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拖着尸体的女人问。
“同学。”他答得毫无感情。
两双眼睛,一双疯狂,一双死寂,钉在姜早身上。她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虫子,连发抖都变得僵硬。
穆斯年提着刀走过来。
姜早的喉咙里挤出半声呜咽,被他从身后捂住嘴,彻底掐断。
“不许叫。”他贴在她耳边说。
姜早拼命点头,眼泪滚烫地砸在他手背上。
门被他用脚后跟轻轻合上,“咔哒”一声,锁死了她唯一的退路。
他略松开点手:“怎么进来的?”
“门……一推就开了……”
女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姜早猛地抱住头,胳膊蹭过地上黏腻的液体,带着温热腥气糊了她半张脸。
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穆斯年举起了刀。
姜早瞪大眼睛,求饶快从唇齿间溢出:别杀我!别杀我!
去年冬天,她的确很想死。
但是喜欢上穆斯年以后,她就不想死了。她想好好活着,想嫁给他,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穆小黄。希望是个女孩。
可现在,小黄的爸爸正拿着刀,小黄的妈妈跪在血泊里,抱着头颠来倒去地哀求:“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会说出去的……别杀我……”
冰冷的刀面,轻轻贴在穆斯年自己的唇上。
“嘘——”
“门为什么没锁?”穆斯年问。
女人只是发抖,牙齿打颤:“怎么办……怎么办……”
“妈妈。”他叫了一声。
他们是母子。姜早的哭声停了。
她颤抖着看向地上那滩庞大的黑影。那这个男人……
是母亲的……情人?
这是最好的猜测了。最坏的猜测,她不敢想。
“我不是故意的……”女人蜷缩起来,像一片枯叶。
穆斯年没应声,只觉得捂住姜早嘴的手指黏腻不堪。
一半是血,一半是泪。
这个女孩,已经是计划之外的第二个事故了。
他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血迹蹭出一道深痕。
“姜同学,”他平静地问,“找我有事?”
姜早:“我,我想给你送礼物……”
穆斯年:“什么礼物?”
姜早哆哆嗦嗦地伸手进书包,掏出一只软绵绵、尚带余温的死鸡。
穆斯年脸色一变:“你跟踪我?”
“我喜欢你!”她仿佛在喊救命。
“……”
姜早被他的沉默吓坏了,语无伦次地示好:“去年冬天就喜欢了!那时候我本来要去山顶跳下去的,可是看见你在那里写卷子!我就不想死了……后来我每天都偷偷看你,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穆斯年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爬上来。
那天山顶,他根本不是去写题。而是去踩点,去计算风速、湿度和栏杆的锈蚀程度,为那个男人的“意外”做最后的准备。
他以为天地间只有他一个鬼。
没想到,阴影里还藏着一双眼睛。
她到底看到了多少?
他低头,看着这个瘫在血泊里、满脸是泪和血污、对他进行表白的女孩。
十二秒。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十二秒。
然后,他蹲下身,平视着她充满恐惧的眼睛:“怎么证明你喜欢我?”
姜早的耳朵里全是嗡鸣,但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飞快回答:“这是一场意外。”
穆斯年没做声。
姜早:“我来找你写作业,看见他走楼梯踩空,摔死了。”
穆斯年冷漠回应:“他是被砍死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把刀,真的是凶器。
眼前这个人,也真的是凶手。
姜早突然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夜了。
不——
她咬紧牙,手心掐进皮肉里,用疼痛驱散恐惧。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死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只要今晚不死,就有可能去报警,然后活下去——
“不管他是怎么死的,”姜早在黑暗里直视穆斯年,“我都可以为你作证。”
穆斯年的身体略有停顿。
这次,他的语气轻柔很多:“我不懂你的意思。”
姜早:“他可以是任何意外去世……而我,就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穆斯年发出短促的笑声:“哈!”
“所以,”他似笑非笑地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对吗?”
