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在攀上黑鸦山时变成了墨黑色,像被浸过腐血的棉絮,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吸进肺里又冷又沉,像吞了块带冰碴的骨头。苏澈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相机持续发烫,屏幕偶尔闪过一帧帧碎片画面,是奶奶的蓝色布衫角、母亲容器里的淡红液体、莲的魂丝在棺材里飘动的样子,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视网膜上,闭着眼都能看见。
“慢着。”顾寒洲突然停步,军用刀的刀尖抵在地面,划出一道浅痕,“前面的路不对劲。”
苏澈顺着刀尖的方向看,雾里的山路突然变成了白色,不是石头,是密密麻麻的骨头,铺在地上像一条白骨路,每一根骨头都泛着青黑色的霉斑,关节处还缠着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的刺闪着冷光,像在守护什么。骨头缝里渗出淡红色的液体,踩上去“黏嗒”响,像踩在烂泥里,却带着刺骨的凉,透过鞋底钻进脚踝,让苏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祭品的骨头。”刘翠花的声音发颤,她往后退了一步,脚腕不小心碰到路边的灌木,灌木突然“哗啦”响了一声,掉下来几根黑色的鸦羽,羽尖沾着的黏液滴在骨头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我奶奶说,黑鸦山的路是用没被完全吞噬的祭品骨头铺的,每走一步,都在踩他们的魂丝。”
白墨言这时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是之前祭坛里找到的镇魂符,他把符纸贴在一根骨头上,符纸瞬间泛起红光,骨头缝里的红液停止了渗出,藤蔓也慢慢缩成一团黑灰。“这符纸能暂时压制魂丝的怨气。”他的手指在符纸上划过,指尖不经意间露出一点黑色羽毛,是被残魂寄生时留下的,“我们得跟着符纸的光走,不然会被魂丝缠上。”
苏澈注意到白墨言的手在抖,贴符纸时指尖反复蹭过骨头,像在确认什么。他刚想开口问,相机突然“咔嚓”响了一声,自动拍下一张照片:不是白骨路,是路尽头的雾里,立着一排黑色的木柱,每根木柱上都绑着一具“干尸”,干尸的皮肤贴在骨头上,像晒干的皮革,脖子上缠着银色的链子,链子末端挂着个青铜铃铛,和之前照片里面具人影手里的一模一样。
“是‘守山尸’。”白墨言的声音沉下来,他往木柱的方向走了两步,雾里的铃铛突然“叮”地响了一声,不是清脆的声,是沉闷的、像从地下传上来的响,“每根木柱都对应一个祭品,铃铛响一次,就有一缕魂丝被吸进山里。”
铃铛又响了一次,这次更响,震得苏澈的耳膜发疼。最左边的木柱上,干尸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指甲划过木柱,留下一道血痕,血痕刚出现就被雾裹住,变成一根黑色的藤蔓,朝着苏澈的方向爬过来。
“用莲血!”顾寒洲突然大喊,他掏出剩下的莲血,往藤蔓上洒了一点。“滋啦”一声,藤蔓像被烫到的蛇,瞬间缩回去,干尸也恢复了之前的僵硬,只是眼睛的位置多了两个黑洞,像在盯着他们。
四人沿着白骨路继续往上走,雾里的铃铛声越来越密,每响一次,周围的骨头就“咔嗒”动一下,像在跟着节奏点头。苏澈的相机屏幕持续亮着,自动记录着路上的景象:木柱上的干尸开始慢慢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着他们的方向;白骨路尽头的雾里,隐约能看到一座黑色的石门,门上刻着巨大的鸦爪印,印子里嵌着无数根白色的魂丝;石门两侧的石壁上,嵌着一个个小小的玻璃罐,罐里装着黑色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细小的骨头,像未成型的胎儿。
“快到山顶了。”白墨言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一块黑色的羽毛,是之前被残魂寄生时留下的,现在正发烫,“石门后面就是鸦神骨的墓室,只有月圆时,石门才会打开。”
苏澈抬头看天,雾里的墨色慢慢淡了些,一轮暗红色的月亮露了出来,像一颗凝固的血球,月光洒在石门上,门上的鸦爪印突然亮起红光,魂丝在红光里慢慢飘动,像在跳舞。
“月圆了。”刘翠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从口袋里掏出之前乱葬岗找到的青铜盒子,盒子上的铃铛和木柱上的相呼应,“莲的魂丝在盒子里,得用它才能打开石门。”
白墨言接过青铜盒子,手指在盒盖的鸦爪印上划过,盒子“咔嗒”一声打开,里面的莲魂丝飘出来,像一缕白色的烟,慢慢缠上石门的鸦爪印。魂丝碰到红光的瞬间,石门发出“轰隆”的声响,慢慢往两侧打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莲香,像死亡与生机缠在一起。
石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壁上嵌着发光的磷石,淡绿色的光映得周围的一切都像鬼火。地面上刻着复杂的阵纹,是“残魂阵”,阵纹里的血已经干涸成黑色,却在月光照进来时慢慢泛起红光,像活了一样。甬道两侧的凹洞里,放着一个个黑色的陶罐,罐口插着黑色的鸦羽,羽尖朝着甬道深处,像在指引方向。
“小心阵纹。”白墨言的脚刚踏进甬道,阵纹里的红光突然亮了起来,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阵纹里钻出来,像一缕黑烟,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是鸦神的残魂!”
