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摩天轮下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透了。南城游乐园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串缠绕在树梢上，像坠了满树的星星。
A班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走着，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冰淇淋，讨论着刚才玩过的项目，笑声在晚风里飘得很远。
“对了！我听工作人员说，游乐场的城墙上九点半有烟火秀！”张欣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手喊道，“咱们去城墙那边等吧，据说视野超棒！”
“好啊好啊！”马天舒第一个响应，手里的冰淇淋都忘了吃，“我最喜欢看烟花了，砰的一声炸开，超漂亮！”
一行人跟着张欣往城墙走去。城墙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找了块视野开阔的空地，铺了张野餐垫，围坐在一起。马天舒从背包里掏出薯片和可乐，分给大家：“来，边吃边等！”
谢疏瑶坐在野餐垫的边缘，手里握着一瓶没开封的果汁，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墙顶端。
晚风轻轻吹起她的裙摆，带着一丝秋天的凉意，可她却不觉得冷——身边的人叽叽喳喳地聊着天，陈永康在给大家讲刚才鬼屋里的糗事，顾惊寒坐在她身边，偶尔会递过来一颗水果糖，轻声问她“要不要吃”。
这样的热闹，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谢疏瑶抬头望去，只见第一朵烟花“咻”地一声冲上天空，在黑夜里炸开，变成了漫天的金色光点。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烟花接连升空，红的、粉的、蓝的、紫的，像一朵朵盛开的花，把夜空装点得格外璀璨。
“哇！好漂亮！”马天舒激动地跳了起来。
林厌也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里映着烟花的光：“比我去年看的烟花还要好看！”
谢疏瑶看得很认真。她微微仰着头，看着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坠落，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上次看烟花，还是在她五岁那年的国庆，母亲牵着她的手，站在老家的院子里，也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璀璨的烟花。母亲还笑着对她说：“瑶瑶，你看，烟花就像星星落在了天上。”
那时候的她，还会趴在母亲的怀里，数着天上的烟花有多少种颜色。可现在，母亲不在了，却有了新的人陪在她身边。
让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吧。
顾惊寒原本也在看烟花，可看了没几秒，目光就不自觉地转向了身边的谢疏瑶。烟花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照亮了她长长的睫毛，也照亮了她嘴角那抹浅浅的、带着暖意的笑容。那笑容比天上的烟花还要亮，让他的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他看着她专注的样子，看着她因为烟花的爆炸声轻轻眨眼睛的样子，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果汁瓶身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甜丝丝的。
“哎，我们六个人拍张拍立得吧！”林厌突然提议，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拍立得，“这么美的烟花，这么开心的日子，得留个纪念啊！”
“好主意！”马天舒立刻凑过来，一把搂住林厌的肩膀，“快，大家站好！”
陈永康也拉着顾惊寒，往中间凑了凑。谢疏瑶被林厌拉着，站在了中间的位置，左边是林厌，右边是顾惊寒。
“大家笑开心点！”林厌举着拍立得，对着镜头喊道，“我数三二一，一起说‘烟花好看’！”
“三——二——一！”
“烟花好看！”
随着“咔嚓”一声，拍立得吐出了一张照片。大家围在一起，等着照片慢慢显影。马天舒急得直跺脚：“快一点快一点，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等照片的影像渐渐清晰，大家都笑了起来。照片里，马天舒张着嘴，笑得露出了虎牙；林阳中规中矩比着耶；陈永康搂着顾惊寒的肩膀，一脸得意；林厌比着剪刀手，眼睛弯成了月牙；谢疏瑶站在中间，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眼神明亮，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可笑着笑着，大家突然安静了下来。
“哎，顾惊寒，你看的是谁啊？”马天舒指着照片里的顾惊寒，一脸坏笑。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照片里的顾惊寒，没有看镜头，而是侧着头，目光落在身边的谢疏瑶身上。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和身边喧闹的大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哦~”这个哦的尾音转了又转。
顾惊寒的脸瞬间红了，伸手想去抢照片：“别乱看！”
“哎，心虚了？”陈永康笑着躲开，“没想到啊老顾，你竟然在拍照片的时候偷看疏瑶！”
谢疏瑶也看到了照片里的顾惊寒，耳尖瞬间红了，连忙低下头，假装去看手里的果汁。
烟花秀结束后，大家各自道别。
顾惊寒送谢疏瑶回宿舍，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晚风轻轻吹过的声音。到了宿舍楼下，顾惊寒看着她，轻声说：“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谢疏瑶点头，眼睛里还映着刚才烟花的光，“谢谢你，还有大家。”
“不用谢，”顾惊寒笑了。
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去更多地方玩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六个会一直在一起。
回到宿舍，谢疏瑶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拍立得的复印件，她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把打印好的照片夹在里面，用清秀的字迹写下：
“2017年10月2日游乐园”
写完日期，她顿了顿，又在下面添了一句话：
“这是属于我们的青春。”
国庆假期的后半段，依旧是视频学习的日常。
10月3日的晨光里，谢疏瑶的书桌前多了一小盆多肉——是顾惊寒早上视频时说“宿舍太单调，我给你寄了盆多肉”，此刻它正迎着阳光，叶片饱满得像抹了层绿蜡。
两人做题的节奏越来越默契，往往谢疏瑶刚皱眉，顾惊寒就知道她卡在了哪道题；顾惊寒写作文时咬笔，谢疏瑶会轻声提醒“上次你用的那个比喻就很好，可以再试试”。屏幕两端的笔尖声交织着，连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10月4日，中秋节。天刚亮，谢疏瑶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的“父亲”两个字，让她瞬间攥紧了手心。
“谢疏瑶，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电话那头，谢振坤的声音带着酒精的浑浊和毫不掩饰的怒意，“中秋节不回家，你想干什么？李薇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你弟弟妹妹都在等你，你摆什么架子？”
