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芜伸手将躲在树后鬼鬼祟祟的李采薇抓了出来。
她和师兄行至此处时便察觉了有人跟踪,一路走走停停,本想着牵出条大鱼来,可前路广阔,等了半响也没见人行动,这才把她揪了出来。
李采薇睁着一双倔强的眸子,也不吭声,她一身便装,腰间挂着个包袱,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的,做好了在山里过夜的打算。
明芜挑眉,指着她的头发,故作惊讶的问道:“呀,李五小姐居然把头发扎起来了,真是稀奇啊。”
阿词听闻顺势看了过去,瞬间周身气压骤降,他皱眉将明芜拉到身后,沉声道:“此处无人,要不将她解决了。”
这是还记仇呢。
明芜眨眨眼,故意道:“我看可以。”
二人一唱一和,李采薇纵使面皮再厚,此刻也承受不住。她余光瞥见身后钉入树干三寸的树枝后,刚才被风擦过耳旁的感觉犹在,触感清晰,心有惶惶。
明芜还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李采薇眼睛微微发红,也不打算退缩,下定决心般说:“我是有错于你,这一点我不会赖账,但也不可能在此刻偿还。一切需要等我阿娘沉冤得雪后在说,届时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明芜朝她觑了眼,眸含星电:“你还知道给你阿娘报仇啊。”
她有些讥讽的怼道:“两面三刀,背叛盟友,我还以为你是上赶着不要命了。”
李采薇听明芜这么说也不怯场,依旧反唇相讥道:“公主难道就没有疑心过吗?臣女就不信你完全信任我。”
阿词一听,当即抽出阳阿剑,横直过去,被明芜阻止了。
少女握住他的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大方承认道:“确实如此。”
“所以,生死有命,恕我们无能为力。”
树叶沙沙作响,在空中打着旋,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来。
明芜与阿词一前一后踏上山间小路,却被一株野草挡住了去路,那野草虽然稀疏,但极其高大,枯黄的色泽,仔细看在烈日下闪着光。
明芜想要弯腰触碰,被一双手轻轻推开。
阿词摇头:“小心有毒。”他打开剑鞘,用剑尖削了一块下来,那草叶瞬间掉在了地上,空中浮起了碎屑。
“是木头做的,看来锁匠就在附近。”明芜有些兴奋。
锁匠锁匠,欲制锁,先通机关术。而世间机关,大多从木雕学起。
阿词拔起木草,果不其然从土底下挖出了一个木盒,和草根相连,找不到锁孔。
“玄机应该在这株草上。”阿词将草转了一圈,沉思道。
明芜停在草前观察,拍了拍手,拿出一枚飞镖,就要在上面下功夫。
阿词有些惊讶,问道:“这么快就想到解法了?”
他刚想要夸赞一下明芜,又想到二人三年未见,实力竟然如此悬殊,心下还未来得及感慨,就听少女说:“直接敲碎吧,要不用内力震开?”
阿词一下子卡壳:“嗯?”
明芜叹气,秋波明朗,摊手道:“毫无头绪。”
锁匠一个老人家,整日里故弄玄虚,搞这些虚头八脑,毫不实用的东西也是费尽心思。
明芜:“没事,就算里面有机关摧毁字条,也不用担心。左右锁匠就躲在这座山上,有的是办法请他老人家出山。”
包括放火烧山吗?
阿词没敢问,只是上手摸了摸草叶,终于在根部发现不同寻常之处,他撕开表层,找到了蛛丝密接的白线,看着轻薄,却很有韧性,稍稍将指腹划出血珠。
明芜瞪了眼那木草,一把拉过他的手,取出瓷白小瓶:“快吃一颗。”
阿词心说不用,一根线而已,不至于投毒,看她认真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将药丸碾碎了抹在伤处。
明芜愣住,张了张嘴终究没开口。
她看了阿词一眼,那面具戴在脸上,严丝合缝,瞧不出一点原本的面容,只有万年不变的玄色。
明芜低头认真投入了开锁之中,她一全神贯注,便想不到其他事。幸而锁匠也没想为难他们,很快便顺着那条线将木盒里的字条拿了出来。
“找草药。”
这字条上就三个大字,明芜念了出来,和阿词一起向山上望去,漫天遍野,枯草连绵,范围实在太广,也不知要找到何时。
这时,便有些想念李采薇了。
李采薇背着包裹,一步一步走来,她没有轻功,自是费了不少功夫,刚登上山路,还没平稳气息,便被明芜抓到了山野中。
她瞪眼,问道:“公主愿意助人为乐了?”
明芜转着飞刀,也不吭声,就那么在手掌中把玩,将人晾在原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采薇心里也有些着急,额头上的鬓发被汗浸湿,但她还是冷声说道:“我说了等给我娘沉冤昭雪后在杀我,我毫无怨言。”
“否则,我做鬼也难安心,从阴曹地府爬也要爬出来,缠着你和你的好师兄。”
师兄二字像是什么开关,明芜终于停下飞刀,看了过来,问道:“谁告诉你锁匠在无名山的?”