顾寒洲赶紧用军用刀砍向影子,刀刃穿过影子,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影子反而顺着刀刃爬向他的手臂,留下一道黑色的印子。“用木牌!”苏澈突然想起顾寒洲手里的莲氏木牌,赶紧提醒。
顾寒洲把木牌扔向影子,木牌刚碰到影子就发出白光,影子发出“滋滋”的声响,慢慢变成黑灰,散在阵纹里。木牌落在地上,红光瞬间暗了下去,阵纹里的血也停止了流动。“木牌能克制残魂。”顾寒洲捡起木牌,上面的“莲氏血脉”四个字泛着红光,“看来这木牌是关键。”
四人沿着甬道往里走,凹洞里的陶罐开始“咔嗒”响,罐口的鸦羽慢慢倒向甬道深处,罐内的黑色液体渗出,顺着罐壁往下流,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里飘着细小的骨头,像鱼卵一样。苏澈的相机突然震动,屏幕弹出一张照片,是甬道尽头的墓室,墓室中央放着一具黑色的石棺,石棺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鸦爪印,每个印子里都嵌着一根白色的魂丝,石棺周围立着四根石柱,石柱上绑着黑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缕白色的魂丝,是之前失踪的镇民和外来者的。
“是鸦神骨的石棺。”白墨言的声音发颤,他往石棺的方向走了两步,石柱上的藤蔓突然动了起来,像蛇一样朝着他的方向伸过来,“石柱是‘锁魂柱’,绑着的魂丝是用来养鸦神骨的,一旦靠近,就会被藤蔓缠住。”
刘翠花这时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镇魂符,贴在石柱上,藤蔓瞬间停止了动,魂丝也慢慢垂了下来,像失去了力气。“镇魂符能暂时锁住藤蔓。”她的手指在符纸上划过,指尖沾着的黑灰掉在地上,“但只能撑半个时辰,我们得快点。”
苏澈走到石棺前,相机屏幕突然亮了,自动播放一段视频:七十年前,莲站在石棺前,手里拿着青铜盒子,对着石棺说“鸦神骨需双血封,莲氏魂丝引,若我魂散,后代持木牌续之”,然后把盒子放在石棺上,转身离开,背影在雾里慢慢消失。视频结束时,石棺上的鸦爪印突然亮起红光,和莲镯的红光连成一片。
“需要用双祭品的血、莲氏的血、莲的魂丝。”苏澈摸了摸手腕上的莲镯,镯子的红光更亮了,“我是第十三名祭品,顾哥是莲的后代,白墨言是莲氏血脉,莲的魂丝在相机里,我们四个凑齐了。”
白墨言这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他的血,是之前在祭坛里抽的,“我的血是莲氏血脉,能引动石棺上的阵纹。”他把血倒在石棺的鸦爪印上,血珠刚碰到印子,就被吸了进去,印子里的魂丝开始慢慢飘动,像在跳舞。
顾寒洲也用刀在手掌上划了道口子,血滴在石棺上,和白墨言的血混在一起,变成淡红色的液体,顺着印子往下流,渗进石棺缝里。石棺发出“咔嗒”的声响,棺盖慢慢往上抬,露出一条缝隙,里面渗出黑色的黏液,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像从坟里挖出来的。
“该你了。”顾寒洲看着苏澈,眼里带着期待。
苏澈深吸一口气,用刀在手掌上划了道口子,血滴在石棺上。三股血混在一起,突然发出“滋啦”的声响,石棺上的鸦爪印全部亮起红光,棺盖“轰隆”一声被推开,露出里面的鸦神骨,不是普通的骨头,是黑色的,泛着油亮的光,骨头上缠着黑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无数缕白色的魂丝,魂丝在红光里慢慢飘动,像在求救。
苏澈赶紧掏出相机,屏幕亮起,莲的魂丝从相机里飘出来,像一缕白色的烟,慢慢缠上鸦神骨。魂丝碰到骨头的瞬间,骨头发出“滋滋”的声响,藤蔓开始慢慢枯萎,魂丝也慢慢飘下来,像失去了力气。
顾寒洲把木牌扔向鸦神骨,木牌刚碰到骨头就发出白光,骨头的黑色慢慢褪去,变成了灰白色,藤蔓也全部枯萎,变成了黑灰,散在石棺里。
就在这时,白墨言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鸦神骨,手里的匕首对着苏澈的胸口刺过来,“我要鸦神骨的力量!我要成为新的鸦神!”
