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水轩住了一夜,原本第二天就可以回去,但张佩宛忽然邀请祝婴宁到张府小住。
“我又不认识她。”祝婴宁不悦,“无事献殷勤。”
小狸从窗口跃下,说:“去吧。”
它记得张佩宛马上就要进宫了。
听见小狸这么说,祝婴宁立刻转换态度,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新月:“那我现在就去答应她。”
因此第二日传回祝府的消息就变成了——祝大小姐极合张小姐的眼缘,所以被请去张府做客了。
小宋氏咬碎银牙,半晌才吐出一句:“知道了。”又说,“一路劳顿,叫人好生招待传话的侍从。”
祝婴宁得了赏识,小宋氏虽然恼怒,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也是祝岚月的好机会。
不知道张小姐怎么就被祝婴宁蛊惑,只是依祝婴宁的坏脾性,肯定也得意不了多久。在此期间,她得想法子让岚月在张小姐心里留个好印象,这样对岚月、对祝家都大有好处。
想到祝婴宁到头来仍旧是为自己的女儿做了嫁衣,小宋氏心里痛快极了。恰好前院传话,说小少爷下了学要来荣兴堂,小宋氏喜上加喜,立刻吩咐厨房,晚上好好做一桌菜,送到月华堂西厢房去,她要同一双儿女团团圆圆吃一餐饭。
祝岚月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她有些不解,在她的记忆中,祝婴宁与张贵妃并无交集,这会儿怎么就去张府小住了?
还是先前娘亲并未告诉她有这一桩事?
小宋氏见女儿神色古怪,拉住她的手关切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祝岚月摇头。
屋子里都是自己的人,小宋氏也不避忌了,开门见山:“过几日你拿帖子去张府,趁张贵妃入宫之前拜见。先攀上这一门关系,以后的事可以慢慢筹谋。”
拉着女儿的手,小宋氏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我的心肝宝贝也长大了,若是有贵妃做媒,想必能说得一门好亲事。要是再攀高点儿……”
小宋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盯着自己的女儿,眼睛亮得可怕。
再高点儿那可就是龙门了。如今太子正当年纪,府中也有侍妾,只是尚无子嗣。两年前太子深陷火场,太子妃为了救他而葬身火海后,至今太子妃的位置还空悬着。
小宋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祝岚月被她抓疼,挣扎了一下:“娘亲。”
她如何能不明白小宋氏的心思,只是祝岚月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她知道,不久之后,当今圣上就会龙驭宾天,然后新皇即位,再接着就是宫变厮杀,血流成河。
至于最后坐上皇位的那个人,祝岚月永远都不会忘记。
“娘亲。”祝岚月又喊了一声,嗓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栗。前尘往事如水般流过她眼前,祝岚月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当场尖叫起来。最后她勉强回应道:“娘亲,这事还要细细考虑。”
意识到自己失态,小宋氏连忙松开女儿的手:“娘亲走神了。疼不疼?”
“没关系。”祝岚月深深吐出一口气,她知道原本这是一条很好的路,只是陡然生变,平坦大道成了万丈深渊。
祝岚月继续说:“我知道娘亲是为了我好。我会去拜见张贵妃。”
小宋氏放心了:“好女儿,娘亲也会仔细为你谋划。”
接着又计划起该让女儿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最重要的是送什么礼。这样一看,操心的地方还有不少。
瞧见小宋氏喜不自胜的样子,祝岚月却心乱如麻。但她知道她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一次她必须活下来,毫发无损地活下来。
因为不久后张佩宛就要入宫,所以这几日张府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一箱一箱的赏赐还有其他张大人的同僚送来的贺礼,都要先抬进张佩宛的院子,由她过目之后才能入库。
祝婴宁被安排住在侧院。这里的人她都不认识,只有身边一个小丫鬟是祝府的。张佩宛倒是给她指了几个丫鬟伺候,不过祝婴宁不愿意使唤她们,心里总觉得张佩宛不怀好意。
这会儿院子里又有了动静,祝婴宁顺着推开的窗缝望去,看见又是好几个红木大箱子被放在了院中。
张佩宛不知去哪儿了,所以箱子还没有被打开。
来来回回好几趟,祝婴宁看得有点烦了,皱着眉毛说话不客气:“这么忙还要请我来做客,真是一点都不诚心。”
身后的小婵正好往桌上放下一碟荷花酥,闻言一个激灵,立马加快动作,希望在祝婴宁转身之前就出去。
先前听说可以到碧水轩听戏,小婵千求万求,顶了英儿的位置出来。没想到现在竟然只剩她和大小姐二人。
她不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一些事情做不惯做不好。也没有那么懂眼色,知道如何揣摩主子的心思。她已经好几次看见大小姐的脸上浮现出怒色了。这会儿或许因为在张府,所以大小姐没有当场发作,小婵不敢想,要是回去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还有这个张小姐,待客就好好待客,结果来了半天连人影都没见到半个。小婵原本还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觉得大小姐被她招待得舒心了,或许就不会计较自己那些错处。
如今真是错上加错悔不当初。
心里还在哀嚎,该做的事却不能不做。小婵蹑手蹑脚将张府下人送来的点心都放好,正想偷溜出去,祝婴宁叫住了她。
“哎,你——”
小婵端着托盘,立刻低下了头:“是,大小姐有何吩咐?”
“看见小狸了么?”
原来是问猫,小婵松了口气:“方才奴婢看见小狸就在院门口玩耍。要奴婢将它找回来么?”
