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转身拉着阙巍然的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阙巍然乖乖地坐下,道:“圣上醒了,可至多活不过五日。”
“那是有些可惜了。”她感叹。
阙巍然轻轻将脑袋靠在荀芷蕾的肩上,少女翻着书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合上放在一旁,少年顺势握着少女的手,十指紧扣,沉声道:“阿荀。”
“怎么了?”
“贵妃和阙明志,赐死了。”
荀芷蕾怔了怔,她不是没想过贵妃和阙明志的结局,只是没想到,阙明志竟也被赐死了,她问,“阙明志,怎么会?”
“他不是父皇的孩子。”
阙巍然也没想到,身为天子的父皇,居然一直都知道阙明志不是他的孩子,还将他抚养长大,给他无上荣华,目的只是为了让贵妃给他做什么长生不老的药。
可他是人,是人便就难逃一死,或是老死,或是病死,或是其他的方式逝去,怎么可能有什么长生不老。
所谓长生,永登极乐,不过是那些江湖术士骗人的谎言罢了,至于什么西域的奇术,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些毒物,长生长生,长此以往,生不如死。
荀芷蕾只是有些惘然,身为天子为了长生,可以接受孩子不是自己的,妻子不是自己的,若真是这样,她更加不希望阙巍然做这个皇帝了。
身在帝王家,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她只希望他们是寻常人家,可以做点小生意,买个大宅子,游山玩水一番,岂不妙哉,不想参与什么朝堂争斗,储君争斗。
良久,她问道:“姨母和他呢?”
阙巍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也很坦然地答道:“圣上知道荣九是谁的孩子,且不追究姨母的过错,念在长公主此前护国有功,荣九也并未造反,将其发配到了阳泾做县令,长公主终身禁足。”
“也好。”
她知晓自己从前对待荣九的态度,她以为那就是喜欢,可后来才发现,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躲阙巍然罢了,她做的所有都是围着阙巍然在转。
自始至终,她的心思都没变过。
儿时,她的愿望是长大后嫁他,现如今她嫁了,虽说嫁得不算是很光彩,中间也有许多磕磕绊绊,但至少结果是好的,是令她所开心的。
“左卿云同荣九的婚事,搁置了。”
“为何?”
其实她也该想到的,左相有谋反的心思,左卿云亦不得善终,可她那样好,她给左卿云做的衣裳都还没做好,本想着待她成婚后给的,现如今,是给不出去了吗?
“荣九不日便要去阳泾上任,左卿云同他一道去,婚事恐会在那边就办了,至于左相....”
阙巍然顿了顿,道:“长公主给出了他要谋逆的罪证,为荣九求得一生,为左卿云求得一生,所以左相斩首,作家满门流放三千里。”
“你可以不同我说这么多的。”
荀芷蕾轻声道,脚下轻轻晃动着秋千,“朝堂之事,圣上自有裁夺,虽然他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但作为一国之君,他很好。”
“是啊,”阙巍然一直靠着荀芷蕾,声音很低,“他,一心只有那权势。”
荀芷蕾能听出来,少年的喉间哽咽着,强撑着,可她不愿垂下头,不愿去探究少年那抹快要心碎的眼神,只是任由他靠着,两人就随着秋千轻轻晃动。
不一会儿,起风了。
阙巍然握着荀芷蕾的手又紧了紧,荀芷蕾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于是开口,“阿然。”
“我在。”
少女抬头看了看星空,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却只有一颗星星伴随左右,她轻声道:“你看,月亮身边的那颗星星,做什么都身不由己,它正在被月光灼伤,可月亮毫不知情,一心想要将它揽在身侧,希望未来那颗星星也能如同它一样,成为照亮这个世界的月亮。”
“可是,月亮从来不曾问过,星星愿不愿意。”
荀芷蕾悄悄差人打听过,苍公公的手里有一封诏书,是关于立储的,圣上虽对阙巍然不闻不问,却也对他寄予厚望。
对圣上来说,阙巍然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他在那乡野间陪伴女子过着寻常小夫妻的生活,或许就是他所向往的,可一旦回宫,阙巍然就得按照宫中的一切来生活。
弱肉强食,世道如此。
大皇子的身后有皇后,皇后的身后站着世家子弟,皇后的亲弟弟驻守边关,二皇子的身后是贵妃,贵妃的身后是整个西域,除了阙巍然,他什么都没有。
若是圣上喜他爱他,恐怕他都活不到现在。
二皇子的腿怎么伤的,圣上一清二楚,是他一手促成,却又发现阙明志压根什么事都没有,只好一直装聋作哑,为了长生,他要忍气吞声,对于贵妃的药他必须吃,因为一旦不吃他就得承受噬心的疼痛。
他不是没有试过,可这一试,他试不起。
可他从来没有问过阙巍然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却拿着那些为他好,为他着想的话语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荀芷蕾抬手摸着阙巍然的脸颊,少年的脸颊微微有些湿润,她没有问,只是轻轻擦去少年脸上的湿润。
“你知道,我想要问什么?”少年哽咽着。
荀芷蕾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抬头看见了月亮,想将方才的想法讲与你听,你是圣上的儿子,可你也是你母亲的儿子,若是皇子当得不幸福,何不试试其他的呢?”
