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松总经理，谢幽难，‘幽咽泉流冰下难’的‘幽难’，幸识。”我伸出手回应了对方。
“走……”
被孔燃扶着的人稍显不稳地转头准备往回走，而孔燃一时间站在原地不动，于是险些让其摔倒。
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我拍了拍衣袖道：“我来扶着他吧？”
即便我知道这是他们的人，但见到此人并非恰好共同处于我和他的圈子之内，心中的感觉仍有些微妙。
“展代表好像有点醉了，”年轻的男人顺着他的胳膊，缓缓将其拉了过来，“我开车送他过来的，车停在附近一个加油站旁边——谢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过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展代表的一条胳膊圈进自己的臂弯，突然想到什么，有些迷惑地望向正欲离开的人。
“哦，我这段时间不能喝酒，席上专门找人为我挡酒了的，您放心，开车之前绝没沾酒精。”
“嗯，没事了，再见。”
说得也是，法务的人办事，最起码的原则不就是遵纪守法吗？
没工夫去“欣赏”刚刚的人离开的背影，我搀着带着醉意的人上了我的车。
我让他坐副驾驶，同时替他系好安全带，这样方便行车途中随时照看他。
“展代表，去哪里？”
我偏头看向他，那混沌的目光里盛了月光，便也变得清晰明亮了许多。
空气安静了十余秒。
他缓慢将手探了过来，轻轻搭在我的一个膝盖上：“去、去我……之前在这里住过的地方。”
看着她面颊上安然的笑意，我不禁迷惑：我怎么会知道他之前住过哪里？这些年来我一直试着找他，连他之前在浔江住过的消息，也是刚刚才知晓的。
“在……荻落山，‘枫叶荻花……秋瑟瑟’的‘荻’，‘落红、落红不是无情物’的‘落’”大概是见我发愣，他顶着醉意给了我较为确切的解释，“导航去那里就……没问题了。”
“好。”
“准备出发，去荻落山，全程一点八公里……”
听到导航提示的内容时，我不禁一怔。
也对，他明明可以发定位过来，在城区等我——原来在收费站口等，是因为他的“目的地”就在附近。
“来点歌好、好不好……”轻轻拽着我的一条胳膊，他神色里露出迷离的光。
我用另一条胳膊抬起他的手，放了回去，随即打开了车载U盘。
我内心清楚，一点八公里的车程，可能放不完一首歌就要下车了，而且再说，醉了酒的他目前就靠在我近旁，此时我又怎能完全保持心神宁静呢？但即便如此，我依旧选择顺着他。
车子在夜幕里穿行，我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前方路况。
车载U盘差不多两三年没用过了，里面的曲目我也基本上忘得差不多。我记得刚刚打开时放的那首是陶喆的《寂寞的季节》，之后便再未多留意了。
在较为平缓的直路上，我趁势转头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他已然在音乐的安抚下开始闭目养神。
到了目的地的山脚下，我刚轻轻关停音乐，他便微微皱了皱眉，睁眼醒了过来。
车里酒精气息很浓，停车后我先将两侧窗户摇上，便立即开门下车，然后绕到另一边替他解了安全带。
月色之下，因入冬而看起来冷清寂寥的荻落山，这时也被衬得宁静而肃穆。
“要我带您上去吗？”我重新搀好他，架着他的胳膊替他把稳重心，“可您不是应该先解酒？喝了那么多，怎么能爬山？”
“嗯……”他的小臂攀上我的肩膀，语气里隐约透露着信任，“到半山腰……就行。”
他的步伐已然开始往山上迈，我尽可能轻地将其拽了回来：“要不您先回车里，等我去买点解酒药回来？”
“山后好像有……一条路可、可以过车，你……导航一下‘碧锁别墅区’……”身体微微前倾，他看着我的脸凑近了几分，神色中盛着些许焦急。
我最终还是顺从地照做了——我不可能拗得过醉酒的他。
我们从山后的路绕了上去，半山腰有一个挺宽的平台，将车停在“平台”上，我和他便靠在旁边休息。
诶？
一道闪电似的东西猛然间贯穿了我的脑海。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十三分。
“展代表，您是有话想想亲口对我说，对吧？”我逼着自己直视他的双眼，“现在就说了吧，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话音刚落，他便忽然用腰部发力推动身体前倾，将脸与脸之间的距离强行拉到了十厘米左右。
酒气大肆地扑上我的面庞，扑入我的鼻孔，让山间这份月色也显得斑驳，那副醉酒的面孔，与十数年前手握戒尺的男人的脸庞、以及数年前叼着烟的男人的容颜，不明所以地交织纠缠在一起。
“你突然这是要……做什么？”我只觉一惊，下意识地向内塌腰，使上半身向后仰。
他不语，只继续顶着迷离的神色，探手捏住我的左手手腕，直奔左手小拇指。
在慌乱中，我手上的戒指被他强行摘了下来。然后我又眼睁睁地望着他把“我的”那个捏在手心，又赶忙褪去手套，去摘自己的，之后又放在之前那个手心，摊开手掌来给我瞧。
惨白的月光下，我隐约能够看见，两个戒指的轮廓和结构格外相似。
端详结束后，我注视着他裹挟着醉意的神情，伸手轻轻帮他将手指捏拢，让他继续把戒指握在手心。
我缓缓推着他“被我握紧”的拳头，使其贴在他周身，这时我观察到他面上肉眼可见的怔愣。
错愕的表情持续了十余秒，期间我一直在组织语言，试图缓解此刻尴尬的气氛，而后他终于不再木然，却猛地张开双臂扑向我，头埋进我的肩窝。
我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推倒，但因担心摔着他，依旧坚持着稳住重心。
他的双臂圈着我的后背，对方的心跳在轰响，连我的胸膛都能感受得到。
“我几年前……住在这里，但现在没有了……这儿的房子被我大意烧掉了，”他的声音微颤着，仿佛被蒙上了湿漉漉一层月光，“可我今天……真的，呃……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不用您辛、辛苦跑一趟了……”
