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在鸦声镇多留了一个月。每天清晨,他会和顾寒洲去黑鸦山检查封印,血玉的红光稳定地亮着,石棺旁的草长得齐膝高,偶尔有白色的蝴蝶落在上面,像莲的魂丝化成的。刘翠花的旅店总是飘着红烧肉的香味,傍晚时分,白墨言会带着一壶热茶过来,四人围坐在院子里,听刘翠花讲镇民们的新鲜事,王婶家的鸡下了双黄蛋,李叔的孙子学会了走路,仿佛之前所有的恐惧都成了遥远的梦。
苏澈的稿件快写完了,最后几页写的是黑鸦山封印后的平静,他特意在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鸦爪印,旁边标注着“顾寒洲说,这是我们的勋章”。顾寒洲看到时,笑着把军用刀递给他:“以后要是再遇到危险,用这个,比你的相机管用。”刀鞘上刻着“守”字,是顾寒洲自己刻的,边缘还有些毛糙。
变故发生在一个雾天。那天早上,苏澈刚起床,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哐当”的声响,刘翠花的尖叫刺破了雾的寂静。他冲出去,看到三个穿黑袍的人站在院子里,手里的青铜铃铛泛着黑光,刘翠花倒在地上,额头渗着血,她的围裙上沾着黑色的黏液,是鸦神骨里的那种。
“真是阴魂不散!是鸦神的信徒。”顾寒洲握着军用刀冲过来,白墨言紧随其后,手里拿着莲的魂丝,“他们被最后一缕残魂控制了,目标是血玉!”
黑袍人摇动铃铛,院子里的雾突然变成墨黑色,无数根黑色的藤蔓从地下钻出来,像蛇一样缠向他们。苏澈掏出影相机,对着藤蔓按下快门,屏幕的强光让藤蔓暂时停滞,可这次,强光只持续了几秒就暗了下去,相机里的附影残魂,竟和黑袍人手里的铃铛产生了共鸣,屏幕上开始闪烁雪花,映出石棺开裂的画面。
“去黑鸦山!他们想毁封印!”白墨言拉着苏澈往山上跑,顾寒洲断后,军用刀砍在藤蔓上,发出“滋啦”的声响,黑色的汁液溅在他的手臂上,瞬间泛出青黑。刘翠花挣扎着爬起来,抓起灶台上的菜刀,朝着最靠近苏澈的黑袍人砍过去,菜刀却被藤蔓缠住,她被藤蔓拽着,拖进了雾里,只留下一声带着哭腔的“苏澈,保护好自己。”。
苏澈回头时,只看到刘翠花的围裙角在雾里闪了一下,就彻底消失了。白墨言用力推着他:“别回头!她是为了让我们走!”
黑鸦山的雾更浓了,血玉的红光变得微弱,石棺的缝隙里渗出大量黑色的黏液,汇成小溪,溪里爬满了鸦魂虫。三个黑袍人已经站在封印旁,其中一个举着锤子,正要往血玉上砸。白墨言突然冲过去,用身体挡住锤子,锤子砸在他的背上,发出“咔嚓”的骨裂声。他咳出一口血,溅在血玉上,血玉的红光瞬间亮了一下,却又快速暗下去。
“用莲镯!”白墨言指着苏澈的手腕,莲镯的光泽已经很淡,“引魂丝……把我们的魂丝都引过去……才能补封印……”
苏澈刚要摘下镯子,顾寒洲突然把他推开,自己挡在黑袍人面前:“你走!我和白墨言来补封印!”他的手臂已经被藤蔓缠满,黑色的黏液渗进皮肤里,“你忘了?我是莲的后代,我的魂丝能撑更久!”
白墨言对着苏澈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我们早就知道……封印有裂缝……这是我们的使命……”他掏出一本泛黄的行医笔记,扔给苏澈,“里面有莲的最后一页日记……你会明白的……”
黑袍人的锤子再次落下,这次砸在了顾寒洲的肩上。顾寒洲闷哼一声,却死死抓住锤子,不让它靠近血玉。白墨言趁机将莲的魂丝缠在血玉上,又将自己的手腕划破,血滴在魂丝上,魂丝瞬间变成红色,像燃烧的线。
“走啊!”顾寒洲朝着苏澈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别让我们白死!”
苏澈的眼泪砸在相机上,屏幕自动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顾寒洲和白墨言靠在血玉旁,魂丝缠满了他们的身体,黑袍人的锤子还在往下落,背景里的雾里,隐约能看到刘翠花的身影,她手里还攥着半块红烧肉,朝着镜头的方向挥手。
他转身往山下跑,黑鸦山的雾突然散了,阳光刺破云层,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黑暗。他跑过鸦巢旅店,院子里的红烧肉已经凉了,菜刀掉在地上,沾着黑色的黏液。他跑过镇口,之前热闹的街道空无一人,镇民们的房门都关着,像从未有人住过。
“轰隆”一声巨响,整座镇子和黑鸦山轰然坍塌。
苏澈逃回城市时,手里只剩下相机、行医笔记和没写完的稿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三天时间补完了稿件的最后一部分,从刘翠花的牺牲,到顾寒洲和白墨言用魂丝补封印,每一个字都像蘸着血写的。他在结尾加了一段话:“他们的名字是顾寒洲、刘翠花、白墨言,他们不是小说里的人物,是我在鸦声镇遇到的英雄。”
稿件发给编辑的那天,苏澈把顾寒洲的军用刀放在书桌的左边,刘翠花的红烧肉食谱压在稿件下面,白墨言的行医笔记放在相机旁。编辑很快回复:“故事很精彩,就是结尾太悲壮了,读者可能会觉得压抑。”后面跟着一串点赞的表情。
稿件发布后,评论区吵得热闹。有人说“作者想象力真丰富,鸦声镇这个设定好带感”,有人说“最后几个角色死得太突然,像是为了虐而虐”,还有人问“有没有鸦声镇的旅游攻略,想去看看”。苏澈看着这些评论,手指划过屏幕,落在“顾寒洲”三个字上,眼泪滴落在手上晕开。
他打开相机,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张照片,顾寒洲站在黑鸦山的封印旁,阳光落在他的肩上,手里握着军用刀,笑着说“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看一次”。照片的角落,血玉的红光闪了一下,像在回应。苏澈把相机放在胸口,能感觉到机身的余温,像顾寒洲之前拍他肩膀时的温度。
有一天,苏澈在整理行李时,发现顾寒洲之前塞给他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木牌,刻着“苏澈”两个字,边缘和顾寒洲刀鞘上的“守”字一样毛糙。他把木牌和守棺人木牌挂在一起,两个木牌碰撞时,发出“叮”的轻响,像顾寒洲在跟他说话。
城市的雾很少,偶尔有雾天时,苏澈会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块木牌,想起鸦声镇的雾、刘翠花的红烧肉、白墨言的热茶,还有顾寒洲的笑容。他知道,鸦声镇的痕迹会慢慢消失,稿件会被当成一本普通的小说,没有人会相信那些经历是真的,但他会记得,记得黑鸦山的封印,记得稿纸上的鸦爪印,记得顾寒洲最后喊他“走啊”时的声音,记得那些用生命守护过他的人。
影相机的屏幕最后暗下去时,苏澈在心里说了一句:“顾哥,稿件发出去了,他们都觉得好看。我会好好活着,带着你们的份一起。”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木牌上,两个木牌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个人并肩站着,永远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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