶和红豆沙。”
“什么?还有什么?”
她身后没有人排队,江今澄恨不得把耳朵贴到玻璃上听阿姨讲话。
“牛奶和红豆沙。”
阿姨很热情地从铁盘后捏起一袋牛奶和还没封杯的红豆沙小圆子展示给江今澄看。
“那不要了。”
江今澄摆手,杜宁对纯牛奶和红豆沙小圆子都不感兴趣。
她到班时杜宁不在,过了几分钟人才搓手小跑进来。
“冻死了。”
江今澄刚吃饱,没觉得冷,拧开保温杯抿了口,身子微微后仰瞥见墙面挂的空调扇叶紧闭。
“诶,空调怎么没开,不是可以开空调吗?”
“班主任那么一说,谁还好意思开空调。电路承载不行就修电路去,说什么其他年级不开优先供高三,这不是挑起内部矛盾嘛。都是学生,还分什么优先不优先的。”
“可你不是冷吗?”
“靠一身正气也能行!”
杜宁很夸张地握拳,她校服袖口扫到保温杯盖。杯盖摇摇晃晃,里面的温水也摇摇晃晃。
她走后杜宁帮两个人杯子都接了水,盖子没拧紧。
“诶诶诶。”
江今澄眼疾手快地扶住杜宁保温杯,没倒,只洒了几滴出来。
“幸好幸好,差点卷子要遭殃了。”
杜宁心有余悸地笑笑。
“办公室多着呢,我的给你也行。”
“那还是算了。”
“哦对,我包里还有暖宝宝,都给你吧。”
到了冬天江今澄家暖宝宝多的像批发,也就许松年放假这几天蹭到暖气用得少。
“天呐你太好了,我都有点——”
“有点什么?”
杜宁手指头在纸上蹭了蹭想抱江今澄,发现还是有油印,改为竖了个大拇指。
“有点感动。”
“收收眼泪。”
江今澄笑着打趣。
临近打铃,杜宁神神秘秘递给她一个叠成小时候打宝的方正硬纸片,硬纸片很厚很有重量,像是叠了很多层。
“什么啊?”
“宝藏。”
“嗯?”
杜宁意味深长地缓缓点头,拍拍江今澄肩膀说:“你一定要带回家再打开,在卧室里打开,千万不能在路上打开。”
“为什么?”
“玄学。你最好照做,能给你带来好运。”
顶着被边兰骂不务正业的风险,江今澄极有耐心地一层层拆开,看清小纸条上的字,刚好身后床铺也发出异响。
咚咚咚,愈来愈近也愈来愈清晰。
她当然知道床下没什么,但杜宁纸条上写着床下有人,还是大晚上十点多钟,怎么不吓人。
太急着出去问边兰要手机控诉杜宁,江今澄膝盖抵到桌角,冬天感受到的疼比夏天要强烈很多,她捂着撞到的地方揉了会儿。
耳边咚咚咚声又一次出现响起,这次她听清楚了。
“爸,有人敲门。”
喊完客厅没人走动,江今澄打开门稍稍偏头,卫生间白雾升腾主卧房门紧闭,没人搭理她。
门外站的是许松年,穿着浅灰色薄绒睡衣,领口开得能看见半截锁骨,手上还端个碗。
“我来还碗,忙忘了刚想起来。”
确实是她们家碗,但许松年拿她家碗做什么。
“没事没事,你放桌上就行。”
客厅没开空调,她出来几分钟都觉得有点冷。
“你早点回去,外面挺冷的。”
“好,帮我转告阿姨炸元宵很好吃。”
楼道涌进来的风吹得门吱呀吱呀响,空气流动快,能闻到的柑橘味却很淡。
“什么炸元宵?我妈做的?”
这不是只在小时候吃过,边兰说她不记得怎么做就没再吃过的东西。
“是。”
许松年迟疑着点头。
“你等一下。”
主卧熄了大灯但床头柜的小夜灯还亮着,手机映亮边兰整张脸,见她过来往脸下移了点问:“不睡觉干嘛?”
“妈,你炸元宵了?给许松年吃了,没留给我?”
“就剩那点了,扔了也浪费。他上来还碗是吗?你记得把碗刷了别堆到明天。”
边兰嘴上嘱咐,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机。
“这玩意吃多了不消化还长胖,你不吃也好。”
敷衍太敷衍。
炸元宵没吃上出去还得轻手轻脚带上门,她从走廊拐出来许松年还没走。
“好像,都被我吃了。”
两百平以下的房子谈不上什么隔音,许松年能听见她和边兰说的话再正常不过。
“嗯,是这样。”
江今澄故作凝重地点头。
她忽然想到杜宁折的硬纸片,她也能折一个逗许松年。
“你什么时候开学来着?”
江今澄总在脑子里想很多,可说出口往往只是整个逻辑链条其中一环,故而听起来很跳跃,不过许松年已经习惯这样跳跃的对话。
“二十一号,我周日走。”
“行,等周六,周六我送你一个——宝藏。”
想了下还是杜宁这个定义更合适。
“好,那我应该很期待还是一点点期待?”
许松年有时候确实像个傻子,也不问为什么就好好好。
“一点点吧。”
第二天到校江今澄问班长墙上还没撕的几张白纸能不能揭下来用。
“能,你要当草稿纸?现在办公室有多的,可以不那么节俭。”
“不是,呃,是是是。”
不解释有时候比解释更省事。
江今澄不会叠小时候打宝那样的硬纸片,杜宁边教她边试探:“你不会也想吓我吧,这对我不管用啊,你就是写趴我家窗户上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真的?”
江今澄准备有时间再叠两个,杜宁这么说还真一定要叠一个给她。
离周日还有几天,先叠好一个给了杜宁。
纸条上写的是你二模一定会上六百
杜宁并非真想吓她,她也不是真的生气杜宁吓她。平时两个人一到晚自习唉声叹气,求天祷地希望成绩能比上一次更好,压力已经很大了,玩玩也没什么。
给许松年的就更简单了,大学生又不要高考。
【祝你大学生活快乐】
第一次给许松年写元旦贺卡,他觉得太短,江今澄只好又胡编乱造了些上去。但其实她更喜欢简短的祝福,因为那要慎之又慎选出最好的祝福。
——
“垃圾空瓶收一下,垃圾空瓶收一下。”
他们这节车厢都是坐到江林南站的大学生,扔垃圾的不多,卫生员阿姨走得很快。
快到许松年这排时,他提前接过A座女生的空瓶递给卫生员,阿姨停在原地往里摁了下问靠过道的他:“纸团要不要扔?”
江今澄套了很多层,小桌板不能完全摆下摊开的纸,垃圾袋抖起来的一阵风都能吹落几张。
“不用,这不是垃圾。”
许松年轻轻压住小桌板上几张又俯身去捡脚边纸团。
被他捏在手中那张有字的小纸条意外翻到背面。
【我们还在一个省,不是天南海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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