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气稠得像浸了血的棉花,吸进肺里又冷又腥,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是鸦树汁液的味道,却比广场上的更浓,浓得让人喉咙发紧,像是有细小的绒毛在气管里爬。苏澈站在离石台三米远的地方,脚边的地面黏着一层透明的黏液,踩上去会发出“吱呀”的轻响,像踩在腐烂的皮肤的上。
“别靠近石台。”顾寒洲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他的手电筒光死死盯着石台上绑着的女人,“莲”的手腕还在动,银色镯子在光下泛着冷光,而她插着黑色管子的胳膊,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像有几条小蛇在血管里游。
苏澈点点头,目光却被石台侧面的一块反光吸引了,那是一面嵌在石缝里的镜子,边缘不规则,像是天然形成的,镜面蒙着一层薄灰,却能隐约照出人影。他刚想抬手擦掉灰,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水声,不是地下室里管子里的液体流动声,而是像有人在他耳边洗手,带着潮湿的凉意。
“苏澈,别看镜子。”顾寒洲突然转头,他的手电筒光扫过那面石镜,镜面瞬间亮了一下,照出顾寒洲的脸——左眼下的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黑色的裂缝,从眼角裂到下颌,里面渗出黑色的液体,像在流血。
苏澈猛地回神,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他刚才好像看到镜中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蓝色的连衣裙,头发遮住脸,正站在顾寒洲的身后——是顾寒洲的母亲。可再看时,镜中只有顾寒洲自己,疤还在,没有裂缝,也没有影子。
“是幻觉吗?”苏澈小声问,指尖碰到口袋里的相机,相机外壳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顾寒洲没回答,他从背包里掏出破邪羽,捏在手里,慢慢走向石台。破邪羽刚靠近石台一米,石台上的黑色管子突然“咕噜”响了一声,管里的液体流速变快,颜色也从深黑变成了暗红,像是掺了血。绑着“莲”的绳子突然绷紧,她的头猛地抬起来,头发散开——脸上没有皮肤,肌肉和骨头露在外面,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正对着苏澈的方向“看”过来。
“啊!”苏澈忍不住后退一步,脚踩进黏液里,滑倒在地。他撑着地面想起来,手掌却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一面小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石缝里掉出来的,镜面光滑,没有一点灰尘,正照出他的脸。
镜中的苏澈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嘴角却咧着一个诡异的笑容,不是他自己的表情。更恐怖的是,镜中苏澈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黑色的乌鸦,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尖喙上还沾着一点暗红的血。
顾寒洲冲过来,一脚踢飞镜子。镜子摔在墙上,碎成了几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出一个人影,不是苏澈,也不是顾寒洲,而是第一个死在河边的外来者,他穿着湿透的外套,胸口插着黑色的羽毛,正对着碎片外的苏澈伸手,像是要拉他进去。
碎片里的死者动了,他的手指慢慢伸出镜面,沾到墙上的黏液,瞬间就和黏液融在一起,变成了一根细长的黑色触手,朝着苏澈的方向爬过来。苏澈赶紧往后缩,却发现自己的裤脚已经被黏液粘住,触手正顺着黏液往他的腿上爬,触手上的细毛蹭到皮肤,又痒又麻,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用破邪羽!”顾寒洲扔过来一根备用的鸦羽(之前从老鸦树上捡的,他想着可能有用,一直带在身上)。苏澈接住羽毛,赶紧按在触手上。触手发出“滋啦”一声,冒起黑烟,瞬间缩成了一团黑灰,散在黏液里不见了。
苏澈喘着气,抬头看向石台,“莲”的头又低下去了,像是刚才的挣扎从未发生过,可她的手指在石台上慢慢画着什么,苏澈眯着眼看,是一个符号,和他在邀请信落款处看到的鸦爪印一模一样。
“她在给我们传信号?”苏澈疑惑地问。
顾寒洲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墙壁上,刚才镜子摔碎的地方,墙壁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液体顺着墙缝往下流,在地面上汇成了一面“液体镜子”,镜面平得像真的镜子,能清晰地照出地下室的景象。
“是鸦神的‘镜域’。”顾寒洲的声音发紧,“它在通过镜子,让我们看死者的最后时刻。”
苏澈看向液体镜子,镜中的景象果然变了,不再是地下室,而是河边的场景:第一个外来者正蹲在河边洗手,水面突然冒出一只黑色的手,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拖进水里。紧接着,水面上飘起一根黑色的羽毛,慢慢落在死者的胸口,羽毛刺破皮肤,钻进他的心脏,死者的脸扭曲着,眼睛睁得极大,嘴巴张着,像是在喊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镜中的场景慢慢消失,液体镜子里又出现了第二个死者,外来记者的最后时刻:他在鸦树广场上拍照,老鸦树上突然落下一只乌鸦,站在他的肩膀上,尖喙啄向他的太阳穴。记者倒在地上,乌鸦飞起来,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手里拿着一根羽毛,慢慢刺进记者的胸口,和第一个死者一样的死法。
“都是被鸦羽杀死的。”顾寒洲的手指攥得发白,“鸦神在用镜子告诉我们,它的杀人方式。”
苏澈的胃里一阵翻涌,他想移开视线,却发现液体镜子里又出现了新的景象,这次是医院的病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坐在桌前写东西,是白墨言!白墨言的左手戴着黑色手套,右手握着一支黑色的笔,笔尖流出的不是墨水,而是黑色的液体,他在纸上画着鸦爪印,画完后,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镜子,镜中的白墨言,左脸爬满了黑色的绒毛,眼睛变成了血红色。
“白墨言也被感染了?”苏澈的声音发颤。
顾寒洲还没回答,液体镜子里的白墨言突然笑了,他对着镜子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紧接着,镜子里的场景开始扭曲,变成了一片漆黑,漆黑中,有无数只血红的眼睛,正盯着镜子外的苏澈和顾寒洲,像是从镜子里看过来。
