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盼鸢跟着一伙姐妹去了ktv。
她们这群姐妹一共六个,其中一个女生最近认识了个家里开厂子的大哥,偶尔开包间都会叫上她们。
楼惜弱一般会把盼鸢捎上,把她随便丢在角落里,她就能充当一台食物粉碎机。
盼鸢这会儿照常躲在一角用牙签戳着果盘吃,时不时观察其他姐妹的动向。ktv里什么成分的男女都有,瘾君子也不少见,喝酒上头之后还会用点白的助兴。
盼鸢知道那玩意儿不能碰,光看这些男女抱在一块伴着音乐上下摇头她就够呛,赶紧多往嘴里塞了两块哈密瓜。
她是堕落,但母亲从小给予的良好教导让她长得再歪也不会倒,也不会跨过这条警戒线。
盼鸢也能意识到过早的自由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可没人会管她,也没人愿意管她。学业上没有成就感,家庭里没有爱,还不如扎在人堆里,至少她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音乐开得震天响,盼鸢正用眼睛巡视这方不属于她的领地,发现有个成年男人正对楼惜弱动手动脚。
她丢下牙签,两步就跨了过去,一把拽过男人的手,质问:“手放哪儿呢?”
对上盼鸢发怒的脸,男人一时有些懵,没敢承认。
盼鸢放开嗓子又问了一遍,男人顿觉脸上无光,恼羞成怒地甩开了盼鸢的手,大声道:“像你们这样的高中生,都出来玩了,还不让摸?”
“草!”被这么一激,盼鸢手比脑子快,抄起男人跟前的果盘直接浇了他一脸:“那我还真得让你见识一下出来玩的高中生是什么样儿的!”
赐完果盘大礼包,盼鸢又抬起脚,对着男人的大腿侧狠狠踹了下去。
“啊——!你!”男人吃痛,抱着大腿龇牙咧嘴地哀嚎,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使这么大力,随手揪过一个兄弟就兴师问罪:“你们他妈的从哪里找来的婊子!手脚这么不干净!”
说完又瞪向盼鸢,骂道:“看什么看,找死啊你!”
“你自己手不干净,摸我朋友,还倒打一耙?!”盼鸢指着他咬牙切齿道,握紧的拳头举在半空。
“跟他费什么话!弄他!”
她还没下手,楼惜弱跟几个女生的巴掌先她一步上去了,挨个冲男人的右脸招呼,使劲抽完还不够,又赏了一顿避开关键要害的拳打脚踢。
“哎!怎么回事!你们……”
“喂!住手!”
“啊……”
劝阻的人拦不住女生们的巴掌和指甲,谁敢进来就会被无差别攻击,挨打的男人哪怕双手护在胸前,也根本招架不住这些毫无章法的拳头。
叫喊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混乱。
眼看这些女生揍完人就拉着彼此的手飞速跑出了包厢,几个男的还想起身追出去,却被开包间的大哥拦住了。是他把这几个女生叫来充热闹的,眼下闹得这么难看,他觉得面儿上挂不住,这才跳出来当和事佬:“算了,几个小姑娘而已,计较什么,由她们去了。”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捂着胀痛的脸叫屈道:“哥你这就不厚道了,你被打成这样试试!”
那大哥一把扯下他的手,掰过他的脸来察看,头发乱了,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确实有点惨。
尤其是右脸,被几个女生的巴掌轮着扇,跟糊了层鸡血似地,上面还有数条明显的指甲印。
大哥面露难色,又懒得处理他这破事,干脆说:“你要觉得委屈,你自己报警到二中找她们去。”
男人自知理亏,顿时不吭声了。
逃到了街上,几个姐妹手拉着手,在夜景的霓虹灯下,面面相觑了会儿,纷纷仰天大笑起来。
“痛快!”有人大喊道。
“就是!这种男的,揍一顿就老实了!”
楼惜弱感激地望着她们,说:“谢了,没有你们,我估计得少条胳膊才能出来。”
“少条胳膊?太夸张啦。”盼鸢抱起双臂,下巴一翘,大言不惭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敢,他要是真那么做了,我们几个就剁了他!”
其他几个姐妹跟着气氛附和道:“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一这天,盼鸢跟楼惜弱在校外的早餐摊前一块买早饭,付钱了,才想起来要给宁思言买一份。
她昨天已经打过一次退堂鼓了,想到自己一筹莫展的作业,想到好学生与她们之间隔着的那条无法靠幻想来跨越的银河。
尤其是周五下午放学那天,她看见宁思言和一圈学霸有说有笑地穿过走廊,讨论下周考试的出题内容,而她当时正准备跟楼惜弱去ktv玩,耳边是好姐妹说吃什么玩什么的说话声,强烈的对比之下,她的自知之明、她的自卑,统统跑出来阻挠了。
可是转机来得也快,和她阴晴不定的心思一样。
有个姐妹待在画室忘了时间,她们在校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来,就让盼鸢回去喊人。
二中的画室和音乐室所在的建筑相邻,她只隐约记得位置,从没上去过,爬到三楼听到一阵悠扬的钢琴声,才发现自己走错了。
正要转身离开,折返路上走过那间传出琴声的音乐室,在半开的门缝里,盼鸢看见了宁思言。
那首曲子已经弹到一半了,盼鸢听着听着,脑袋上就冒出了个问号来。
她之前从别的女生嘴里挖到过一个消息,说宁思言最近在准备钢琴比赛。一般情况下,指导老师都会给自己的学生量身定制适合他当下状态的曲子,可这首明显不是比赛练习曲啊,所以他这是在弹着玩?