“阿荀,”阙巍然坐直了身子,侧身看着荀芷蕾,“你想当皇后吗?”
“我不想。”她很肯定,很坚决,“我自小便不受束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皇后太拘束了,更何况,我不允许我的夫君有三妻四妾,不允许我的夫君为了什么江山社稷舍去家人,家国家国,明明家在前国在后,家都没有了,谈什么国呢。”
荀芷蕾晃着秋千,“我就是这般蛮横不讲理,可若是阿然你想要那个位置,我也可以同你一起去坐坐。”
“我也不要。”
阙巍然笑了,笑着望向天空,望向那轮明月,“你看,星星不见了。”
白日里见到圣上前,苍公公就将他拉去了偏殿,告诉了他立储的事情,苍公公手上的圣旨是立他为储,想要他能看在圣上已经时日无多的份儿上不要同圣上起争执。
他拒绝接旨,在看见圣上的时候也没有同他争执,只是一点点地听他将所有事情安排的妥帖,最后他遣走了所有人,独留他一人在殿内。
这是第一次,身为父子的两个人这样坦然地坐在一处,他说:“是朕对不住你母亲,朕为了所谓的长生,任由贵妃母子欺辱你们,是朕的不是,希望他们母子的命能换来你们二人的原宥。”
“母亲不会原谅你的。”阙巍然道,“我也不会。”
圣上嗤笑一声,“朕早就猜到了,你们是不会原谅朕的,但是阿然,朕希望这个位置能够交给你。”
“陛下,”阙巍然说着,跪在了地上,“储君理应是大皇子殿下,更何况臣不愿坐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带走了我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臣不愿。”
后来,圣上改了圣旨,给了他番地,给了他王爷的头衔,立大皇子为储,圣上身故后,大皇子登基。
安学文也荣升禁军统领,成为大皇子的左膀右臂,荀易也卸下了官职,带着妻子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我们可能,要离开京城了。”良久,阙巍然开口,“圣上故去后,我们便要动身前往番地,届时带着老师和青禾公主一道前往,我们一起好吗?”
“好。”
月色很美,很沉静,两人抬头望着天空,晃着秋千,看着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多,直至填满了整个天空。
少年站起身,揽着少女的腰肢,一把将少女抱起朝着卧房里走,一边走着还一边调侃,“夫人为何这般凉,是因为没有为夫温暖你吗?”
“少胡说。”
嬉笑打闹着进了房间,阙巍然直接用脚关上的房门,烛火轻轻摇曳,少年吻上少女的唇,少女手中的书坠落在地上,沉浸在少年的那个吻里。
少女细嫩的手揽上少年的脖颈,荀芷蕾被阙巍然轻轻放在床榻之上,喘息声灌入耳朵里,他道:“我来伺候你好吗?”
荀芷蕾沉沦在少年的气息之中,只是轻轻道一声“好”,便让少年失去了理智。
两人的身影在锦被间依偎相缠,衣衫不知何时已滑落榻边。少年灼热的呼吸与少女细碎的呜咽交织成夜曲,他俯身贴近,唇畔掠过她泛红的耳尖,嗓音低沉带笑:
“阿荀,可还欢喜?”
少女没有应答,只将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入他颈间,纤指与他十指相扣。那猫儿似的呜咽反倒激起他更深的怜爱,化作轻缓绵长的抚触,如春水漫过柳梢。
月至中天时,她终于娇慵无力地伏在他胸膛,听着那心跳如擂鼓。
她渐渐发觉,每当自己软声求饶,他眼底的墨色便深一分;若是逞强迎战,反引得他愈发温柔缠绻。
原来她的每声轻吟,于他都是燎原的星火。
半夜叫水时,嬷嬷们总会私下聊上两句,瞧着自家主子抱着美人去净身,总是少不了相视一笑的。
荀芷蕾累了,累得很彻底,净身后阙巍然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裳,又将她抱回床上,随即自己换上衣裳在悄悄地爬上床榻,从背后抱着她。
“睡吧。”少年轻声道,“这几日,辛苦夫人了。”
荀芷蕾并未回答,她的身子酸软,动弹不了一点,此时此刻只是想赶紧睡下,更希望身后的这狼能够赶紧睡着,万一又来折腾她,可真真是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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