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棂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你小小年纪,不忙着掀房顶玩泥巴,想什么工作呢?”
“哥哥你以为我有多小啊。”楚青寐赌气的偏过头去,脸颊微鼓,他尤其不喜欢被别人看低。
周棂见他瓷白的脸蛋吹得像气球般,一时没忍住,粗糙厚实的大手直接掐上他的脸颊,“哥工作都很危险的,可不是过家家!”
皮肤刚相接,周棂就被其丝滑柔嫩的触感惊到,连搓几下,像在摸一块品相极佳的丝绸,默默赞叹这孩子不仅长得精致像瓷娃娃一样,皮肉都高出常人一个头去,忍不住捏了又捏。
周棂这种神经比咸菜缸还粗的人,下手很不知轻重,两根手指硬得跟铁块一样,楚青寐被他掐得生疼,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衬得眼白分外明亮。他有意向周棂卖乖,只强忍着痛不挣脱,含糊不清道:“我知道。给我一个机会吧哥哥,我会努力不拖你后腿,好吗?”
周棂哂笑,只当他是在说小孩子的玩笑话,根本没往心里去,随口搪塞道:“好好,等你长大了,我给你开个后门,无需面试直接上岗。”
楚青寐听出他话中的敷衍,湿漉漉的双眸瞬间黯然失色,垂于腿侧的双拳紧紧握起,他怨恨于此刻自己的渺小和无力,才会只能摇尾乞怜,若得不到旁人提携,便只有随波逐流,任人宰割的份儿。
没能攀上今天这条大船,楚青寐本就阴暗的心底愈发扭曲起来。他看着周棂这种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越看越愤愤不平。明明是身手、能力皆不凡,且阅历丰富的成年人,竟然会轻易被他今日这场不堪仔细琢磨的演技所蒙骗,不知是该说他一根筋,还是单纯的傻。
楚青寐随即又转念一想,在这弱肉强食,人员混杂的地府内摸爬滚打,若周棂真表里如一,绝不会爬到如今的地位。他定是城府极深,表现出的率真和正义感,都是虚伪的假象,方才大义凛然地帮他解困,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
果然,周棂不出他所料地开口:“你的那根鞭子,当真是不错。”
楚青寐双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勾起冷笑,又是一个跟赵雄一样龌龊贪婪之人。他敛起神色,故作天真道:“是吗?我也不懂,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哥哥想要吗?”
“啊?”周棂像是被惊到了,不屑道:“我要它干嘛。”
哼,又在装。
楚青寐想看周棂能伪装到几时,细长的双眸眨也不眨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故意将长鞭托举在手心,送至周棂眼下引诱道:“哥哥刚才也看见了,此鞭能引雷电,稍一挥舞,便有击山碎石之威力。我爹足足花了三年有余,呕心沥血才做出这一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对它虎视眈眈,想据为己有。”
周棂见楚青寐如此卖力介绍,认定这小孩是得了件好东西,便以为天下第一了,刻意要在他面前卖弄。
胜负欲当即被激了出来,周棂很是夸张地嗤笑一声,右臂大马金刀地向前一抻,衬得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瞬息间收回时,掌心赫然多了一根通体遍布着金色玄纹的长棍。
周棂憋不住得瑟,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当即在空地上舞弄起来,先是耍了几个极其夸张的把式,又手握玄棍在地上乱敲,震得飞沙走石,大地撼动不止,楚青寐被晃得摇摇欲坠,紧抱住身后的石柱才将将站稳。
金色玄文随着周棂的动作欲燃欲烈,几乎要将大半个黑夜照亮,空气被玄棍震出的余波击得“锵锵”作响,周围鬼差不堪其扰,接连大声抗议数次,周棂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脸上满是洋洋得意之色,故作潇洒地擦去额间渗出的汗水,大踏步走回楚青寐身前,却一言不发,只是双眸不住地闪着光,想等楚青寐主动点评一番。
楚青寐大概能看出来周棂脸上所要表达的意思:怎么样?哥牛.逼吧?
周棂故作潇洒地等了半天,也不见楚青寐吐出半个言语,便按捺不住地举着玄棍送至长鞭旁紧挨着,孩子气地比较道:“你看,哥这才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你的鞭子虽说也足够稀奇,但无论是爆发力还是做工精良程度,跟我的宝贝比起来,都不在同一个高度。”
“……”
楚青寐的表情有些许的僵硬。
周棂继续自说自话:“你看你看,我的玄棍不用的时候,还可以随时收起来。”
话毕,手掌向上摊平,不断抓握着,玄棍随着他的动作消失又重现。周棂一边乐此不疲地演示着,一边观察楚青寐的神色,想要从他呆滞的脸上看出崇拜之色。
“嗯。真不错。”楚青寐被迫附和,笑得有些勉强。
“哈哈,那当然。”赢了这场武器对拼,周棂十分得意,他双眼下瞟,顺便贬低道:“你的鞭子若是不用了,就只能塞裤腰里吧?”