带他手臂的力道稍微放松了点，我再一次回应了他的拥抱：“没事，是我太敏感了，总是担心您回不来。”
他抿唇而笑，大概是醉了酒的缘故，他笑意里带着些许痴痴的意味。
“没事了，”语音里夹带着低哑的温柔，他轻拍我的背，“现在……不抱着了，就让我……靠一会儿，好吗？”
“哦，您是说……怎么做？”此刻气氛的柔和让我有些忘乎所以。
“肩膀……就可以。”
互相松开怀抱，我挪了一下位置，用一条手臂锁住他的胳膊，他与我并排坐着，徐徐将头朝我这边垂下。
脖子一侧被他的头发轻柔摩擦，我不禁感到内心更深处的柔软角落，正在被掀开伪装。
我试图抽回胳膊，然后让其看到他那一侧的腰际，但感受到耳旁均匀而宁静的呼吸声后，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余光瞥到他的部分睡颜，我的心潮彻底荡漾开来。我想有些话，虽然他大概率并不乐意听到，但假设我从没机会说出口，于我而言将必为遗憾之至。
我真应当感慨，少年时的心声，到现在也依旧是心底的秘密，所以这次，我或许将以自己明白而又不打扰到他的方式，解锁它的封印，将曾经的遗憾洗刷干净。
喉结上下滚动一个来回，我极力压低声音，试着用法语说道：
“Tu sais quoi? Nous sommes séparés depuis plus longtemps qu'ensemble.（你知道吗？我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了）
“Vous ne savez pas comment je suis arrivé ces dernières années, mais je sais que vous devez avoir eu une meilleure vie que moi, et même si maintenant je comprends... Que vous ne l'avez pas fait non plus, mais au moins ma supposition est juste.
（你不知道这几年我是怎样过来的，但我知道你一定过得比我好，虽然现在我明白……你也过得不怎么样，但至少我的猜测没错）
“Mais je dirais que votre déplacement au cours de ces années a été le résultat de ma main, à l'origine, je vous ai laissé partir comme ?a, c'est bon pour nous tous.”
（但我想说，你这些年的颠沛流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结果，原本我当年就那样放你走，对我们都好）
喉咙忽然间一哽，我轻轻吸了吸鼻子，眼角早已湿润，却无论如何也掉不下泪来。
“Après que tu sois parti, j'ai aussi penséà m'épargner, mais il est également clair pour moi que ma l?cheté et mon égo?sme méritent d'être punis, et récemment, j'essaie aussi lentement de sortir.
（你走之后，我也想过放过自己，但我也清楚，自己的懦弱和自私理应受到惩罚，而最近，我也在慢慢试着走出去）
“Si seulement j'avais tout dit ce jour - làà la sortie, même si tu m'avais détesté, et pourtant, au moins sans souffrir de tant de péchés maintenant.
（要是我那天把所有话都说出口就好了，哪怕你厌恶我，也不过如此，至少不用受现在这么多的罪）
“Peut - être que ce que j'aurais d? penser à l'origine, c'était juste comment vous garder et prendre soin de vous, plut?t que de vous tenir fort et de vous posséder.
（或许我当初该想的，只是如何让你留在身边，好好照顾你，而不是用力抓住你，妄想占有你）
“Mais que dois - je faire exactement? Peut - être que je suis entré dans le feu; j'espère que tu entendras, mais j'espère que tu ne comprendras pas.”
（可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大概我已经走火入魔了吧，那句话，我希望你能听见，却更盼着你不要明白）
已经干哑的喉咙艰涩地发出声，我仍旧冠冕堂皇地将尘封已久的那句话，转化为异国语言，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在他身侧诉说：
“Je t'aime…（我爱你）”
其实我也觉得这章看起来装装的[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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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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