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强撑起身子坐起来,率先挤入视线的是我房间天花板和吊灯。窗帘被拉紧,周围暗得像夏日的阴雨天。
缓缓掀开被子,我无意间注意到了仍留在自己左手小拇指上的戒指,怔愣之间,目光再一转,又瞥到了床头柜上未被送出的完整的咖啡杯。
“什么情况?我怎么……”
我挣扎着准备下床,房间的门在这时忽然被打开了。
把大衣披在白大褂外边穿着的男人,也就是我的私人医生,从门口走到我床边,替我摁亮了吊灯:“谢总,您醒了?有没有好一点?”
茫然地揪着被角,我木木地应了一声:“嗯,劳烦郭医生了。”
“没关系,”郭医生在我床边坐下,平静而稍显担忧地提醒道,“下次再遇到药不足量的情况,可以紧急联系我,如果我不在,我的助理小冉也是可以为您服务的。”
“谢谢,我知道了。”
我的脚已然钻进拖鞋,身上还是稍感无力。
“好的,接下来我会留在这里再观察一会儿。”理了理外套,郭医生顺着床尾的方向侧了侧身子,目光随之移向空白的墙面。
调整调整呼吸,我的视线不由得又落到左手小拇指上,这时有闪电一般的东西骤然贯穿了我的脑海:“现、现在几点了?”
“我记得我下午准备离开工作室的时候,是四点多。”
“啊……手机、手机!”
我即刻间又双手抱头:“您是说我从上午睡过中午,然后又睡了大半个下午?”
“是的,”郭医生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严谨和平静态度,“这没有什么问题,您的确迫切需要休息。”
这怎么就没有问题?
这可是大问题!
上午十点半,芳晚东站。东西一样没送出去就算了,谢幽难,你也是敢爽约了!
我不禁捂脸苦笑。
“刚刚您要的手机。”
“哦哦好的。”
望着锁屏页面让人惊诧的数字,一次又一次深呼吸过后,我才鼓起勇气,输入密码解锁了手机。
正欲点开聊天软件时,“头条新闻”忽然在主页面上弹出一条“「重磅」通知”横幅。
“今日午后,从浔江兰泽机场飞往乐源净山机场的航班于下午三时许进入永文界后失事,根据已有信息事故已造成X伤X亡,其余失踪人员正在全力搜救中……”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动,最终手机自动熄了屏,我的胳膊也猛然垂了下来,仿佛有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向了心窝。
“浔江到乐源的,今天下午……”脊背冒出冷汗,我狠劲一掀被子,直接翻身跳下床。
郭医生随即也惊在原地,急忙起身要来拦我。
我血脉偾张,根本顾不上思考,脑海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我必须去一趟!”紧握着拳头,我的手心已被指甲扎出了血。
“您现在应该躺在床上好好睡觉。”
“我自会认真休息,但不是现在。”
喉咙里如同卡了千万根针,血流一股股涌上来,刺激着我只顾冲向门外,冲向院子里,冲向我的车。
我拼尽全力在奔跑,平日工作时那副自己才知道的“丧魂野鬼”气也被全然脱掉了。
我把自己甩进驾驶座,启动车子时手脚麻利得出奇,没踩几脚油门便出了密林,甩开了从祖宅追出来的杂七杂八的人。
车子终于进了城区,望着车流拥堵的红绿灯路口,我却再度陷入了茫然。
到浔江去,走高速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可我若是直接去永文那边,至少今天之内是不可能到得了的。
不过怎么说,既然都义无反顾地出来了,掉头回返的话也是不能讲的了。
“说的是在浔江跟公司法务会面,之后再飞去永文那边……”持续操纵着方向盘,我试着以自语的方式使自己恢复冷静,“航班具体是哪一班?什么时候?他告诉过我没?”
“下高铁都到饭点了,再怎么说也得组个饭局,饭局结束……呃,如果在城区会面,到郊区机场去也要点时间,登机检票还得费两个小时……”
被簇拥在拥挤的车流之间,我的理智逐渐回笼。又穿过几个路口之后,我在街边找到一处空的临时停车位,暂时停了下来,绷紧着一颗心,尝试拨打那个男人的电话。
手机内设的去电彩铃完整放过了三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笃——笃——笃——”我将手机熄屏,随手扔在了副驾驶座上,险些又一脚油门踩下去,还好突然反应过来红灯时长还没结束。
心跳还在问我:究竟有没有戏?