“呵呵。自然是比不上哥哥的方便。”楚青寐说。
周棂心里很是舒坦,举着手中玄棍爱不释手地看,再也没有给楚青寐的长鞭半点眼神。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楚青寐暗中仔细地观察着周棂脸上不加掩饰的笑,竟一时有些看不透。
迄今为止,他从过见过周棂这样的人,若不是如他所想,觊觎长鞭才刻意接近,那今日之举又是为何?
难道……
难道他每日的祈祷终于奏效了?
楚青寐闭起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无数个因冷眼和羞辱而未眠的深夜,出生没见过母亲一眼,年幼时又日日生活在楚麟的忽视和冷漠下,辗转来到地府,却因身世饱受诟病,茫茫天地,无边旷野,没有一处是他的安身之所。
他一遍遍祷告,求天问地,希望能得到到一点点温暖,在这总是寒气刺骨的生活中,有谁能伸出一只手,将他从深渊托举出来。
楚青寐捂着“砰砰”跳动不止的心口,他初次尝到别人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原来被人关怀的感觉竟会这样酸楚。
周棂见他神色怔怔的,半天不言语,以为被自己无意间散发出的男子气概震慑住了。毕竟是小孩子,遇见所崇拜的偶像,一时无言也很正常。他十分宽慰地理解了楚青寐,
“小朋友,我走了。”周棂摸了摸楚青寐的头。
“哥哥你要去哪?”楚青寐闻言一愣,十分不舍地扯住周棂的衣角。这次他是真的不想让他离开。
“哎呀,你还小,不懂。”周棂懊恼地挠了挠头皮,张口就是牢骚:“我现在可忙了!阎王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恨不得把我当驴使,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我每天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楚青寐说完瞬间后悔,他失落地垂下头,想起在周棂眼中,自己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周棂以为楚青寐是在担心自己走后,赵雄又会来找他的麻烦,便蹲下身子,正色道:“你现在的任务是乖乖长大,将来好帮我分忧解难。放心,赵雄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今天闹了这么一出,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楚青寐急忙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周棂朝他挤了挤眼:“不好说啊,但我一有空了肯定来找你。”
楚青寐扯住周棂的手,眼角的笑意涟漪般扩散开来,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期待着早上能睁开眼,开始新的一天的日子过。
周棂走了几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回身望去,楚青寐果然还呆站着,好像营养不良一样的身影直杵在原地,瘦瘦小小的,见他看向自己,立马从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看了让人心头一阵酸楚。
周棂的腿顿时迈步动了,只觉自己好像遗弃小动物的无良主人一样,他喉间滚了滚,突然朝楚青寐大喊:“你想跟我去阳间玩玩吗?”
楚青寐直接在原地蹦了起来,也扯着嗓子回道:“可以吗?”
“当然了,我带你我的秘密基地,那边新开发了一条商业街,吃的穿的玩的都有,特别热闹。”周棂脸上挂着慈父般的微笑。
“可哥哥你不是还要去汇报工作吗?”楚青寐飞快地跑到他身侧,仰头问。
周棂大手一挥:“管他个球!”
周棂抓住楚青寐的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只瞬息间,二人身形消失在当场,楚青寐紧闭着双眼,只听耳边风声猎猎作响,似有一股大力要生生将他扯成两半,怕被周棂当成拖油瓶,他牢牢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待双脚终于落地时,嘴唇像失了血色一样白。
“当当当!怎么样建设得很不错吧。”工作期间跑出来摸鱼,周棂开心的不得了,完全没注意到楚青寐不适的神色,神采奕奕地扯着他朝人堆里扎。
入目是一条极其繁荣,人人比肩接踵的长街,各色商铺几乎从头开到了尾,还有一些人就地在路上支着小摊,吆呼和叫卖声不绝于耳。楚青寐跟着周棂拾级而上,惊讶得眼睛都忘记怎么眨。
“这里人多,你跟紧我可别走丢了。”周棂捞起楚青寐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楚青寐微微蜷起被周棂握在掌心的手,热度从皮肤表层一点点渗入,他仰脸看着周棂高大坚毅的身形,几乎掩不住脸上的窃笑,方才的不适感一扫而空,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暖烘烘的。
周棂刚一露头,有眼尖的摊主便笑着跟他打招呼,彼此之间十分熟络,楚青寐不禁问:“哥哥你常来这里吗?”
周棂夸张地摇头:“哪里的话,我每天兢兢业业脚不沾地地工作,哪里有空跑出去玩噢。”
“哎呦帅哥,连着三天见你了,今天又来吃什么好吃的?”卖烤串的大哥正忙着往肉串上撒孜然,抬眼便看见站在他摊前不住吞着口水的周棂,热情地笑着说。
周棂讪笑,有些不自在地瞥了楚青寐一眼,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大哥认错人了,呵呵。”
说完自觉面子上挂不住,挺着僵硬的后脊就向前直冲,连肉串都没顾得上买。
天边余晖洋洋洒洒地在地面铺上大片橙红地毯,正巧赶上下班点,汹涌的人潮将二人越挤越紧,楚青寐单手举着周棂奋力在人堆中抢到的糖葫芦,稀奇地盯着这串红彤彤的果子看了好几眼,才试探性咬下一口,清脆的糖衣在齿间爆裂开,接着便是带着微酸的绵密果肉,他抿着嘴回味,原来真的跟想象中一样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