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要把我领到这监狱里面去吗?
我对自己目前的状况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雅各布在监狱的前方左转,领着我走向了另一栋看起来较为小型的红房子。
“或许对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的人说这种话有些失礼……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雅各布一脸僵硬地说。
“在我能够保守秘密的范围,我会尽量配合。”
“能得到你的这个承诺,就已经足够了。”
这栋红房子的出入口在平时应当是处于隐藏状态,我是在雅各布打开门后才醒悟到面前有一扇门。
他领我走上楼梯,那是非欧几里得式的一个空间,从底面根本看不到顶端,走上那段螺旋式楼梯的路时,我既不能分析出构成台阶的物质,也不能明白为何我往上一步,脚下的台阶便透明一分的缘由。
似乎这片空间并不存在地板或者楼梯这样的概念。
不管往上多少步,我觉得我都是在向前走。
体感完全错乱掉了。
之后雅各布在我面前轻轻打开了一扇门,里头是个非常零乱的房间,全息影像列出来的书籍与论文堆积如山,不止如此,旧时代的遗物也随处可见,但神经植入体暂时离线的我仅能分辨出长相是黑色圆薄片的【唱片】,至于其他什么东西,别说名称了,就是实际上是拿来做什么的,我也很难光凭外观猜出来。
室内深处的床上躺着一名模样古怪的人,我之所以说他模样古怪,是因为他的额头和手臂都长的不可思议。
额头大概是普通人手掌宽度的两倍,而手臂的长度,光凭目视,站起来也超出他的膝盖还有多。
一个‘正常人’要怎么样才能长成这样啊?
这个人要是死了,我非得想办法弄到这个人的骨骼标本不可。
在我进来后,这人以戏谑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才以发音不太标准的中文说道:“你好,瑞卿·安的女儿,科技伦理治理委员会的委员,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是菲利克斯·纳维利斯……不,应该说我曾经是菲利克斯·纳维利斯。”
嗯,菲利克斯·纳维利斯,不过,菲利克斯·纳维利斯是谁?
纳维利斯倒是与现在的秘书长同姓,可我不记得如今的纳维利斯家族里还有叫菲利克斯的这么一号人物。
即使我的脑子里当时塞满了问号,面上也依旧不显,像是为了确认对方身份,我以相当谨慎小心的语气问道:“请问您的全名是?”
“菲利克斯·乌米·纳维利斯。”这人向我点头示意道。
乌米这个中间名挺有非洲特色的,只是稍加思索,不用故意,我也能摆出一连串的错愕得猛眨眼睛,一时间都忘记了呼吸的面部表情。
菲利克斯·乌米·纳维利斯(Felix Umi Navilis)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第一任秘书长的名字,我之所以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原因在于我在读书时期,我总是将其念为** you 纳维利斯,也就是‘**的纳维利斯’,方便记忆。
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不管怎么想都不该是巧合。
“先休息一下,你们都渴了吧?”
还没等我再问些,面前就已经摆上了杯子。
不知何时,亚伯拉罕·本·雅各布端着盘子站在一旁。红泥制的杯子中飘出红茶的香气和砂糖过分甘甜的味道,我估计那是印度茶。
菲利克斯·纳维利斯举起杯子向我致意,为了不显得失礼,我也乖乖拿起杯子,他喝了一口后,我也喝了一口,在味觉即将被甜味摧毁之时,我仍然止不住在思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菲利克斯·纳维利斯应当早就死了,现在这人出现在这里,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不过就算在这种时候,我也注意到了他言语中微小的细节。
“曾经?”
放下杯子,我转头看向亚伯拉罕·本·雅各布,故意展现出一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的样子。
“纳维利斯先生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的元老级人物,曾经担任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第一任秘书长,任内通过战争以及和平手段把整个地球统一成了一个国家,但在人类决定走出太阳系,殖民宇宙的前夕遭到暗杀。”
“遭到暗杀?”我重复了一遍雅各布的话,这样的我看在对方眼里一定很蠢,但他并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道:“额头、右腿、左臂都受了重伤,脑部的伤口太深,以一般的医疗技术,我们对此束手无策。”
“暗杀者是当时反对殖民宇宙的人?”我问。
“他们认为招致外来入侵的可能很大。”雅各布回答。
我明白那伙人的意思。当然,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在未知的宇宙中,我们遭遇的一切未知生命都可能比我们更先进、更聪明、更好战——至少理论上如此。当你凝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亦在凝视着你——如果我们的生活已经足够满足安逸,为何要主动去寻找可能会把自己碾为尘土的外星人呢?
