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我留在学校做科创项目。
除夕夜,实验室只剩我一个人。
我抱着泡面,对着恒温箱发呆,手机忽然震动。
是林叙。
【图片】
照片里,他站在一片望天树下,仰头看星星。
【邮件】
“昆明今晚零下三度,但望天树不怕冷。师妹,新年快乐。”
我盯着屏幕,泡面热气糊了眼镜。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新年快乐”的表情包。
发送后,我打开恒温箱,里面的拟南芥居然开花了。
小小的白色花瓣,像米粒,像雪,像他邮件里那些遥远的星星。
我摘下一片花瓣,放进信封,贴上邮票,写:
“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南大街5号,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林叙收。”
但直到开学,那封信也没寄出。
它被夹在我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像一片永远不会落地的雪。
一月,北京最冷的那一周,学校提前封楼。
我抱着 LX-0 的恒温箱往校门跑,想把它寄到昆明,却被顺丰拒收——**植物,跨省检疫。
林叙的电话最后一次接通,背景是呼啸的风。
“我在海拔 3600 的营地,信号只剩一格。”
我扯着嗓子:“什么时候回来?”
他笑,声音像被雪割碎:“等春天。”
春天没等来,先等来的是新闻推送:
“高黎贡山突遇雪崩,三名科考人员失踪。”
配图是搜救队的直升机,白茫茫一片,像被橡皮擦过的世界。
我盯着屏幕,手指抖得连关机键都按不准。
我开始做噩梦。
梦里他在雪山里迷路,手机没信号,脚下是雪地,头顶是白茫茫的天。
我喊他名字,却只听见回声。
醒来时,枕头上全是泪。
我去找他的导师,问能不能去云南。
导师摇头:“搜救队已经扩大了范围,你去了只会添乱。”
我回到实验室,把恒温箱的温度调到25℃,湿度调到60%,像他曾经教我的那样。
拟南芥的种子终于饱满起来,像一颗颗小小的月亮。
我把它们装进离心管,贴上标签:“林叙,2022.3.21,北京。”
然后订了去腾冲的车票。
阿梨骂我疯了:“你既不是家属也不是搜救队员,去了能干嘛?”
我摩挲着离心管,轻声说:“去告诉他,拟南芥开花了。”
导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只牛皮信封。
封口没拆,上面一行潦草钢笔字:
【如果我回不来,请把这本记录交给许知夏】
我撕开,里面是他的野外笔记,最后一页写着:
【3 月 21 日,春分,目标样线:ZX-35 雌株残群】
【备注:若我未归,请帮我告诉她——】
后面被水渍晕开,只剩一个模糊的“X”。
我连夜上了去腾冲的班车。
盘山公路被雪崩冲断,只能徒步。
雪没过膝盖,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第三天傍晚,搜救队在一个冰裂缝里找到他的背包。
拉链冻成冰棱,里面是一株连根带泥的小银杏,一个笔记本和一封没写完的信。
信纸被冰晶封存,字迹却清晰——
【小夏:
今天找到一株不到 20 cm 的雌株,
叶背绒毛比你还软。
我把 LX-0 的编号让给它,
等它长到 15 m,
我就带你来看。
如果我没回来——】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像被命运按下暂停键的录音带。
笔记本最后一页,还有一片压干的银杏叶。
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
“致江亦:如果我没回不来了,请把第十二片银杏叶寄给她。”
江亦是他的室友,也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找到江亦,把离心管递给他。
“林叙说过,拟南芥的种子要放在25℃的恒温箱里。”
江亦的眼圈红了:“他走之前,还让我把这片叶子带给你。”
我接过银杏叶,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极淡的字:
“第十二片,我找到了。”
眼泪砸在叶脉上,晕开成小小的圆。
原来他早就知道。
知道我偷偷喜欢他,知道我捡了十二片叶子,知道我把“我喜欢你”写在了第十二片上。
他什么都知道。
搜救队说,裂缝太深,生还概率为零。
我跪在雪地里,用冻僵的手指刨开冰面,
直到指甲掀翻,血滴在雪上,像一串不肯融化的红豆。
他们把我拖走时,我喊得喉咙出血:
“ZX-35 还没量完,他不能走!”
回北京那天,我把那株小银杏带在身边,
过安检时,机器发出尖锐的警报。
我打开保温盒,安检员愣住:
“活的?”
我点头,眼泪砸在叶尖:
“活的,必须活。”
我把小银杏种在恒温箱旁边,
每天记录:
【0.5 cm,0.8 cm,1.2 cm……】
记录本旁边,放着他的野外笔记。
扉页夹着一片被冰晶切割过的银杏叶,叶柄上缠着一圈红铜丝。
是我亲手系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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