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闪了三下才亮,暖黄色的光落在积了薄灰的鞋柜上,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行李箱滚轮划过地板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在重复鸦声镇山路上那些“黏嗒”的黏液声。他把影相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相机屏幕还残留着最后一张照片的微光,黑鸦山山顶的白色野花,角落里那根黑色羽毛像活物一样,在屏幕边缘轻轻颤动。
“终于回来了。”苏澈瘫在沙发上,指尖划过茶几上的灰尘,想起鸦声镇的雾、白骨路的骨头、石棺里的鸦神骨,那些画面像浸了水的墨,在脑海里晕开。他起身打开窗户,城市的车鸣声涌进来,混合着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香味,这熟悉的烟火气让他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直到目光落在窗沿上,那里躺着一根黑色的羽毛,羽尖沾着一点暗红的血,和影相机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苏澈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伸手去碰那根羽毛,指尖刚碰到,羽毛就“啪”地碎成了黑灰,散在窗台上。他赶紧去看影相机,屏幕已经暗了,但机身还在发烫,像里面藏着一团没熄灭的火。“是错觉吗?”他喃喃自语,却不敢再大意,把影相机放进抽屉,又用一本厚重的字典压在上面,仿佛这样就能压住那些来自鸦声镇的恐惧。
接下来的半个月,苏澈试着回归正常生活。他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去楼下买豆浆油条,然后坐在书桌前整理影相机里的照片和笔记,那些在鸦声镇的经历,他想写成一篇纪实稿件,既是对自己的交代,也是对奶奶、对那些被残魂困扰的镇民的纪念。书桌的左边堆着厚厚的素材:莲的日记复印件、顾寒洲手绘的祭坛地图、刘翠花提供的旅店旧账本,右边是他写了一半的稿件,标题还空着,只在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鸦爪印。
“苏澈,镇里的路修得差不多了,刘姨的旅店重新开业,还说等你来吃她做的红烧肉。”顾寒洲的视频电话突然弹出来,屏幕里的他站在鸦巢旅店门口,身后的招牌刷了新漆,“白墨言那边也没异常,黑鸦山的封印还亮着红光,应该没问题。”
苏澈看着屏幕里熟悉的场景,嘴角露出一点笑容:“等我把稿件写完就回去,对了,你那边有没有出现奇怪的事?比如……黑色羽毛?”
顾寒洲的表情顿了一下,挠了挠头:“羽毛没看到,不过前几天有个镇民说,晚上看到旅店的镜子里有个穿蓝布衫的人影,像你奶奶,不过刘姨说可能是太累产生的幻觉。”
挂了电话,苏澈的心情又沉了下去。他打开抽屉,影相机的屏幕竟然亮着,自动拍下了一张照片,不是他的房间,是鸦巢旅店的镜子,镜子里果然有个穿蓝布衫的人影,正对着镜头挥手,人影的脚下,散落着几根黑色的羽毛。
“不是幻觉。”苏澈的指尖发凉,他想起离开鸦声镇时,白墨言塞给他的守棺人木牌,现在还挂在钥匙串上,木牌的颜色比之前深了些,像吸了什么深色的东西。他把木牌拿出来,木牌刚碰到影相机,屏幕就弹出一段视频:是黑鸦山的封印,之前泛着红光的血玉现在变成了暗红色,石棺的缝隙里渗出一点黑色的黏液,白墨言靠在旁边,脸色苍白,正在用莲的魂丝修补封印。
苏澈赶紧给白墨言发消息,却显示“对方暂时无法接收”。他又打给刘翠花,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里有“哗啦”的玻璃破碎声。“苏澈?”刘翠花的声音发颤,“旅店的镜子碎了,碎片里映出好多人影,都是之前失踪的镇民,他们……他们在喊你的名字。”
“刘姨,你别慌,待在亮的地方,我现在就买票回去!”苏澈抓起外套,抽屉里的影相机突然“咔嚓”响了一声,拍下他门口的走廊——走廊尽头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穿着黑袍,戴着白面具,手里拿着一个青铜铃铛,铃铛上的鸦爪印在屏幕里泛着红光。
他猛地回头,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感应灯在闪烁,像有人刚刚走过。玄关的鞋柜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匿名包裹,包裹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画了个鸦爪印,用手指一碰,印子就渗出黑色的黏液,和鸦神骨里的黏液一模一样。
苏澈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鸦神祭祀补记”,翻开第一页,字迹和莲的日记一模一样:“残魂分三缕,一附骨,一附镜,一附影,骨封则附镜影,镜碎则附人影,影散则附魂丝……”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照片,是苏澈的房间,照片里的他正在写稿件,而在他的身后,穿黑袍戴白面具的人影正站在窗边,手里的铃铛对着他的影相机。
“原来残魂没被完全封印。”苏澈的后背冒冷汗,他终于明白,在黑鸦山封印的只是附在骨头上的残魂,还有两缕残魂,分别附在镜子和相机里,之前旅店镜子里的人影、他房间里的羽毛、影相机自动拍的照片,都是附在镜和影里的残魂在作祟。
