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玥那句“祸水”的余音还在病房里盘旋，黎伊诗能感觉到姜纤妍瞬间绷紧的脊背。阳光透过窗户，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仿佛凝固了。
“姑姑，”姜纤妍的声音冷得像冰，但黎伊诗听出了底下压抑的波澜，“这是我的选择，与感情用事无关。”
“哦？”姜明玥嗤笑一声，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黎伊诗，“为了个女人，放弃华北市场，顶撞董事会，甚至不惜得罪林家？妍妍，这不像你。”她踱步到病床前，挑剔地看了眼黎父，“看来这位黎小姐魅力不小，能把我们姜家最精明的继承人迷得神魂颠倒。”
黎伊诗感到一阵难堪，更多的是愤怒。她正要开口，姜纤妍却先一步挡在了她身前，一个微小却无比坚定的动作。
“伊诗是我爱的人，请您尊重她，也尊重我的选择。”姜纤妍的语气斩钉截铁，“至于商业决策，我自有考量，华北市场的退出是战略调整，并非意气用事。林家那边，我自会处理。”
“处理？”姜明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处理？用你那快要被董事会弹劾的总裁位置？”她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父母下周就回来。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待你为了一个…背景普通的女人，闹得满城风雨？”
“背景普通”几个字像针一样刺进黎伊诗心里。她看到姜纤妍下颌的肌肉绷紧了，那是她极度克制愤怒的标志。
“我的感情生活，不需要向董事会，更不需要向我的父母，做商业评估报告。”姜纤妍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姑姑，您请回吧。我父亲需要静养。”
逐客令下得如此清晰。姜明玥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是惊愕，也是被冒犯的愠怒。她深深看了姜纤妍一眼，又瞥了一眼沉默却挺直脊背的黎伊诗，最终冷笑一声：“好，好得很。姜纤妍，我看你能护着你的‘祸水’到几时。你父母那里，我看你怎么交代！”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愤怒的声响，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紧绷的空气骤然松弛。黎伊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她看向姜纤妍，对方依然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
“妍妍…”黎伊诗轻声唤道。
姜纤妍缓缓转过身，脸上的冷硬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她走到黎伊诗面前，抬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姜纤妍的声音有些沙哑，“让你受委屈了。”
黎伊诗摇摇头，反握住她微凉的手：“我没事。倒是你…你姑姑她…”
“她一直这样，”姜纤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掌控欲强，认为所有人都该按照姜家的剧本走。”她拉着黎伊诗在病房的沙发上坐下，“她的话，别放在心上。‘祸水’？呵…”她自嘲地笑了笑，“如果爱上你算惹祸，那我心甘情愿。”
黎伊诗心头一暖，靠在她肩头：“我只是担心你。你父母那边…”
姜纤妍沉默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黎伊诗的手背：“他们…比姑姑更看重家族利益和脸面。这次的事情，加上我明确拒绝了林家…见面不会太愉快。”她叹了口气，“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妥协了。伊诗，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黎伊诗抬头看着她眼中坚定的光芒，知道她说的是真的。那个习惯用控制来获取安全感的姜纤妍，正在为了她，勇敢地对抗整个家族的期待和压力。
接下来的几天，姜明玥没有再来，但无形的压力并未消散。黎父的身体在颜子宁的悉心照料下稳步恢复，精神也好了许多。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次趁着姜纤妍出去接电话，对黎伊诗温和地说：“孩子，妍妍她…很在乎你。她姑姑的话，别往心里去。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想法，但日子是你们自己过的。”
黎伊诗眼眶微热，用力点了点头。
姜纤妍的父母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两人在病房的陪护间休息。姜纤妍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处理邮件时频频出错。
“紧张了？”黎伊诗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姜纤妍接过杯子，苦笑道：“有点。不是怕他们，是怕他们说出难听的话…让你难受。”
黎伊诗坐到她身边，把头靠在她肩上：“有你在，我不怕。我们一起面对。”
姜纤妍放下杯子，伸手紧紧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好，我们一起。”
第二天下午，姜父姜母果然来了。姜父面容严肃，气场强大，姜母则保养得宜，眼神锐利。他们先问候了黎父，礼节周全但透着一股疏离。寒暄过后，姜母的目光便落在了黎伊诗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妍妍，”姜母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们谈谈。”她的目光扫过黎伊诗，意思很明显。
姜纤妍立刻握紧了黎伊诗的手：“妈，爸，就在这里谈吧。伊诗是我的爱人，没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姜父皱起了眉。姜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妍妍，这是家事。”
“我的家事，就包括她。”姜纤妍毫不退让。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黎父躺在床上，担忧地看着他们。
姜母深吸一口气，转向黎伊诗，语气还算客气，但内容却字字如刀：“黎小姐，我们很感谢你父亲生病期间妍妍的照顾。不过，你也知道，妍妍的身份和未来，牵涉到整个姜氏集团。林家和我们世代交好，林公子对妍妍也很有好感。你们年轻人感情来得快，但婚姻大事，还是要考虑现实，讲究门当户对…”
“妈！”姜纤妍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爱伊诗，我要和她在一起。这不是冲动，也不是儿戏。至于林家，我已经明确拒绝了。我的婚姻，不需要成为商业联姻的筹码！”
“胡闹！”姜父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你以为总裁的位置是儿戏吗？董事会对你近期的决策已经很不满！你再这样一意孤行…”
“如果总裁的位置需要用我的幸福和爱情去交换，”姜纤妍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父母，“那我宁可不要！”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病房里回荡。姜父姜母显然被女儿如此激烈的反抗震惊了，一时说不出话。
黎伊诗的心揪紧了，她站起来，轻轻拉了拉姜纤妍的手，然后看向姜父姜母，不卑不亢地说：“伯父，伯母。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的家世背景远远配不上妍妍。但我爱她，这份感情是真的。妍妍也爱我，我们都在努力经营这段关系。我知道前路会有困难，但我们会一起走下去。请你们相信妍妍的选择，也…给我们一个机会。”
黎父也适时地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亲家…孩子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做父母的，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孩子幸福吗？”
长久的沉默。姜母看着女儿倔强而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黎伊诗清澈坦荡的目光，再看向病床上言辞恳切的黎父，最终，她深深叹了口气，眼中的锐利褪去了一些，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姜父依旧板着脸，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一点。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姜母说：“走吧，让亲家好好休息。”他看了一眼姜纤妍，眼神复杂，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看着父母离开的背影，姜纤妍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手心一片冰凉。黎伊诗紧紧握住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他们…没有松口，但也没有再激烈反对。”姜纤妍低声说，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
“嗯，”黎伊诗靠着她，轻声说，“这是一个开始。只要我们在一起，总会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幸福。”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窗外的阳光温暖地洒进来，笼罩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堡垒或许坚固，但爱的力量，正在一点一滴地穿透它。未来的路还长，挑战也不会少，但她们已经找到了最坚实的依靠——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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