苏澈赶紧躲开,匕首刺在石棺上,发出“当”的声响,溅起一串火花。顾寒洲一把抓住白墨言的手腕,军用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你疯了!”
“疯了?”白墨言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尖锐的哨音,像乌鸦在叫,“我祖上世代守护鸦神骨,就是为了这一天!我要夺取它的力量,让鸦声镇的人都听我的!”他的胸口突然冒出黑色的雾气,是之前没被完全清除的残魂,“残魂早就跟我说了,只要夺取鸦神骨,就能成为新的神!”
残魂的雾气越来越浓,慢慢裹住白墨言的身体,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皮肤也开始泛黑,像之前的顾长渊。“你们都得死!”他一把推开顾寒洲,朝着苏澈扑过来,手里的匕首闪着冷光。
刘翠花突然冲过来,用身体挡住苏澈,匕首刺在她的肩膀上,黑色的黏液从伤口里渗出来,像被毒液染过。“快……用莲镯……”刘翠花的声音发颤,她指着苏澈的手腕,“莲镯能唤醒莲的魂丝……压制残魂……”
苏澈赶紧举起莲镯,镯子的红光突然亮到极致,照得整个墓室都发红。莲的魂丝从鸦神骨上飘下来,像一缕白色的烟,慢慢缠上白墨言的身体,残魂的雾气发出“滋滋”的声响,慢慢变成黑灰,散在地上。白墨言的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眼睛恢复了正常,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不再是黑色的。
“对不起……”白墨言的声音发颤,他看着苏澈,眼里满是愧疚,“是我被残魂骗了……我以为能获得力量,却差点害了你们……”
苏澈蹲下来,把莲镯放在白墨言的伤口上,镯子的红光慢慢渗透进伤口,黑色的黏液被吸了出来,伤口开始慢慢愈合。“没事了。”苏澈的声音很轻,“我们已经封印了鸦神骨,残魂不会再作祟了。”
顾寒洲走到石棺前,看着里面的鸦神骨,骨头已经变成了灰白色,没有了之前的黑色光泽,魂丝也全部飘了出来,像一缕缕白色的烟,朝着墓室的门口飘去,“魂丝要回到镇民的身体里了,我们得赶紧出去,不然墓室会塌。”
四人刚走到甬道,身后就传来“轰隆”的声响,石棺开始慢慢下沉,墓室的顶部往下掉碎石块,石柱上的镇魂符也开始慢慢变黑,藤蔓重新动了起来,像在追赶他们。“快!”顾寒洲拉着苏澈,刘翠花扶着白墨言,四人拼命往石门跑,碎石块掉在身边,发出“砰砰”的声响,像在催命。
跑出石门时,黑鸦山的雾开始慢慢散去,暗红色的月亮也变成了银白色,照在山路上,白骨路的骨头慢慢变成了灰白色,不再渗出红液,藤蔓也全部枯萎,变成了黑灰。四人坐在山脚下,大口喘着气,看着黑鸦山的雾一点点散去,露出绿色的植被,像新的生命在慢慢生长。
“结束了。”刘翠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着镇的方向,雾里的镇民慢慢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镇民们都恢复正常了。”
苏澈掏出相机,屏幕亮着,自动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黑鸦山的山顶,雾全部散去,露出一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上开着白色的花,像莲的魂丝变成的,照片的角落,那道穿黑袍戴白面具的人影慢慢消失在雾里,只留下一根黑色的羽毛,飘在草地上,像在告别。
顾寒洲拍了拍苏澈的肩膀,“我们赢了。”
苏澈点点头,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奶奶的幻影、母亲的容器、莲的魂丝,这些画面慢慢在脑海里消散,像雾一样。他知道,鸦声镇的故事终于结束了,那些被残魂困扰的日子,那些恐惧的夜晚,都变成了过去。
白墨言这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木牌,是莲的守棺人木牌,“我要留在黑鸦山,守护鸦神骨的封印,不让残魂再出来。”他看着三人,眼里带着坚定,“这是我祖上的使命,也是我的责任。”
刘翠花和顾寒洲都点了点头,苏澈把相机里的莲魂丝导出来,放在木牌上,“莲的魂丝能帮你压制残魂,有什么事,我们会来帮你。”
四人在山脚下告别,白墨言往黑鸦山的山顶走,背影在月光里慢慢变小,刘翠花和顾寒洲往镇里走,镇民们在村口等着他们,苏澈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相机,屏幕上的最后一张照片慢慢暗下去,只留下一根黑色的羽毛,在屏幕上轻轻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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