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VIP病房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顾屿推门而入时，陆明轩正靠坐在病床上看书。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那双酷似陆明哲的眼在镜片后抬起，平静无波地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顾屿今天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烟灰色西装，手里还随意拎着一个果篮。
“看来陆二少恢复得不错。”
顾屿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陆明轩打着留置针的手背，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嘲讽：“真是万幸，没让我背上更重的罪过。”
陆明轩合上书，摘下眼镜，用指尖轻轻揉了揉鼻梁：“托你的福，死里逃生。”
顾屿轻笑一声，自顾自地在床边扶手椅上坐下，长腿交叠，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己的地盘：“别这么说，意外而已。”
陆明轩放下手，重新看向他，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疏离书卷气，只剩下一种冷静审视：“这里没有别人，顾屿。”
“你费尽心思演这么一出，差点把我们两个都淹死，不会只是为了来我面前炫耀你的演技吧？”
“费尽心思？”
顾屿挑眉，故作惊讶：“陆二少是不是落水时脑子进了太多海水，产生幻觉了？”
“栏杆年久失修，我们不幸成了受害者，仅此而已。”
他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那双漂亮眼睛里淬着冰：“我只是讨厌有人不识趣，总想靠近不属于自己东西。尤其……是顶着这样一张脸。”
他目光毫不客气地在陆明轩脸上逡巡，带着**裸厌恶和比较，仿佛在评估一件拙劣的复制品。
陆明轩脸色沉了沉，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收紧，但他很快克制住了情绪，反而极轻地笑了一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顾屿，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顾屿脸上假笑消失，眼底翻涌起暴戾暗色，周身那股白兰地信息素似乎躁动了一瞬。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甚至还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宴会那天我送的见面礼，你似乎……还没有打开看过？”
陆明轩抬眼看向顾屿，眼神里多了几分审慎：“一份礼物而已，你何必如此记挂？”
“一份礼物而已？”
顾屿挑眉，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危险气息；“我送出去的礼物，从来都不是‘而已’。尤其是……送给像陆二少这样。”
陆明轩看着顾屿那双漂亮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心中警铃微作，如今顾屿旧事重提，语气如此意味深长……
“看来陆二少是贵人多忘事。”
“不妨现在让人取来看看？或许看过之后，我们接下来的谈话……会更有共识。”
“想必你邀我来也不是简单叙旧吧！”
陆明轩沉默地与他对视了几秒，他按下床头呼叫铃，对进来的护工低声吩咐了几句。
病房内陷入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寂静。
阳光无声移动，空气中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不久，护工就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走了进来。
陆明轩示意她放在床头柜上。
护工离开后，陆明轩看着那个礼盒，又看了一眼好整以暇，仿佛在等待好戏开幕的顾屿，心中一股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丝绒表面，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解开了上面系着的银色缎带，掀开了盒盖。
盒内没有多余的填充物，只有一张照片，静静躺在黑色衬底上。
当陆明轩目光落在照片上时，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呼吸猛地一滞，拿着盒盖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松，盒盖掉落在被子上，发出沉闷声响。
拿着照片的手指猛地攥紧，指尖用力到几乎要将照片捏碎！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顾屿，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阴沉，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你什么意思？！”
顾屿欣赏他骤然巨变的脸色，仿佛在品尝一杯醇烈的美酒。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什么意思？陆二少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陆氏内部现在也不太平吧？几个叔伯虎视眈眈，你父亲年纪大了，你哥哥留下的权力真空，总得有人去填。光是靠着和顾家那点虚无缥缈的旧情，够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发抖的陆明轩，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父亲这时把你推出来，你会不明白？”
“可你真的甘心吗？甘心只做一个替代品，一个维系利益的工具？陆家内部的争斗，你哥哥死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这些，难道不比讨好一个人，更重要？”
陆明轩胸口剧烈起伏，攥着被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他死死咬着牙，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冲垮理智的惊涛骇浪。
顾屿俯身，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恶魔般的诱惑：“我可以帮你。”
“顾氏那个海外医疗项目，你们陆氏投入不少吧？”
“如果关键时刻，一些关键信息‘不小心’流到其他对家那边……你觉得，你在陆氏那些虎视眈眈的叔伯面前，还能有多少胜算？”
“反过来，如果我能帮你拿到你想要的……结果又会如何？”
陆明轩瞳孔骤缩：“什么意思？！你在陆氏安插了人手？！”
“别说得那么难听。”
顾屿轻笑：“这叫商业手段，我和你合作是各取所需。”
陆明轩猛地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愤怒和羞辱灼烧着他的理智，但顾屿抛出的诱饵，以及那张照片带来的致命威胁，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脖颈，让他窒息。
病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照不进两人之间暗流汹涌的泥潭。
陆明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顾屿，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漂亮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疯狂而危险的灵魂。
良久，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顾屿，你真是个疯子。”
顾屿欣然接受这份赞誉：“谢谢夸奖。所以，你的答案是？”
陆明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震惊和恐慌已经被一种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那张照片塞到了枕头底下。
然后，他看向顾屿，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合作细节，我会让人联系你。”
顾屿脸上的笑容扩大，他知道，他赢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愉快的拜访。
“很好。期待你的好消息，陆二少……或者，我未来的合作伙伴。”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时，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哦，对了，祝您……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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