不作死就不会死。
以我这种后来者的眼光看待他们,大抵可以称他们一句‘鼠目寸光’,不过以当时人的心态,会有这种想法非常正常。
在进入太空之前,谁知道我们人类会有那么强啊。
但他刚刚提到的以一般的医疗技术,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说以当时的医疗技术,就是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大脑损伤过于严重的话,也不一定能救下来。我不由得心生疑窦:“难道还有不一般的医疗技术吗?”
雅各布看了一眼菲利克斯·纳维利斯后,回答我:“那时候正处于关键时期,本来我们是打算使用克隆技术制作一个傀儡来暂时替代纳维利斯先生,但是即使拥有相同的记忆,当时的克隆人不仅寿命短,也不具有纳维利斯先生本身所拥有的那种魄力,只要是对纳维利斯先生稍有了解,就能分辨出来这两个人根本不是同一个,所以我们使用了另外一项技术……”
说到这儿,他顿了会儿,仿佛是有点难为情:“那时候正是人工智能发展的高峰时期,不少ai因为过于复杂的计算产生了自我意识,虽说是自我意识,其实不过是已输入的各种程序互相进步、改良,给人产生的错觉……”
雅各布这话说的,我一恍神,还以为是望舒在跟我讲话。
“世人第一次注意到机器自我意志的存在,是在巴黎的超级计算机adastra里……这图案看起来像什么?”
记忆中,望舒把笔从我的手中夺走时,我正在为前一阵子刚刚上的有关埃及人的历史课准备补考。
你能理解吗?
法国启蒙运动几句话带过,埃及人是居住在北非某地区的古代高加索人种这一点却要大书特书,生活在太空纪元的我,竟然要为埃及第五王朝时期的木乃伊药物配方进行问答考试。
“ad astra?拉丁语?什么意思?”老实说,当时我有点懵圈,“要翻译成英语吗?”
望舒没有回答,只是把随手画的涂鸦展示给我看。
那样子就像是一团打了结的毛线球,或者我应该接地气一点,它就是印度人做的电路板。
最终我选择了一个较为务实的答案:“一堆不知所谓的线条。”
“是吗?”望舒从错综复杂的线条中挑出来几条,将其反复补强了数次,然后展示给我看,“现在呢?”
“……NaqiAn。”
那一堆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的线条中,蓦然出现了我的名字。这些拼音字母并不是一笔写就的,而是由互相交错的线条组合而成。
只不过,在望舒公布答案之前,我根本看不出来那堆线条里包含着我的名字。
“就是这样。”望舒有些洋洋得意地说,“一般人发现事物特征的能力只能勉强应付日常生活,没有办法处理过于复杂的情况。”
我看着线条中的【anarchism】(安那其,英语,无政府主义),嘴上依旧不肯服输:“不,只要认真找,要从这堆线条中找出自己想要的单词并不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于是望舒迅速又在画面上补了几笔:“现在呢?”她又这么问。
我看到了那些不同于细线条的粗线条,但思考了好大半晌,最终只能举手投降。我实在不知道那些粗线条能够拼成什么东西。
“……WangShu。”
随着望舒的提示,我才发现她的名字与我的名字正在弯曲盘绕的线条内互相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人类不是只想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人类是只能看到自己能够看到的东西。
我在那一刻,无比清晰地明白这个道理。
“机器人所拥有的的并不是自我意识,而是已输入的各种程序产生的【模式】。电流本身不会在意自己是存在于人类的脑中,或是机器人的脑中。【模式】也不会在意自己是由生物脑产生,还是电子脑产生。我再问你,当这些【模式】成长到足够的密度时,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不等我回答。
望舒松开了手里的笔。那支我用来代替大脑打字的笔在我的名字和望舒的名字互相纠缠、不断交结的画面上滚动。她接着伸出手指,从画面的一角点着一条细线条的一端,一路跟着线条前进,遇到交错时便改变方向,然后再前进,直至抵达纸张的另一端。而她手指划过的线条用标示的颜色加粗,组合成了‘SPECTER’这几个英文字母。
幽灵!抑或是,怪物!
“就像我之前说的,充分发达的系统都存在缺陷。机器人产生自我意识,只不过是已输入的各种程序互相进步、改良,给人产生的错觉。当然,人类的意识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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