我还是不甘心,偏过视线望了望手上的戒指,心中竟莫名涌起了一种想将其一举摘下来并放在嘴里咬碎的冲动。
我想我似乎还能再祈祷他平安无事,因为至少我对自己目前的人生境遇仍抱有一丝突遇转机的幻想。
从前让细腻敏感的展霜年彻底推开了我,而这次,我一定要再看到老成持重的展霈华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
绿灯亮了,我离开临时停车位,想着无论如何,也先过了高速收费站再说。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现在是晚上七点左右,我上了高速,之后又打开了手机导航。
在方框中输入最终目的地时,我又不觉愣了一下。
去宁和浔江和去永文乐源,究竟哪个意义更大?
思考着这个难题,眼角处渐渐偷偷起了雾,随后我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其实这两条路线(最便捷的走法),有将近一个小时车程的是重合的。
但我想的是……
我左手操控着方向盘,右手颤抖着悬在搜索方框上待命,正在纠结之时,手机页面上忽然闪现出一条陌生信息提示横幅。
“谢总您好,我来自重岁集团法务部门,我们目前仍在浔江,正在举行聚餐,展代表也在席,他让我转告您。”
“我们”二字及其之前的内容,在横幅里都清晰可见,因此我不由分说电点开了信息页面。当查看完整过信息后,一直紧绷着的心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我还未完全回神,紧随其后的第二条信息彻底打消了我暂时的担忧:“您还好吗?谢总,我听说您在那边受到了惊吓,目前据说正驱车赶来,是吗?如果您在看消息,麻烦回复一下,有些话,展代表想打电话跟您说。”
我眼前的雾慢慢便消散了。眼瞧离前面最近的停车区还有两公里,我便踩住油门,尽可能快地前进,最后驶进停车区,再一次摸出了手机。
“哦哦,感谢告知,”双手合力敲着手机软键盘,字符和光标在我眼前飞速闪动,“您们目前还在浔江?没有人乘航班离开吗?”
“没有,机票订的是明天。”
“好,我知道了。”
“那您现在是还在开车?”
“哦,刚刚看到您的消息才知道没事了,在高速路上恰好又路过停车区,所以停下来休息一小会儿。”
【晚上8:06】
目光落在手机右上角的时刻提示上,一阵令我无比熟悉的钢琴曲乐声猛然响起,我注视着通话界面,心跳险些漏掉一拍。
电话被接通。那一头声音很模糊,而通话持续到将近十秒时,扬声器里喷洒而来的重浊的呼吸声才逐渐变得平缓。
“喂?展代表……在接电话吗?”车里没开灯,我在昏暗的世界里低声问道。
电话那边呼吸声仍旧清晰可闻,紧随其后的是微醺的熟悉应答声:“在、在,是……”
是……他喝酒了。
“嗯,我知道您在。”忽然想到什么,我将前排车座左右两边的窗户摇下半边,让夜风钻进车内,“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现在就听着。”
“到这里来、来找我……我想亲口说。”他的声音放软了许多,语气已有些背离平日待人持重的态度,“现在……在哪呢?”
重新关严车窗,我再次启动了车子:“没多久就要下高速了,您要让我过来的话,得发定位才行啊。”
另一头突然安静了两秒,之后我便隐约听见展代表朦胧的呼唤声,似乎是准备对身边某个人吩咐什么。
车子重新驶上高速。
路上车辆比较稀疏,远光灯下,一轮圆月的光影模糊地映入眼帘。
“准备出发,去往宁和省浔江市,全程三十四点七公里……”
字正腔圆的电子女声,在整个车内的空间里回响。
此刻心情莫名急切,却又颇觉安稳,因为隐约之间,我内心产生了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于是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约莫二十分钟后,我行车来到了浔江北收费站。
弥漫的夜色中,车子缓缓经过ETC通道,两个并排站着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
“谢总,我们在这里。”首先迎接我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嗓音,温和而富有磁性。
将车暂时停在路边,我瞥见那个男人搀着展代表的胳膊,流动的夜光映照出那人年轻而清俊的脸庞。
他隐约一愣神,轻笑着伸出一只手来示意我:“重岁法务主要负责人,孔燃,‘燃烧’的‘燃’,很荣幸认识谢总。”
【鹤】(温馨提示:遵守交规,文明安全驾驶)
这边说明一下,本文给出的任何市级及以上的地名意义都比较重大,然后那个“乐源市”,“乐”字取的是lào这个读音,在地名里面允许这种用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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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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