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望着眼前一池的莲花和漫天飞舞的莹蓝色光点,他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梦境里。
温叶扶住了自己的下巴,他抱鹿回来的时候就将这梦里的事告诉了李溪。李溪先是用灵力在他体内和那白鹿身上探查了一番,没有结果后又叫来了李慕缨。而阿缨也未从他两身上摸索出不对的地方来。
摸索?温叶不禁失笑,他竟将这种带有自主思考的词用到了李慕缨身上。但笑过后,他又生出丝忧愁来。李溪说要等阿缨有自己的想法,而现在李慕缨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情绪和思绪了,那么他的想法呢?
“我是想你也可以像阿缨那样肆意任性一些。”
“小温叶,现在就做个孩子吧。”
像杨晓说的那样任性一点吗?
池水的湿气从脚底爬上他的全身,让他又再度想起了那个雨夜。
“这样的你会舍得让已经步上天梯的人重新回到尘土之中吗?”
不,不行。他不能为了他的想法就阻了阿缨前方更好的路。
“咻——”
他突然感觉到双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阴冷潮湿。忙低头看去,那莲花的根茎竟缠上了他的小腿。顶上的花朵就开在他膝盖的位置。他还未来得及细想,腿上一阵强大的拖拽之力袭来。这些根茎竟是缠着他往下沉去。
方才他还踏实的池底,这刻仿佛消失了般。他整个下身已经浸入了水中,冰冷的寒意几乎使他身体僵住。而在他下沉的同时,四周的荷花开始疯狂地向上生长,并且还不断地变大。仅仅是这一会儿,他就已经在荷叶底透过它们间的缝隙,仰望着蓝色的莲。
他试着扑腾起来挣开缠住他的根茎,然而就像是被水草缠住的落水鬼,在水中浮着让他失力。脚上的根还在不断地将他往下拽,不一会儿,在水面上的只有他的头了。水面一点点淹没他五官的感觉是如此逼真。先是唇,再是鼻子,最后是眼睛。液体涌进鼻腔使他窒息,意识模糊间,他向上的目光中是透过水面不断扭曲变幻的蓝色莲花。
“温叶!温叶!”
“呦呦!”
“温叶!!!”
“啊!”
温叶陡地睁开双眼,天光穿过白色的窗纸进入他的眼中,他看着顶上白漆的屋顶脑子里一团浆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温叶,你没事吧?!”
温叶循着这声转头看来,一脸焦急的桑泊在他床边紧盯着他,他身旁还有一只白色的鹿也担忧地看着他。嗯?鹿会有人的情绪吗?这想法使温叶稍稍清醒过来,他眨了两下眼睛,望着那鹿水汪汪的双目,只见那和李慕缨的一模一样,分明一点感情都没有。看来真是他看错了。
想到李慕缨,如一滴雨落在他的额头,他彻底清醒了过来。温叶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后,看向了担心他的桑泊,说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桑泊显然不信他所说,直接从指尖唤了根细藤缠上他的手腕替他诊起脉来。温叶见他难得强硬,本要劝阻他,却听他说道:“你全身都被汗打湿了,这也叫没事?”
温叶这才觉得周身凉着,低头,只见他身上的亵衣竟都湿透了。他不由得再度想起了他的梦境,打湿他衣服的,真的是他自己的汗水吗?
这时桑泊将细藤唤了回去,温叶看着他,他皱着眉说道:“你有些心悸,气血也有些受阻。看来是上次的风寒身子没好透,加之连日操劳使你身体过度疲乏,才让你生出梦魇来。我待会给你煮点药喝了后,你好好休息吧。”
温叶本想感谢他,又听他说道:“我等会会把你的情况告诉丞相,叫他让你好好歇着。温叶,你好好休息养养你的身体吧!”
桑泊将这件事告诉了李溪的后果就是他看着温叶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叶子啊,你是要阿缨过来盯着你,你才肯在屋里好生待着吗?”
温叶本来想好的说辞皆被李溪堵了回去,一想到要李慕缨来看着他,他马不停蹄地就点头应道:“是弟子错了,弟子一定听话,将身体养好。”
李溪笑着颔首。一旁的桑泊直接就看愣了,温叶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被李慕缨盯着睡觉就这么恐怖吗?他认真想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来——一身甲胄的李慕缨立在床前面无无情地盯着床上的温叶。只要他一起身,李慕缨就一拳捶过去,直接把温叶锤晕。然后他就直挺挺地躺回床上睡过去。嗯~这很合李慕缨的法子虽然粗暴了点,但确实管用啊!
不,不对!
桑泊连连摇头否认了这个做法,要真是这样,温叶就算风寒好了头也得起几个大包吧!别到时候再弄出个眩晕症来,温叶这聪明的脑子可就没用了啊!难怪温叶这么抗拒呢,原来如此。桑泊马上就劝李溪道:“丞相不用麻烦阿缨了,我盯着温叶就好。”
李溪侧头看向他,只见这孩子一脸焦急担忧的样子。嗯?他李溪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这桑泊紧张起来了?他看向对面的温叶,这当事人都没桑泊这么紧张。李溪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从前自己偶然翻到的几本民间的话本子,一下子就对上了号。难道说这不仅是温叶一个人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苦恋话本,还是个两男看上同一女的话本?而且这两男关系还不错?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来着?他两反目成仇?
李溪脑中警铃大作,温叶也就罢了,桑泊可是要成仙,万万不能动情的人啊!