谢疏瑶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作业还没写完，学校里也方便学习。”
“作业？我看你是故意不想回来！”谢振坤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天不回来，下个月的生活费你就别想要了！还有，你那个宿舍，我看也没必要住了，明天就给我搬回家！”
威胁的话像针一样扎进谢疏瑶的心里。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不回去。生活费你要是不给，我可以自己打工挣。”
“你！”谢振坤气得说不出话，骂了句“白眼狼”，就猛地挂了电话。
手机从耳边滑落，掉在被子上。谢疏瑶盯着天花板，眼睛慢慢红了。中秋节啊，别人都和家人一起吃月饼、赏月，只有她，连一个温暖的电话都得不到。她蜷缩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连呼吸都带着涩味。
“疯癫一家人”的群里，从早上到下午都没有消息。她知道，马天舒肯定在和家人吃团圆饭，林厌的父母应该出差回来了，顾惊寒，陈永康和林阳也一定在陪家人过节。
只有她，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影子，孤零零的。
她关了灯，宿舍里瞬间陷入黑暗。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就这么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顾惊寒的视频邀请。
谢疏瑶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按下了“接受”。
屏幕里的顾惊寒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背景是他家的客厅，茶几上摆着月饼和水果。
“中秋快乐啊疏瑶！”他笑着挥了挥手，可刚说完，就察觉到了不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谢疏瑶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
顾惊寒皱起了眉。他认识的谢疏瑶，就算累了，也会挺直脊背，眼神清亮，可现在的她，眼眶红红的，嘴角耷拉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他没有追问，只是轻声说：“是不是作业太多了？要不今天别学了，休息一会儿？”
谢疏瑶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没事，我们开始吧”，就听到顾惊寒说：“晚上我们家会去院子里赏月，我妈还买了五仁月饼，超好吃的。你要是不回家，晚上要不要一起视频赏月？就我们俩，或者我叫上他们几个也行。”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扰了她。谢疏瑶的心猛地一颤，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可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了，谢谢。你们和家人一起赏月吧，我……我想早点休息。”
顾惊寒看着她落寞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知道她肯定有心事，可她不想说，他也不勉强。“那好吧，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发消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挂了视频，谢疏瑶把手机抱在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还是有人记得她的，还是有人在乎她的。顾惊寒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心里的黑暗。
晚上八点，顾惊寒一家坐在院子里赏月。月亮又大又圆，挂在墨蓝色的夜空里，像一块透亮的玉盘。苏婉递给他一块蛋蓉月饼：“怎么不吃？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顾惊寒咬了口月饼，心里却全是谢疏瑶的样子。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点开了“疯癫一家人”的群，发起了群视频邀请。
没过几秒，马天舒、林厌、陈永康都接了进来。马天舒的嘴里还塞着月饼，含糊不清地说：“老顾，你怎么突然发起群视频了？我正和我爸妈看中秋晚会呢！”
“就是想和你们一起赏月。”顾惊寒笑了笑，目光却在屏幕里扫来扫去，“你们那边的月亮怎么样？我们家院子里的月亮超圆的！”
“我们家阳台也能看到！”林厌把手机对着窗外，“你看，是不是很亮？”
陈永康则举着一块月饼：“我妈做的五仁月饼，比买的还好吃，可惜没法给你们带。”
几人在视频里叽叽喳喳地聊着，马天舒抱怨“月饼吃多了撑得慌”，林厌说“刚才看到了烟花”，陈永康则提议“下次中秋我们一起过”。顾惊寒偶尔搭几句话，手指却在屏幕上轻轻点着，把视频的角度调整了一下，让月亮能更清晰地出现在画面里。
而宿舍里的谢疏瑶，正躺在床上发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群视频的邀请。她愣了一下，点了“接受”。
屏幕里瞬间挤满了四张脸。“疏瑶！你终于接了！”马天舒兴奋地喊，“我们正一起赏月呢，你那边能看到月亮吗？”
谢疏瑶把手机对着窗外，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
“能看到，很圆。”她的声音比下午好了些，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疏瑶，中秋快乐！”林厌对着屏幕挥了挥手，“我妈今天做了糖醋排骨，超好吃，下次开学我给你带点！”
“还有我还有我！”陈永康凑过来，“我爸给我买了新的游戏机，下次我们一起玩！”
顾惊寒看着屏幕里渐渐舒展眉头的谢疏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没说什么，只在林厌说要带排骨时，补充一句“疏瑶不爱吃太甜的，少放糖”。
几人聊了很久，从月饼的口味聊到开学后的计划，又聊到下次要一起去看电影。
谢疏瑶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可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后来马天舒困得打哈欠，林厌的妈妈催她去睡觉，群视频才散了。
顾惊寒最后给她发了条消息：“早点睡，晚安。”
谢疏瑶回了句“晚安，中秋快乐”，就把手机放在床头。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的笔记本上。谢疏瑶躺在床上，嘴角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
她闭上眼睛，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一块刚出炉的月饼。
迷迷糊糊中，她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
谢谢你，顾惊寒。
谢谢你，在我最孤单的时候，把光和热闹带到我身边。谢谢你，让我知道，就算没有家人的陪伴，我也不是一个人。
超不经意打开群视频[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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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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