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闻的苦涩熏香掌掴陶宜的鼻腔，逼他不得不扯开疲惫的眼皮，适应微微亮的光线。
骆麟怎么就喜欢这么难闻的东西。
陶宜被宝石割伤的皮肤被贴上了创可贴。想起昨晚，骆麟不知道还有多少手段折磨他。
骆麟对骆麒的感情很复杂，难道是他杀了骆麒？骆麟说过他想要杀掉骆麒，为了得到哥哥占有的一切，隐忍多年的他肯定会过激杀人。
但骆麒死亡的时间有些微妙，陶宜和他撕破脸，骆文玎出现，难道是陶宜气死了他？
陶宜想，那也是活该，只是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强壮一点，就能夺回自己的自由。
骆文玎说要自己潜伏在骆麟身边搜寻相关证据。
陶宜抚摸丝滑的蚕丝床单，是冷的。
骆麟不在，但是床头放着烤好的三明治和温热的牛奶。
陶宜又累又渴，他顾不上形象，也懒得起身，趴在床上用嘴叼着三明治，费力地将它送进空虚的胃腔。
稍微有点饱的感觉，陶宜勉强坐起，含住吸管，小口地啜吸牛奶。
骆文玎应该没有被骆麟的人占到便宜，昨晚朦胧中他能听到骆文玎中气十足的声音，说明他打败了对方。
只要骆文玎健康活着，是他的欣慰，所以他愿意听骆文玎的安排，补偿自己伤害郭梅的愧疚。
陶宜扯开遮光帘，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他俯瞰着几百米外的沙滩，碧蓝色的大海带来**白色浪花冲刷沙滩，海鸟贴海飞行，与海豚共舞，竟让陶宜不顾身体的酸疼，向往海世界的旋律，踏着软绵湿黏的金沙，无须添加剂过多的吵闹音乐，他孤独地站在沙滩，一转一弯腰，整个世界在他的身下诞生。
大自然的力量充满灵气，咸湿微冷的海风净化陶宜腐化的身躯，他不受任何人挟制，不需要卖弄风骚，自顾自地拾起他的爱好。
他是两个小三生下的孩子，父母是结婚内打麻将相识怀孕，东窗事发后双方离婚闪婚，对他不算差也没有很好。
陶宜从小就喜欢跳舞，他趁父母出去前偷走手机，拍自己跳舞的视频，拍完后删除把手机放到父母的卧室。
所以陶宜的心思从来不在学习上，而是偷偷跟着那些有钱的小孩儿徒步3公里到舞蹈室偷师，后来父母打麻将挣了点钱，好不容易给他买了手机，他立刻注册了账号，开始上传自己跳舞的视频。
10几岁出头的年纪，不需要实名，不需要身份证，陶宜起号成功后便在虚拟世界获得了巨大的认同感，如鱼得水得享受点赞转发涨粉带给他的快感。
15岁，靠着擦边的成绩勉强进了高中，军训结束后，他单个平台的粉丝超过了十万。
陶宜翘了下午的军训汇演。父母去打麻将还没回来，家里的钱也只有几百块，他所幸拿走，先去染了头发，在粉丝群里约了几个长得帅的男生，去了酒吧。
骆麟就是其中之一。
第一次来酒吧，陶宜穿得很简单，蓝色长衬衫白T河过膝的短裤，踩着价值不菲的球鞋和长袜，染着一头金色短发的陶宜被粉丝围绕在中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身边旋转，他是太阳，永不殒灭。
15岁的他第一次尝到酒的味道。明明在家他也看到父母喝酒，味道醇香浓厚，闻上一口，都会全身酥软，醉倒在温柔乡。
但他喝的酒是辣的，是苦的，明明透明澄澈和水无异，为什么吞咽一口都艰难，为什么像强壮的公牛声嘶力竭地冲撞他的味蕾和喉腔。
陶宜记得，下台后他亲了一个男人，只是停留浅淡的吻让他忘记了这段露水姻缘。
陶宜染发被班主任、年级主任和教导处的主任三方约谈，陶宜的父母也压根不管他，他被三个强壮的老师，带到理发店染黑了头发。
正值叛逆的陶宜彻底厌恶学习，全市八校联考，第一名是私立的国际中学，锦绣中学的司明非，锦绣中学甚至全市难得文科总分700分的奇才。
文科680已经是奇迹，700分堪称大神。
司明非在公告栏第一页的第一行，陶宜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总分是司明非的百位和十位。
陶宜毫不在意，所幸辍学，让打麻将的爸妈签了同意书，然后他扔掉了所有书，只带着抽屉里的零食和漫画书，拿出手机拍照留念，拍拍屁股离开了学校。
出校门后，他闻到了冷涩清甜的香味。
陶宜不喜欢香水香薰这样的劣质产品，闻起来就想吐。但是这股味道自然且舒适，温和下藏着侵略的刀锋，冷淡却隐藏诱惑的涩甜，让人忍不住搜寻香味的主人。
不远不近，就在身后。
“同学，小心看路。”
声音凉脆得好听，像暑热的夏天饮下一杯解腻的柠檬茶。
锦绣中学的校服有基础款和高级款两种选择，面前的人的校服，天蓝纯白撞色的腈纶材质，劣质得毫无美感可言，但分明却被他穿成一套青春伤痛feel的时尚look。
那人一头红棕色的短发，站在柳树下，紧致的下颌像优美的弧线划破晴朗的夜空，自带一层柔光滤镜，分不清楚男生女生。好像他不该被性别禁锢，回头与陶宜对视瞬间，他看清了那人。眼睛亮晶晶得盛满了碧蓝宽旷的大洋，鼻梁挺直，鼻头微微翘起，唇薄而红，皮肤白皙像烧制出来的白瓷。
陶宜觉得，他哪里是人类，分明是传统神话里不施粉黛却颠倒众生的九天仙子，陶宜感觉到自己胸腔的心脏停滞了一分钟。
那股香味也是他身上的。
“这里是九中吗？”
“是。”