“关掉手电筒!”顾寒洲突然喊。
苏澈赶紧关掉,地下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可那些眼睛还在亮着,在漆黑中像无数颗血珠,慢慢向他们靠近。苏澈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滴答”的声音,是墙上的黑色液体滴在地上的声音,每滴一声,就有一只眼睛靠近一点。
“破邪羽还在吗?”顾寒洲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在。”苏澈赶紧摸出破邪羽,羽毛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白光,像一根细小的蜡烛。
白光一亮,那些眼睛瞬间后退了一点,却没有消失。苏澈拿着羽毛,慢慢往前走,白光所及之处,他看到墙壁上布满了细小的镜子碎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一只眼睛,原来那些眼睛,都是从碎片里透出来的。
“墙壁里全是镜子。”苏澈的声音发颤,他伸手摸了摸墙壁,墙壁冰凉,表面有无数个细小的凸起,像是镜子的边缘。
顾寒洲也走过来,用破邪羽碰了碰墙壁。羽毛刚碰到,墙壁就发出“咔嚓”的声响,无数片小镜子碎片掉下来,落在黏液里,每一片碎片都映出一个死者的脸,有河边的死者,有记者,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人,都是外来者,他们的表情都一样,扭曲着,眼睛睁得极大,像是在求救。
“它们被困在镜子里了。”顾寒洲的声音很沉,“鸦神把死者的灵魂封在镜子里,让它们成为自己的眼睛。”
苏澈看着碎片里的死者,突然发现其中一片碎片里,映出的是他自己的脸。不是现在的他,而是脸色惨白、眼睛血红的他,嘴角咧着诡异的笑容,和之前在石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顾寒洲!”苏澈惊恐地喊,他想扔掉碎片,碎片却粘在了他的手指上,像是长在了一起。
顾寒洲赶紧用破邪羽碰碎片,碎片发出“滋啦”一声,瞬间化成了灰,粘在苏澈手指上的触感也消失了。可苏澈的手指还是冰凉的,像是刚摸过冰块,他低头看,手指上有一个黑色的印子,和之前手腕上的印子一样,正慢慢往手掌心爬。
“我们得离开这里。”顾寒洲拉着苏澈往地下室的入口走,“镜子里的幻影越来越强,再待下去,我们也会被封在镜子里。”
他们刚走到入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咔嚓”声,是石台上传来的。苏澈回头看,手电筒的光扫过石台,“莲”的手腕上,银色镯子突然裂开了一道缝,从缝里掉出一张小小的纸,落在黏液里,却没有被浸湿。
顾寒洲赶紧跑过去,捡起纸,纸上画着一个地图,是地下室的布局,地图中央有一个红色的叉,旁边写着“鸦神心脏”,还有一行小字:“镜碎则心显”。
“镜碎则心显……”顾寒洲喃喃自语,他抬头看向墙壁,“难道要打碎所有镜子,才能找到鸦神的心脏?”
话音刚落,墙壁上的镜子碎片突然全部亮了起来,映出无数个死者的脸,他们同时张开嘴,发出一阵尖锐的尖叫,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苏澈的太阳穴。
苏澈抱着头蹲下来,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模糊。他看到液体镜子里,慢慢映出一个巨大的乌鸦影子,影子的中央有一个红色的光点,像是心脏在跳动,那就是鸦神的心脏!
“顾寒洲……心脏……在镜子里……”苏澈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感觉有无数只手从镜子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进去。
顾寒洲赶紧用破邪羽在苏澈身边画了一个圈,白光一闪,那些手瞬间缩了回去。他扶起苏澈,看向液体镜子里的红色光点,光点正在慢慢扩大,像是鸦神的心脏在膨胀,镜子里的影子也开始移动,朝着他们的方向伸过来一只巨大的爪子,爪子上的指甲像黑色的刀,闪着冷光。
“我们得打碎镜子!”顾寒洲喊,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液体镜子扔过去。石头刚碰到镜面,就被弹了回来,镜面纹丝不动,反而映出更多的死者幻影,他们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来,越来越多,像一片黑色的森林,朝着苏澈和顾寒洲的方向围过来。
苏澈的相机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是他自己拿着破邪羽,站在液体镜子前,羽毛的白光正对着镜子里的红色光点。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字:“破邪羽为匙,映心则碎”。
“破邪羽是钥匙!”苏澈喊,他赶紧举起破邪羽,对准液体镜子里的红色光点。羽毛的白光瞬间变强,像一道光柱,射进镜子里。
镜子里的红色光点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镜面开始出现裂缝,裂缝越来越多,像蜘蛛网一样。那些从镜子里伸出来的手开始融化,变成黑色的液体,流回镜子里。液体镜子慢慢收缩,最后“咔嚓”一声,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红色的光点,很快就化成了灰,散在黏液里不见了。
地下室的墙壁开始震动,墙上的镜子碎片也纷纷掉落,化成灰。石台上的黑色管子突然“砰”的一声炸开,黑色的液体溅满了石台,“莲”的身体慢慢软下去,像是失去了支撑,银色镯子从她的手腕上掉下来,滚到苏澈的脚边。
苏澈捡起镯子,镯子上的“莲”字突然发出红光,映得他的手心发烫。他抬头看向顾寒洲,顾寒洲正盯着石台,石台中央,露出了一个红色的光点,很小,却很亮,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那就是鸦神的心脏?”苏澈问。
顾寒洲点点头,刚想走过去,地下室的入口突然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是无头守夜人!它的黑色袋子拖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正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过来,袋子里的骨头碰撞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像催命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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