不是质问,是肯定。
李采薇心上紧张,答非所问:“反正不是书海斋的人。”
明芜哼声,拿起飞刀就要逼近,恶狠狠的眸子,像是毫无情面的杀手。
李采薇别开眼,在飞刀即将划上脖子时,如实吐出:“是我江湖上的一个朋友,我和他自小相识,联络多年,有字条为证。”
明芜伸手,意思不言而喻。
李采薇啧声,不耐烦的从腰间包袱掏出一个锦囊,又从锦囊里拿出字条,规整保存,上面还带着香。
明芜接过,打开瞥了眼,挑挑眉,将纸条还了回去。
“要想给你娘报仇,去找草药。”
“?”李采薇满头雾水,将字条保存好后,开口,“你这么轻易就信了?”
明芜故作玄虚:“你管我信不信,要想找到锁匠就去找草药。”
山野广阔,三人搜寻一个时辰,的确找到了许多秋日常见的草药,可仔细看来也无特别之处,更没有像那株木草一样的精巧玩意,一丝线索也没查到。
李采薇抓着一把蒲公英,面无表情的递给明芜,质问:“公主莫不是在耍我吧?”
明芜呵呵笑了两声,甩出飞刀将蒲公英无情斩断,召得漫天白团,面无表情道:“我到真想耍耍你报仇。”
蒲公英的根茎被一刀两断,种子却漫天飞舞,粘在了李采薇的衣服上,她拍了拍,扭头往一个小山坡上走去。
阿词从树干上取下飞刀,将采来的一把野菊花递给明芜,担忧道:“她欺负你了?”
明芜感到无语,自从上次被李采薇下毒了一次后,她在师兄眼中就手无缚鸡之力了一样。
脑袋中生出了逗人的念头,她有些狡黠的眨眨眼,说道:“对啊,欺负了,欺负的不行。”
“师兄要帮我吗?”
少女有些委屈的声音传来,阿词顿了下,颔首道:“好,我现在去杀了她。”
青年眉眼低压,掂量着手中的飞刀,向远处的李采薇望去,仿佛下一秒就能叫人尸首分离。
明芜知道阿词真有这个本事,还未阻止,正在寻找草药的李采薇忽然全身一个哆嗦,感知到危险一般,快步走了起来。
还算识相。
明芜转过头,见阿词还在眯眼盯着前方,手指一寸寸摸过飞刀,无声丈量着力度。
她有些忍俊不禁,怕他真把李采薇杀了,无人帮忙找草药,只好伸出两指点了点他拿着飞刀的手背。
只是一瞬的事,阿词却感到手心一麻,松开了手。
明芜莞尔,轻柔地说:“骗你的,是我欺负她。”
“我的武功怎么说也算是天下无人能敌吧,她一个小丫头能奈何的了我?”
少女神色明媚,眼中好似高悬灯火,带来自信张扬,光像流苏一样擦过她眼尾,晃得阿词心底一颤又一颤。
他心底一软,只好颔首放下了此事,夸赞道:“嗯,阿芜最厉害。”
明芜计谋得逞,笑得不行:“知道就好。”
“啊——”李采薇的喊叫突然从远处传来,声音能穿透耳膜,明芜神色一凛,和阿词动用轻功来到了一颗粗大的树干下。
那树干大到能被三个人环抱,表面的木皮粗糙陈旧,微微往下掉着皮,此刻正中央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刚好能允许一个人通行。
“李采薇!”明芜喊了声,无人应答,内里却传来了阵阵回音。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阿词肯定道。
明芜点头:“看来是锁匠要让我们下去一趟了。”
二人对视,阿词先行,明芜紧跟其后,这是小时候便约定俗成的规矩。
万事万物,有师兄挡在阿芜前面。
可惜,明芜向来叛逆,从来学不会这些“规矩”。
他们急速下落,几米之后才堪堪站定,尘土飘扬,衣袍被掀起一角,不得不掩住口鼻,直到上空传来一声巨响,洞口被外力堵住,满室无光后才松开。
“就知道他留了后手。”明芜打开一个火折子,神色不虞,在四周照了照后,喊道,“李采薇?”
这树洞下别有洞天,四周漆黑无光,蛛网密结,除了刚下来的洞口,似乎没有其他开口,只有正前方有路可走。
阿词看着眼前被木头和藤曼分隔开的四个岔路口,屈指敲了敲,声音清脆,开口:“锁匠造的。”
明芜:“迷宫?”
“不一定,走走看吧。”阿词摇头,护在明芜身前,不容置喙道,“可能有机关,我们走一条路。”
此处危险未知,明芜也不逞强:“好。”
二人选了最左侧的洞口,一前一后的慢慢走进去,路口狭小,不能并肩而行,阿词坚持让明芜落后几米:“这样安全。”
明芜知道他的顾虑,偏要紧挨着他走,只道:“师兄,三年未见,你是觉得我武功倒退了,还是觉得我只能当被你护在身后的小孩?”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阿词沉默的看着她,握住她手腕的力气松了松,哑声道:“我没有这么觉得。”
明芜勾唇,斩钉截铁道:“那就一起走。”
无论前路危险重重,还是机关遍布,他们都应该并肩作战,彼此保护。
明芜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率先进入洞口。
黑暗中,她感到阿词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后背,目光沉重又复杂,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火折子在空中发出细小的燃烧声,黑雾被一点点驱散。
明芜回头,拉住了青年的手,一步步走出密道。
一如当年青石山的夜晚,阿词带着她走出迷雾,看到了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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