李溪忧愁地看着桑泊,心里直犯难,这这这······这要怎么说呢?他眼睛的余光瞥着温叶,他现在巴不得桑泊是温叶了哦,那他还能有什么说什么。想起上次负气离开的傅楼,他只能小心再小心地斟酌词句试探道:“桑、桑泊啊,阿、阿缨她漂亮吗?”
李溪这个问题让桑泊觉得十分的奇怪,他愣了一下后,还是照实答道:“漂亮。”
李溪的心一紧,接着问道:“那、那周景福要把阿缨娶回去,你是怎么想的?”
“恶心。”桑泊想也没想就答道,随后还低声补了一句,“想打他。”
糟了,这孩子连只鸡都不敢杀,这下还想打人,这不是吃上醋了吗?这哪里还坐得住啊!李溪心急,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桑泊震惊的眼神中,双手握住他的胳膊,努力抑制着自己的语气劝道:“桑泊啊,我们是不能动情的啊!你这样怎么给你师尊交代啊!”
桑泊显然没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惊恐地望着李溪担心的双眼,嘴里不自主地说道:“啊、啊?”
“丞相啊······”温叶算是听懂了李溪话里的意思,特别无奈地扶着额头,闭眼道,“桑泊他不喜欢阿缨的。”
“额?”桑泊听了温叶的话,这才知道李溪刚才问他的那些话都是为了什么,马上就涨红了脸,急忙解释道,“丞、丞相你误会啦!我是担心阿缨她会用暴力让温叶强行入睡的!我没有喜欢阿缨啊!”
温叶因李溪无奈后又因桑泊无语了起来,苦笑了两声道:“你可真是考虑得周全啊······”
李溪没心思在意温叶的无语,他竟是心头一松,右手抚着胸口说道:“还好还好。”
桑泊瞧他松了口气的样子,亦是觉得无语。但李溪这样的误会,当初他在医馆里行医时也经历过。那些人强行把他和李慕缨捆绑在一起,开着令他很不舒服的玩笑,说着李溪和李慕缨的闲话。然而桑泊的愤怒在他们的眼中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相反还取悦了他们。似乎惹他生气已经成了那些人的乐趣。他很苦恼,明明他和这些人萍水相逢,他还给他们治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对自我的保护让他在心里筑起高高的墙来,他将自己隔离在这些人之外,只要这样,他们的这些话就不会再惹他生气了吧。至于无辜被他们波及的李慕缨和李溪,桑泊最悲观的时候,还想过要是没有她们两个就好了,那样他就不用每天都活在痛苦里。
但离开凤城以后,他离开了那群医馆中的男人。他的内心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终于能冷静地思考。李慕缨又做错了什么?李溪和他桑泊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被别人这么说?
那些他自己都不忍心听的话,他本不想告诉李溪和李慕缨惹她们烦恼,但现在,或许他能从李溪这里得到答案。
桑泊想通后,朝向李溪郑重地行了个礼后说道:“丞相,我上次说我的问题等我想清楚后再来找您,我想现在就是时候呢。”
李溪神色一敛,看向旁边的温叶。温叶接收到他的眼神,正要离开时,却被桑泊叫住了:“温叶也留下吧,这件事,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呢。”
温叶回望了李溪一眼,见他同意后,便跟着二人坐到圆桌前。桑泊待他两都坐好后,便将自己在凤城医馆中的遭遇,所听到的话,还有他心里想法的变化都说了出来。
春日的阳光经过窗纸的过滤已不如最开始那么灼目,甚至是带了些绿意的,柔柔地照在桑泊紧握的双手上。
桑泊将一切都讲完后,李溪和温叶都没有说话。低着头的桑泊更觉羞愧,几乎不敢抬眼看向他两,握住的手心也浸出了汗来。
“唉。”李溪发出了这声叹来,他手搭上垂头不语的桑泊肩膀,宽慰他道,“桑泊,这不是你的错。”
随后李溪看向了同样脸色沉重的温叶,对他吩咐道:“小叶子,你去把阿缨叫来吧,我想这件事也该问问她的意见。”
温叶默了下后应道:“是。”
在温叶离开之后,李溪用桌上的茶具倒了杯水搁在桑泊身前后,再次语重心长地说道:“桑泊,你不必自责。这是我的问题,我总想着替你们解决掉军营里的问题就好了,却不想军营外的人也会对你们产生影响。”
桑泊见他揽责,心一慌抬眼看着他,急道:“丞相,是我懦弱。我不敢和那些人争辩。但、但我始终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对我,还有你和阿缨呢?”
李溪笑了笑道:“桑泊,你很优秀。阿缨也很优秀。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我们的优秀的。”
桑泊眼睛微微放大,他又听李溪说道:“你这么年轻,阿缨更是个女孩子。若是连你们都不如,那那些活了好几十年的男人岂不成了笑话?但他们心知自己打不赢你和阿缨,所以不敢正面挑战你们。那怎么办?为了他们那点自尊,只能给你们造一个可以供人指摘的点来。即使那不是真的,但只要有这么个点,他们就能把你们拉下来,强行站在比你们高的地方俯视着你们。这样他们仿佛就不是个无能的人了。”
桑泊听了李溪的话后,再次感到气愤,怒道:“但这并不是我、阿缨还有丞相大人您的错啊!凭什么把他们的无能转移到我们身上来弥补他们的自尊呢?我们有同意过愿意过他们这样做吗?”
“吱呀——”
在李慕缨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李溪的话。
“也许,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太低了。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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