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记忆溶酶体
谢昭在生物舱醒来时，鼻腔里灌满栀子花与放射性尘埃混合的气味。全息屏显示此刻是温佑坠海后第47天，但培养液成分分析仪检测到他体内含有三个月后的抗癌代谢物。
"欢迎来到记忆回收站。"人工智能的声音带着温佑咳血的震颤音色。谢昭扯掉头皮电极，发现每个探针都连接着冷冻的癌细胞样本——那些来自温佑肝脏的病变组织正在玻璃管里搏动，形成微型心脏的收缩频率。
量子显微镜自动对焦，谢昭看见自己视网膜上刻着四维坐标。当他凝视生物舱的金属外壳时，温佑坠海那天的浪涌突然在反光中具象化，檀木调香瓶的裂纹里渗出1998年的雨水。
"认知重启程序启动。"
谢昭的太阳穴突然刺痛，十二岁那年的爆炸以逆时序在眼前闪回。他看见成年温佑站在火场中央，用联觉症将燃烧声转化为解毒剂分子式。当防爆门关闭的瞬间，谢昭发现少年自己口袋里多出一枚翡翠吊坠——正是此刻挂在生物舱密码锁上的那枚。
培养液循环系统发出蜂鸣，谢昭的血液样本在离心机里分离出银色物质。质谱仪显示这是温佑婚戒的合金成分，放射性同位素含量与坠海那天的海水样本完全一致。他突然咬破食指，在观测窗上画出母亲实验室的通风密码，那些血珠竟自动排列成温佑胃癌的CT影像。
"你终于找到接口了。"温佑的声音从通风管道溢出，带着太平间尸体的防腐剂气息。谢昭转身看见生物舱投影出七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每个都在解剖不同的温佑尸体。当他把手伸向最近的投影，那个谢昭突然举起解剖刀，刀尖挑着仍在收缩的肝癌组织。
量子计算机突然超频，谢昭被抛入记忆基因库。无数个温佑的克隆体在培养舱里转头看他，每个的癌细胞分布图都对应某个时间锚点。他在第28号舱前停住——这个温佑的腰椎穿刺疤痕里嵌着谢昭的婚戒，戒面刻着神经毒素中和剂的化学式。
"认知污染指数超标。"警报声中，谢昭的防护服开始溶解。他扒住第13号舱的观察窗，看见十五岁的温佑正在手术台上挣扎，而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赫然是二十年后的自己。少年温佑的肾脏摘除视频在此刻自动播放，手术刀反光里映出谢昭父亲的脸。
生物舱突然倾斜，谢昭坠入灌满抗癌药液的管道。当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每滴药液都在呈现不同时空的温佑：在拍卖会转钢笔的，在钢琴前咳血的，还有在解剖台上被自己切开肋骨的......这些投影突然同时指向东方，谢昭的助听器接收到母亲哼唱的坐标频率。
"你是我最好的培养基。"温佑的量子化身影从药液里升起，肝癌阴影在他颈部形成项圈。谢昭挥拳击碎这个虚影，却发现飞溅的液体里裹着1998年的实验数据——正是导致温佑母亲瘫痪的神经毒素配方。
量子钟突然倒转，谢昭回到生物舱苏醒的瞬间。这次他提前扯断电极线，带着温佑的癌细胞样本撞进通风井。管道内壁的粘液检测显示含有时空锚定酶，那些荧光物质在他皮肤上蚀刻出四维地图。
当谢昭爬出通风口，月光正照在顾氏实验室遗址的钢琴残骸上。他按下中央C键，腐朽的琴弦震出温佑联觉症发作时的脑电波。那些声波在辐射尘中凝结成母亲的身影，她手中的调香瓶正在滴落谢昭的骨髓干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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