姜早在寒战中咬牙回答:“对。”
“好,”他思索一番,“那就帮我把爸爸处理掉。”
最坏的猜测,砸了下来。
死者就是穆斯年的爸爸。
姜早搬不动。
她腿软得站不起来,是穆斯年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拎起来的。
穆斯年的母亲叫王春。她的手臂竟然比姜早还要细。
自从姜早出现,王春就一动不动了,她蜷在丈夫尸体旁边,此刻毫无动静。
姜早只能自己动手。她先抓住一条胳膊,咬紧牙往后拖,结果没拖动,自己扑通摔回血泊里。等她爬起来,满身黏腻。
她又换了办法,抱住尸体的腿,红着脸往上拎。还是不行。腿太沉,像死死粘在地上。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看着眼前这副身躯——死者身材偏胖,体重大概是她的两倍。她实在搬不动。
灯一直没开。
她在黑暗里惶恐地转头,想寻找穆斯年的身影。
可他不见了。连王春也不知所踪。
她孤零零地站着,身边只有那具沉默的、庞大的尸体。
尸体很沉,像是把她钉在了这里。
“穆斯年?”她声音发颤。
身后的黑暗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姜早猛地回头,什么也看不清。地上太滑,她不敢移动。
身后,在姜早看不清的地方,王春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双手高高举着一把刀——
下一秒,脚步声靠近。
王春和刀子都消失了。穆斯年的轮廓显现,他沉默地弯腰,抱起了父亲的一条腿,拖行了几步,停下。
他看向姜早。
姜早立刻扑过去,抱起另一条腿。她感觉穆斯年的力气大得惊人,不像是在合力搬运,倒像是他在拖着父亲,顺便拖着一个她。
“你妈妈呢?”姜早小声问。
王春怎么突然消失了?
“去做饭了。”他说。
姜早根本不信,但她不敢再问,就像她不敢问能不能开灯。
她心里有个问题疯狂盘旋,几乎要冲口而出:
“我们要怎么处理你爸爸?”
根据她为数不多的恐怖片经验,杀了人之后,应该是……
“拆掉吧。”穆斯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她还在发愣,门已在背后轻轻合拢。
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洗手间。
姜早全身僵硬。穆斯年在前面,那刚刚关门的是谁?王春吗?
现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那具尸体。
“先从关节开始。”他递过来一把刀,刀锋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前面我来。剩下的,你动手。”
他杀了他爸爸。
现在,还要逼她分尸。
恐惧被绷到极限,终于断了电,她整个人安静下来,像一台停掉的机器。
“拆掉以后呢?”她听到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
穆斯年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察觉了她的变化,但语气依旧冰冷:“深夜,拖去后山扔下去。”
所以,当初在山顶看到他……就在进行这个计划了吗?
边计划着在哪里抛尸,边写作业??
“从那里扔下去,肯定会摔得七零八落。”姜早说,“没必要现在弄出太大动静。你这把刀不是砍骨刀,杀鸡还行,对付人,不够。”
穆斯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鸡是小块,人是大块。再说,人比你想的脆。”
姜早心中一寒。他怎么这么有经验?难道是连环杀人犯?
完了,就算现在对他言听计从,也难逃一死。一个连亲爹都杀的人,怎么可能放过目击者?
不,说点什么!不能让命运就这么发展,会死、会死的!
姜早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其实我是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才推门的。你家墙太薄了。”
穆斯年的动作停下。
她察觉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心跳失控,但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所以最好别弄出声音。而且——来的时候,有人跟着我。”
“谁?”
“刘昊。”
姜早心里发紧。他既然都认识自己,也一定认识这个名字。
刘昊,那个动不动就威胁让他警察爸爸抓人的问题少年。
“他喜欢我,总跟着我。我就是学他,才跟着你的。”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米老鼠挂坠,尽量让动作看起来自然,“这是他硬塞给我的。”
黑暗中,穆斯年一言不发,只剩气息轻微起伏。
几秒后,他抬起手,指节在光影里一闪。
“啪。”
刺眼的白光瞬间炸开,驱散了所有阴影,也毫无保留地照亮了地狱的全貌。
墙壁上喷溅状的暗红血迹,地上大片粘稠发黑的液体,尸体青白浮肿、凝固着惊愕表情的脸,以及门外呆立着、手握菜刀、眼神直勾勾的王春。
穆斯年站在光晕中心,脸上和衣服上的血痕清晰得触目惊心。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母亲,目光最后落回姜早脸上,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把他装进行李箱,半夜扔到后山去。”
要我参与抛尸……会不会是重罪?会不会坐牢?
这是他的目的吗,姜早在心里判断,帮他把尸体扔了,等于就是同谋吗?
至少,同谋能暂时活下去。
突然,穆斯年转向她。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到她的额角。
姜早猛地一颤,屏住了呼吸。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用指节将她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极其缓慢地地撩开,别到耳后。
她的整张脸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姜早咬着牙:“我会帮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就好,我都会做到……”
他没有回话,只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目光像手术刀,一寸寸划过她的眉骨、鼻梁,最后停留在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姜早觉得自己快疯了。
“好漂亮……”
他低声说,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腔调,指尖顺着她的鬓角滑下,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脸颊,最后停在她的下颌边缘。
声音轻得像是一句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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