在这屋子里待了大半天,祝婴宁着实闷坏了。这会儿知道小狸在外面,刚好可以和小狸一起去外头玩,因此她对小婵说:“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吧。”
“那这点心……”小婵下意识问,还要不要留?
祝婴宁看了一眼就走了:“你吃吧。”
张佩宛会入宫的原因,圣旨说是她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其实只是有人算出她命中多子,能一举得男。
好笑。
彩狸轻摆尾尖,此刻它正站在张府最高的一棵槐树上,从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座府邸。所以很快,它就发现了邀请祝婴宁前来的张佩宛。
或许是忙完了,此刻她正领着一队丫鬟往自己的院子回去。
彩狸微微眯眼,它记得这位贵妃入宫后确实很快便有了身孕,不过可惜薛淮的命太短,她尚未分娩便被移送到了行宫,成了太妃。
这些人物都无足轻重,现在最重要的是,它得知道如今天子幼弟——瑄王薛渭的情况如何。
先皇在时,因为子嗣稀薄,最终立了长子薛淮为太子。多年后郦贵妃终于又诞下一子,帝心大悦,立刻就晋她为皇贵妃,在小皇子周岁时又将他封为亲王,封号为瑄。
瑄王天资聪颖又敏而好学,将资质平平的太子薛淮衬托得越发没有可取之处。再加上皇贵妃那时极为得宠,而薛淮的生母身份低微且早逝,对他丝毫没有帮助。渐渐地,开始有人在皇帝面前进言,请陛下另立太子。
薛淮与这位幼弟的梁子从此结下。后来他甫一登基便将瑄王赶去封地,并且派人长久地监视,不许他出封地一步。他对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的感情实在算不上美妙。
当然瑄王也不喜欢他。
收回神思,彩狸低下头。这棵老槐树的树皮很是粗糙,它于是伸出爪子,仔细在上面磨了磨。
“小狸——”
有人在底下喊它。
彩狸不理,继续磨爪子。
“小狸。”
祝婴宁急了,面前这棵树又粗又壮,枝叶茂盛得连日光都透不过多少。她找了很久,听到树上有磨爪子的声音,一抬头果然发现了小狸。
喊了几声都没反应,祝婴宁怕它是在上面下不来了,急得要死,左右环顾却没有工具可以帮忙。
正束手无策,忽然有人在身后问她:
“你在干嘛?”
今日学中下学早,张博一回府就往姐姐的院子跑。他与姐姐感情深厚,自从宫里来了圣旨将他姐姐封为贵妃,张博怕以后与姐姐见面不易,便日日往她的院子钻。
只是今天一走进垂花门,就瞧见有人在槐树底下又跳又叫。张博一时恼怒,开口责问。又想是哪个丫鬟这般无礼?吵吵嚷嚷的,管事都去哪儿了,怎么管的人?
对方听到了张博的声音,从槐树后慢慢探出身来。
张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是个妙龄女子。
肤若凝脂,眼似星眸,身姿袅娜,顾盼生辉。
而张博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是谁的丫鬟?”
什么丫鬟?
祝婴宁没什么好气:“你才是丫鬟。”
被美人出声骂了,张博竟然并不觉得恼怒,甚至还想让她和自己多说几句话:“我不是丫鬟,我是这里的少爷。”
祝婴宁根本不想理他,一心只想着将小狸“救”下来。
见她没反应,只是抬头向上张望,张博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几步。
美人的颈子雪白细长,脸颊却粉粉的,更显肌肤盈润通透。身上涌动的阵阵馨香,让张博不由得心迷神醉,耸动鼻尖深嗅一口。
他又走近一步,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与一开始的斥责全然不同。
祝婴宁转头。
张博已经与她近在咫尺,目光炯炯盯着她,但祝婴宁似乎并未觉察,毫无男女大防的意识。只是瞧见来人是个半大小子,且瘦长高挑。眼珠一转,她忽然有了主意。
收起方才的不耐烦,祝婴宁伸出手一指,眉头微皱,语含乞求:“我的小猫在上面,你能帮我救下来么?”
张博被求得神思荡漾,立刻一口应下。
只是张博从小不事劳动,对于赤手空拳爬树这件事根本一窍不通。但他已经答应了美人,只好撸袖子系衣服,颤颤巍巍抱住树干准备爬上去。
看他双腿打颤寸步难行的样子,祝婴宁心怀质疑,在底下围着他问:“你行不行呀?”
张博咬牙切齿:“当然行。”
可惜手脚一点不听他的使唤,千辛万苦不过往上蛄蛹了五六寸距离。
张博满头大汗,不知道是太热还是太心虚。他低头,看见祝婴宁像是放弃了,她叹气说:“我去找其他人。”
“别,我马上就抓……”
话没说完,美人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抱着树干离地五六尺的张博。
抱着树,张博懊恼极了,他还没问她叫什么,是谁的人,他怎么从未在府中见过她。不过她的猫还在这儿,那她人也总会再回来的。
想到这儿张博放心了,也顾不上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狼狈。
对了,是什么猫来着?
张博回头想朝树上细看,结果一转头就跟一张硕大的猫脸对上。
那猫头尾颠倒,脑袋朝下,只用爪子就站立在树干上。它注视着姿势尴尬的张博,胡须微动。
张博原本被吓得一个激灵,但发觉这就是美人要找的猫,**掩盖过恐惧,驱使他朝那猫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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