盼鸢摸着下巴思索道,她的邻居林筱最近也在备赛,弹的都是什么肖邦和李斯特等组合曲目,但是宁思言,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是在弹……《镜夜》?
这曲子本就自带忧郁,他弹起来更是给人一种压抑到窒息的感觉。盼鸢被他指尖下的情绪留住了脚步,怔在原地,直到听完最后一个音。
声响一停,宁思言低下头,握成拳的手不住地在颤抖,而她想成为的那根挺直的脊背,此时正以一种无比痛苦的姿态躬着。
盼鸢屏住呼吸,任由无端的悲伤漫过心脏。
她往左边挪了一点,换了个角度,看不见表情,却能更清晰地看见宁思言的侧身。
盼鸢对钢琴一窍不通,但她懂得推己及人的道理。她面对热爱的事物绝对不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周末在家跳舞时,她的心情是愉悦满足的,虽然完成作品需要经过大量枯燥乏味的练习,但她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沉浸又享受。而且她能体会音乐表达出来的情感,如果要她用这一首作为表演曲目,那她脑子里想象出的相应动作,身体姿态势必向内收拢,且表演空间也会相对缩小,在对呼吸的处理上,吸气也远远大于呼气。代替他表达这些无形袒露的负面情绪。
盼鸢不知道他为什么难过,她见过在信息室里画画、在人堆里展露笑容、在走廊捧着书读的宁思言。
唯独没见过以这样的方式发泄痛苦的宁思言。
站了一会儿,盼鸢在宁思言重新挺直脊背后,默默转身离开了。
盼鸢的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惆怅来,同时又诞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感受,她觉得自己意外地发现了宁思言的秘密。只要她不向任何人传达,就好像在帮忙保守,也就有了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参与感。
“喂,你特么怎么买个早饭都能走神啊?”楼惜弱推了一把身边这块石化的雕像,盼鸢已经杵在原地两分钟了,搞得人家老板娘以为她还要买点什么带走。
盼鸢冷不丁地挨这么一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两步,又被送回到了包子摊前。
她站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块钱,递给老板道:“老板娘,多要一个肉包,菜包,一杯豆浆。”
楼惜弱都怀疑自己一掌给这家伙脑子推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盼鸢,以为她贪心的毛病又犯了,警告道:“一会儿你吃不完,我可不帮你解决昂。”
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零钱和塑料袋,盼鸢冲她神秘一笑,歪头道:“送宁思言的。”
楼惜弱两眼一闭,宁愿自己瞎了聋了。
得,又一个拿肉包子打狗的。
盼鸢上楼赶到一班,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宁思言的受欢迎程度,更低估女生们面对暗恋对象的行动力。因为周一简直就是表白大军的混乱角斗场,各种早餐在宁思言的桌上堆积如山,当然,也包括她的那份。
该有一会儿才上课,她跟楼惜弱假装不经意地在一班走廊外闲聊,实际趁机观察局势。
“呦,又这么多?”高阅勾着书包带往自己桌上一丢,坐回座位调侃道。
宁思言扭头看了一眼他,高阅当即心领神会地接过圣旨,结实的手臂一伸,娴熟地将各种早餐揽到了自己的桌上。
他边拆一只纸袋边以牺牲巨大的口吻说道:“唉,中午吃饭又不用叫我了。”
宁思言正低头翻昨天写好的作业,听到他这一句,撩开眼皮瞟了眼高阅,低笑了一声。
盼鸢透过那个两臂多宽的窗口,亲眼目送那小山堆一样的早饭被他同桌一扫而空。
而宁思言,右手肘抵着桌面,指尖灵活地边转笔边看某本教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结果显而易见,甚至可以说惨不忍睹。
预言家楼惜弱颇为惋惜地展开双臂,恨铁不成钢地对她道:“我早跟你说了,没用,都被他同桌那只猪给吃了。”
“尤其今天还是周一,大伙口袋都是鼓的,你能送一天,送一个月,能送半年吗?”
