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国家电视台的新闻报道,【宣言】达到的效果之一是——那一瞬间,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所有人类都愤怒了。
即使是距离最远的苏普拉格殖民地都接收到了这条讯息。
为了阻止纳特凡卡行政体的扩张,数千万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人类为之奋斗,上万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人类为之牺牲。
当时,你在做什么呢?
那天,地球这座被城市区划填满的理想城,天空万里无云。
太阳光芒万丈地悬于城市上空,似乎等着人类新的‘阳光下的土地’。
会有这种充满象征性的想法,完全是因为【宣言】的内容太过于震撼。
政府尚未发表任何官方言论。
民众便自发将其认为是纳特凡卡行政体的手笔。
听说各个地区的征兵办公室都被挤爆了。
不过也有少数人不具有这种‘大局观’。
没人能保证在这种【宣言】下自己不会死。
特别是当时目睹了伟克自杀的那些人。
那六百六十六起恐怖袭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至于说那六千多人同时自杀,只要有关人士随便走漏一点风声,也能得到验证。和这次的【宣言】联系起来,便能形成一种极其可怕的氛围:
是否要相信这个【宣言】?
我要杀人吗?
我应该杀人吗?
何其好笑的是,受这种氛围所影响的大多是清楚部分事实真相的人,也就是知道造成那六百六十六起恐怖袭击以及六千多人同时自杀的始作俑者并非某些帝国主义国家的人。
当然,没有装设神经植入体的人,不在此列。
竟然有人抢在自己前面捷足先登?
不,应该说竟然有人胆敢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侵入人类命运共同管理服务器如此胡作非为?
难道纳特凡卡行政体真的发动了对于我们个体的基础神经植入体网络攻击了吗?
也就是在紧急召开的会议上,我才知道,国防部的诸位之前还认为那六百六十六起恐怖袭击是他们自己为了能够让我们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合理进行‘强制更新’所进行的谋划。
至于说之后的六千多人同时自杀,我估计还需要一点时间,他们才能从别的部门得到肯定的答复。
这次在国家电视台发表的【宣言】,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情报滞后的像是个小丑。
我们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还因此受到了最大程度的责难——通过服务器进行的强制更新,不是什么都没能阻拦住吗?
哪怕我的上司很想说我们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负责的是审查,而且这次强制更新本身的目的大家都知道就不是为了电子反入侵,但在那种已经酝酿好的氛围之下,她也只能乖乖闭嘴,让当时处于休假中的我当起了这次的替罪羊。
【务必在三天内完成对基础神经植入体的全面自检,找出可能被不法人士利用的安全漏洞,并修补之】,这项蛮不讲理的工作自然而然地被委托给了我们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
可是基础神经植入体当中可能被不法人士利用的安全漏洞……不瞒你说,这种东西要多少就有多少。
任何复杂的事物都存在着缺陷,就统计学的观点来看,缺陷永远都不可能消失。
不管是基础神经植入体,还是人脑,甚至是社会也好,只要是充分发达的系统,都存在着缺陷。
即使是相信这世上存在着完美人类的那些科学家也无法否认,这世上并不存在【完美无缺】。
若是完美无缺,人类又何必学习新鲜事物?
这些缺陷就好像是在肥沃土壤中任意滋长的野草,它们会不断生长,拔除一根立即又会生长出一根新的,人类永远都无法将其完全根绝——除非说我们愿意烧光这片阳光下土地上的所有作物。
基础神经植入体中的程序早已复杂到人类难以掌控的地步,人类如今已无法在不使用特殊解码设备的情况下解读那些程序。
人类必须借助既定的编程语言,才能对基础神经植入体的程序进行设计。
不,那甚至称不上是设计,人类只是胡乱重复没有任何道理的计算,找出了碰巧能够让神经植入体对人脑起作用的方法而已。
这就是科学家们的狡猾之处了:他们搞出来的公式伪装成很简单的样子,但实际上,那些最头疼的东西全部都放在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系数里面。
做足够多的实验,拟合出一个多项式公式凑合用。
基础神经植入体大部分的程序设计都是这样诞生的。
另外,虽说十八岁成年时必须要进行基础神经植入体的装配手术,但是不同大脑构造的人所装配的基础神经植入体都不一样。
理论上人脑的形状也是基因遗传的产物,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只要是充分发达的系统,都会存在缺陷。
人脑会因个案产生极大的差异,以前的时代,有些人过了一辈子的平凡生活,死后锯开脑袋才发现大脑只有一层薄膜。
而且人脑的各机能分布在脑内的各个区域,其中的一个区域遭到破坏,往往会有另外一个区域产生替代作用,如果长时间进行观察,便能发现机能区在脑内移动位置。
像我的话,大脑受过很重的伤,细胞修复后就没有事了,但是有些人,可能大脑只是受一点很小的损伤,就会立即毙命。
真正做到通用技术的基础神经植入体是非常少的,光是阅读我们委员会自己的那些资料就已超过一个人的能力范围。
我要在多少个我知道以及说我不知道的那些缺陷中找到被那些人利用的缺陷,也就是所谓的【安全漏洞】呢?