他赶紧给顾寒洲发消息,让他去检查镇里的镜子,尤其是刘翠花旅店的,自己则拿着相机和笔记本往高铁站跑。出租车里,相机又自动拍下一张照片:是高铁站的大屏幕,屏幕里本该播放广告的地方,却映出鸦声镇的画面,镇民们站在广场上,眼神空洞,脖子上缠着黑色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连在黑鸦山的方向,白墨言的身影倒在封印旁,不知是死是活。
“师傅,再快点!”苏澈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他摸了摸钥匙串上的守棺人木牌,木牌突然发烫,上面的“莲氏血脉”四个字亮了起来,映得他的手心发红。他想起莲的日记里写的:“附镜影之魂,需以镜中魂丝 莲镯 木牌镇压,缺一不可。”而镜中魂丝,还在他之前收集的那些照片里。
出租车刚到高铁站,苏澈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顾寒洲!他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装着鸦巢旅店破碎的镜子碎片。“我收到你的消息就赶过来了,刘姨说镜子碎片里有魂丝,让我带来给你。”顾寒洲的脸色苍白,“镇里的镇民都还好,就是有点失忆,应该是附影的残魂在吸他们的魂丝。”
两人一起坐上前往鸦声镇的高铁,车厢里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变成了淡红色,像鸦声镇雾里的颜色。影相机的屏幕亮了,拍下对面座位的窗户,窗户里映出穿黑袍戴白面具的人影,正对着他们挥手,铃铛“叮”地响了一声,虽然听不到声音,却能看到车厢里的黑色羽毛慢慢飘起来,像在围成一个圈。
“用木牌!”苏澈赶紧把守棺人木牌扔给顾寒洲,木牌刚碰到羽毛,就发出白光,羽毛瞬间变成了黑灰,车厢里的灯光也恢复了正常。“附影的残魂在跟着我们。”苏澈翻开笔记本,“它想把我们引回鸦声镇,和附镜的残魂汇合,然后解开骨头上的封印。”
高铁快到鸦声镇时,窗外的景色慢慢变了——原本的农田变成了黑色的树林,树林里飘着黑色的雾,雾里隐约能看到白色的人影,是镇民的魂丝。顾寒洲指着窗外:“是附镜的残魂在引魂丝,它想把魂丝带到黑鸦山,给附骨的残魂提供力量。”
下了高铁,两人往鸦声镇跑,路上的雾越来越浓,和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只是这次的雾里,飘着无数根黑色的羽毛,像在指引方向。快到镇口时,看到刘翠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莲的镯子,是苏澈落在旅店的,“白墨言让我把这个给你,他说附骨的残魂快醒了,需要你用镯子引魂丝。”
三人一起往黑鸦山跑,雾里的羽毛越来越密,偶尔有几根羽毛缠上他们的手腕,留下一道血痕,血痕刚出现就泛黑,像被墨染过。影相机的屏幕持续亮着,自动拍下前方的路,黑鸦山的封印旁,穿黑袍戴白面具的人影正站在那里,手里的铃铛对着石棺,石棺的缝隙里渗出的黑色黏液越来越多,已经汇成了一条小溪,溪里爬满了鸦魂虫。
“是你!”苏澈指着人影,他终于认出,这个人影的轮廓,和他影相机里第一次拍到的面具人影一模一样,“你到底是谁?”
人影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青黑色的脸,是之前被残魂控制的顾长渊!“我早就不是顾长渊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是鸦神的‘意识载体’,你们封印的只是残魂,我才是真正的鸦神!”
顾长渊举起铃铛,石棺突然“轰隆”一声打开,鸦神骨的黑色藤蔓重新爬出来,像蛇一样朝着他们的方向伸过来。白墨言从封印旁爬起来,手里拿着莲的魂丝,“快……用镜子碎片收集镜中魂丝,用相机收集影中魂丝,用镯子引魂丝……”
苏澈赶紧掏出影相机,对着顾长渊按下快门,屏幕发出强光,影中的残魂从相机里飘出来,缠上顾长渊的身体。顾寒洲用镜子碎片收集周围的镜中魂丝,刘翠花拿着莲的镯子,引着镇民的魂丝,三股魂丝汇合在一起,变成一道白色的光,朝着鸦神骨射过去。
“不!”顾长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被魂丝缠满,慢慢变成了黑灰,散在石棺旁。鸦神骨的藤蔓也开始枯萎,黑色的黏液变成了白灰,血玉重新泛出红光,封印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三人坐在山顶上,大口喘着气,白墨言靠在他们旁边,手里的守棺人木牌亮着红光:“这次……应该彻底封印了,残魂的三缕都被镇压了。”
苏澈掏出影相机,屏幕自动拍下最后一张照片:黑鸦山的山顶,阳光照在封印上,血玉的红光和魂丝的白光混在一起,像一道彩虹,照片的角落,再也没有黑色的羽毛,只有一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上的白色野花,在风里轻轻摇晃。
“回去吧,刘姨的红烧肉该凉了。”顾寒洲拍了拍苏澈的肩膀,三人一起往镇里走,雾已经散去,阳光照在山路上,像在为他们铺路。
苏澈回头看了一眼黑鸦山,心里明白,虽然经历了这么多,虽然恐惧还会偶尔浮现,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莲的镯子、守棺人木牌还在,就一定能守护好鸦声镇,守护好彼此。他的稿件还没写完,但他知道,结尾应该是:“雾会散,恐惧会消,只要心里有光,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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