盼鸢从楼惜弱的话里品到了点对她家境的影射,是的,换作从前,她根本不会犹豫,别说半年,送到毕业她也送得起,盼鸢知道楼惜弱是无意的,本着好意劝她悬崖勒马,而且事实摆在眼前。
任何人捧过去的心,在他那里,都只获得了一眼的待遇。
“……真的,你信我,别追了,千军万马独木桥,有去有回,徒劳无功。”
楼惜弱还在耳边滔滔不绝,刺激着她敏感脆弱的听觉,盼鸢刚攒的勇气就跟那肉包似地,只要进了高阅的肚子,消化一下就没了。
“走吧。”盼鸢失望地说。
下午放学,盼鸢为了打发郁闷,就叫了几个姐妹去网吧打端游。
去的路上经过一条没有监控的巷子,据说那儿经常有高年级学生在这儿打劫二中的低年级学生,有本校的,也有其他学校的。
盼鸢没亲眼见过,不信这个邪,跳上半人高的围墙沿着边缘走,发现前面有个拐角,确实有些隐秘。
有个姐妹看她在上面如走钢丝,出声提醒道:“小鸢你小心点儿,别摔了。”
“这地方不窄。”盼鸢走得成竹在胸,冲她露齿一笑,说:“放心,我平衡性很好的。”
“哎?”忽然有人疑惑地道:“那不是宁思言吗?”
“……”听到这名字,盼鸢脚下一歪,差点老马失蹄。好在她及时拉住了一根木制围栏,稳住身形后,她才朝那个姐妹指的方向看去。
宁思言面前站个穿着三中校服的男生,体型比他还要壮上一圈,两个人正说着话,这高个子突然伸手推了宁思言一把。
受到惯性的牵引,宁思言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他极度反感这样的行为,打算给钱了事,刚低头摸出钱包,一根木棍正面抵在了男生的肩上。
宁思言一转头,盼鸢笑吟吟的侧脸就这么闯入了眼帘,她今天没扎马尾,一头乌黑长发覆到腰间,少了点平时的娇俏,显得整个人十分柔和。
很快,她就打破了宁思言给她上的这层新滤镜。
盼鸢使着她那清亮的嗓音,语气却十足地老气横秋:“想干嘛?学人打劫啊?”
“你特么谁啊?!少多管闲事!”高个男生扫了眼她的学生装扮,顿觉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一把将那戳到了他自尊的木棍拽了下来。
趁他们的注意力短暂地停留在自己身上,高个男直接将钱包从宁思言手里夺走了。
盼鸢反应迅速,跑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臂。
就在盼鸢的手够到钱包时,高个男奋力甩开了盼鸢的禁锢,他本想快步离开,却被几个活动着脖子的女生包了过来,手脚并用地拖着他,将他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地上摩擦。
高个男生实在拗不过她们,脸贴着地面,扯开了嗓子大喊道:“真他妈的能多管闲事!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放开我!我说了放开我!你们是聋了吗?喂!”
盼鸢气定神闲地走过来,将男生死死攥在手里的钱包使劲抽了出来:“他是我同学,你说我管不管?”
“还有,抢钱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你嚷嚷什么啊?”盼鸢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道:“小心我开视频给你录下来送局子去。”
高个男生听到要进局子,嘴都不敢做动作了。
“好了,姐妹们,松开这……”盼鸢说到这儿,忽地话音一转:“这傻大个吧。”
男生站起身来,大力地拍着衣服上的灰尘,无比愤恨地盯着盼鸢,边走边拿手指隔空指着她:“你等着,二中的是吧?我一定找人弄死你!”
盼鸢摊手,面无表情地送了他一个‘姐无所谓’的眼神作为告别礼。
“你的钱包。”盼鸢拿着钱包一角,走到宁思言跟前,递还给他。
宁思言显然还没从这大型武打片里缓过来,愣了一秒才伸手接过,眉头轻皱,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默了一瞬,他浓长的眼睫下沉又扬起:“刚才那个人说的话……”
“哦,放心,他这种人我见多了,就是喜欢嘴炮而已,揍两顿就老实了。”盼鸢用一套久经沙场的口吻打断了宁思言,表面笑得泰然,实际还真有点汗流浃背。
人多势众的时候她指定是不带怕的,要是这人单独堵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宁思言:“……”
除了感激,宁思言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
盼鸢更是苦恼,牙齿轻咬着下唇后方的软肉,喜欢的人就站在跟前,她的心却只顾着狂跳。
“我还有事,先走了。”犹豫了会儿,宁思言先打破了沉默,扭头离开。
宁思言一走,盼鸢又泉思如涌了。
她想,宁思言之所以会成为被打劫的对象,估计是对方看他长得白净,一眼过去就是那种乖巧、好欺负、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只会默不作声的好学生。
“宁思言。”盼鸢忽然在他身后喊他,后一句声调大方又肆意:“要不要以后我罩着你啊?”
宁思言循声回头,望着少女轻盈地从半人高的水泥地上跳下,傍晚的风刮着初秋不寻常的燥热,橘红色的晚霞也偏爱她。
她双手插在校服外套里,风抚动她两侧的发丝,笑起来的时候,唇角下会显出淡淡的梨涡。
宁思言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喉结微动,最终没说话,一点点收回目光,停留两秒,加快脚步走了。
盼鸢失落地垂下眸子,目送对方无情离去,一双漂亮的杏眼透出哀怨的郁闷来。
“切,还是对我冷冰冰的。没意思。”
ps:《镜夜》V.K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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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手中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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