再怎么强人所难也要有个限度吧?
按照玛莎·布鲁姆的说法,倘若始作俑者就是从人类命运共同管理服务器下达的命令,我不管把作为终端的神经植入体全面自检上多少遍,也没有任何用处。
但上司却替我将这项强人所难的工作揽了下来。
哼,她可真是会自作主张。
中间有人意识到了我们的困难,又或者说是出于自身处境的考虑,主动提出:“难道不能在追查到敌人之前暂时关闭神经植入体,切断与人类命运共同管理服务器的连接吗?”
“这不可能。”副部长当即予以拒绝,“我们的神经植入体还充当着全球身份证的作用。一旦让其下线,别说会使某些敌对分子浑水摸鱼,还会对我们的日常工作造成影响。普通民众们光是回家都是个大麻烦。”
“最重要的是。”他强调着,“国民在这种情况下极易陷入恐慌。那种事态的结果应当更加极力避免。”
我对于被揽上这项工作倒是无所谓。
一上来就给我喊,务必在三天内完成这种类似的话。
我的逆反心理可是很强的。
为什么?
怎么完成?
【宣言】里面给的时间可是一周,到这里就变成三天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都不要干,在时间快到的时候,哼哼哧哧地装作非常努力的样子,应付一下就好了。
【望舒还活着】
【望舒没有死】
【望舒没有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到另一个世界去】
【也许望舒是迄今为止这三起事件的罪魁祸首】
我的脑子都拿来思考有关望舒的事情了。
我没有在大理脑科医学研究联盟找到望舒的遗体,但是【宣言】和那张写了字的纸条却让我认为我已经找到了她的影子。
国防部对发表【宣言】的女声进行的追查是史无前例的重视。
但是望舒名义上早就死了,活人的声纹库里没有她的声纹,而且当时的那个声音应当有一定合成的因素,如果不是我过分清楚望舒的声音,我也很难将当时的那个声音和望舒联系在一起。
话说回来,医疗兵团应该也不会让人把那个声音和望舒联想到一起吧?
如果望舒是罪魁祸首,拿望舒的遗体做实验的医疗兵团绝对在这方面起到了了不起的作用。
“散会。”国防部副部长说完了最后一点事情,然后切断了与会人员的投影。
我一下子倒在椅子上,感觉这场会开的我腰疼,正要松口气。
“那其·安。”
芙兰卡·霍亨施陶芬把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思考望舒的事情太过入神,我都忘了我还一直保持着和上司的私人通讯,这一下可不是随便应付就能过去的。
我发誓,我参加高考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紧张过,我磕磕绊绊地说道:“……是,是的,我在。”摆出一副非常知道错的样子。
我的上司脸色一点都不好看,她看着我,细密的眉毛一点点地拧了起来:“你开会的时候一直都在走神。”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所以我只是僵着脸色说道:“……这怎么可能。”
“政治意识淡漠,在这样的重大会议上不积极表明态度;违反中央精神,有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可能;对领导不忠诚不老实,在领导讲话时不与领导保持一致……”上司的脸色阴沉的就像是一滩黑水,几乎要让我窒息而亡,“你想被扣上一顶什么样的帽子然后死于非命?那其·安。”
上司想对我恩威并重,但回过神来的我对此没什么好说的,这种劳什子的破会又不是我想参加的,我要是真的死于非命,有八成可能是她把我推出来当肉盾。
我冷静地嘲讽:“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安全理事会分局要唯国防部马首是瞻了。”
“那其·安。”上司又一次大声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知道我叫什么,不用您这么重复好几次。”
上司看着我,她的眼中透出一种挑剔和不满:“我们要不要唯国防部马首是瞻,应该由我来判断。”
我冷笑着,一言不发。
“那其,你也不想跟我对吼吧?”上司叹了口气,好像我是有多么无可救药一样,“我得对你说清楚,否则你还会持续不断地犯这种错误……”
芙兰卡·霍亨施陶芬的说清楚就是再三重复‘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你这么做是错误的’、‘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总之,一点真正有用的话都不会说。
对此,我不置可否地点头,暗自在心中朝她竖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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