“你好，我叫司明非，是锦绣中学的高二学生，我受邀来这里学习。”
是个男生。司明非竟然自带体香，清俊貌美，而且还是文科700分的大神。
陶宜本就自恃美貌，但在司明非面前，他还是自卑了。
但学习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司明非现在是天之骄子，他毕业后也不过是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说不定还不如已经赚钱的自己。
陶宜现在是小有名气的网络红人，他自己可以接推广，甚至他现在赚的钱足够他挥霍一段时间，他要染发打耳洞穿眉骨，他要认识更多人，赚更大的钱。
司明非个子和陶宜旗鼓相当，比他稍矮，他眼神怜悯，像普度众生的神，看穿陶宜的伪装：“同学，你看起来很悲伤。”
陶宜打掉司明非的手：“多管闲事。”
“如果你不悲伤，为什么愤怒？”
司明非并不计较，相反陶宜却被拆穿面具而觉得失去自尊，落荒而逃。
陶宜记得，司明非的手很香很嫩也很细长，却比他的父母承载了更多父爱和母爱。他好像真的不是人，是显化的神仙。
陶宜的自尊不允许他在司明非面前袒露怯懦。
回家后，父母留下字条说拿着陶宜的钱去外地旅游了，要一个星期后才会回来。
司明非未成年，没有银行卡，他和他爸妈的账户是一个，他相当于一个人赚钱养着他爸妈两条赌狗。
陶宜认为他爸妈会醒悟，也没有在意，他拿着钱去各地玩，写脚本，更换视频风格，展示穿搭和一些谈话节目，但因为文化水平不高，空谈乏味，穿搭也很无聊，还比不过司明非穿校服在树下看书的五秒短视频。
拍摄的人账号名字是J.Y.Z.，定位也是锦绣中学，想必是司明非的同学。这是他第一次发视频，竟然涌上了十万点赞。
这更是激起了陶宜的竞争心，他或许没有司明非完美，但他也不会输给一个书呆子。
在大手笔购买奢侈品和父母赌博的双重啃噬下，陶宜差距到了危机。他的账号明显不如以前，虽然开了几个新栏目，但是收效甚微，他靠跳舞的点赞也到不了全盛时期，这更让他焦虑。
而最重要的是，实名的时代来临，像陶宜这样的网红更是首当其冲。
陶宜由于要不要实名，他见识短，又辍学，他担心万一实名制后被人扒出他的家庭，他的**被泄露，单打独斗面对泄露后的舆论，万一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岂不是再无出头之日？
在他犹豫和恐惧时，他爸妈在旅游时欠了地头蛇骆家三千万的赌债，花光了陶宜的积蓄，仍然填不满窟窿。
骆麒当时也是个有魅力的中年男人，长得慈眉善目，但英年早婚，孩子已经上了初中。
“给你两条路。”
骆麒俯身，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陶宜：第一条，加入我的公司，将你的账号用我的名字实名，你每一笔工资都用来抵消欠款，和我□□。”
“第二条，我剁了你的手脚，割掉你的生殖器，把你卖给国外爱好猎奇的客人。”
骆麒示意保镖拆开陶宜嘴巴的毛巾，陶宜：“他们签的债，让他们自己去还！管我什么事！他们吃我的用我的，出事儿拿我堵枪眼儿，我凭什么要为他们卖身！”
“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你没有选择。”骆麒拿出透明的文件袋：“你父亲已经把房子、户口簿抵押给了我。你的身份证也在我的手上，你无路可逃。”
“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卖身，伺候好老子，要么卖器官，一辈子活在畸形秀的舞台。”
陶宜：“为什么是我？”
骆麒笑：“因为我弟弟亲过你，他看上你了，我乐意抢走属于他的一切，再施舍给他。”
“什么？”
骆麒撕掉陶宜的衣服：“蠢货，老子看上你了，想让你伺候老子和老子的弟弟。”
陶宜没选择，他只好签下了那份合同，成为麒麟娱乐的摇钱树。
骆麒骆麟是双胞胎，骆麒本就异常凶猛，骆麟就像加大马力的骆麒，陶宜根本招架不住。
两人身上的熏香两倍考验着陶宜脆弱的鼻腔，他甚至有时候分不清上他的到底是谁。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骆麟收归私有，骆麒力不从心地观战。
陶宜没多想。
卖身而已。
签了公司后，陶宜的流量好了不少，粉丝数量飙升，而J.Y.Z.的账号始终只有一个视频。
陶宜想自己的嫉妒的是别人的漫不经心的日常。
可笑。
再后来，他遇见还不懂事的骆文玎，以及被第三者破坏婚姻的悲苦女人，郭梅。郭梅因为无法接受丈夫去世，死在了实验室。
所以，陶宜亏欠郭梅。
在和骆文玎偷情后，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而他永远不会获得良心的忏悔。
陶宜回溯过往，走向灰色地带，纵深一跃，沉溺悲伤之海，紧闭的双眼任凭海水倒灌，封闭耳膜响起撕裂的声音，孤独的蓝鲸承载笨重的身躯，堕落到没人找得到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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