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大众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窗外风景急速后退，刘诚刚挂断老婆的电话，紧接着女声导航就响起了：“前方300米有违章拍照，向前方行驶右转进入衡山路……”
他扫了眼导航界面，一脚油门踩下去，随即右打方向盘，车如暗夜流星呼啸而去。
开进衡山路不久，谁知再次接到了老婆的电话，他语气十分不耐：“又干什么？”
“不是让你把钱转给我吗？孩子发烧了，我得带她去医院。”
“还有十分钟到家了，你急什么？”刘诚注视着前方灰蒙蒙的路，两侧路灯兴许是年久失修，此刻忽明忽暗，“干网约车这么多年，累死累活开车，钱到你手里跟流水一样！你在家倒是舒服，整天打电话就知道问我要钱……”
“刘诚！难道是我不想去上班吗？”女人愤怒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
“行行行，我马上到家好吧！”
刘诚面色不爽，啪一声摁掉了通话，忽然砰一声巨响，他吓了一跳，只见不知哪里来的一只鸟撞上了挡风玻璃，尖利的喙瞬间折断，鲜血宛如烟花喷溅，随即残躯直接被风掀进了路边草丛。
“操！”他火冒三丈地回头，登时破口大骂，等终于顺心了回头，却见前方道路雾气横生，四周茫茫一片，一辆车子都没有，但不远处一道高挑的女性身影站在绿色的垃圾桶旁，缓缓挥着手，似乎是想要打车。
刘诚瞥眼时间，上面显示此刻是十点零三分，这行当挺忌讳夜半停车，索性一咬牙直接开了过去。
急速行驶的车与女人擦肩而过，刘诚还是侧头看了眼，只见对方浑身湿漉漉，黑白相间的短袖长裤校服还在滴水，那张精致漂亮的鹅蛋脸藏在湿发后面低垂着，整个人已经冻得直发抖了。
竟然是个年轻女生。
呲啦——
大众在前方倏然停下，紧接着倒退回到女生面前，刘诚摇下车窗，上下打量一眼对方，注意到她校服上写着万水中学四个字，更加友好地问：“小姑娘，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一个有红色屋顶的房子。”女生低着头，慢慢放下手，往衡山路的深处一指：“就在前面不远，我记得门前有个小花园。”
刘诚面色和善，热心应声：“行，上车吧。”
等女生上了车，他充满探究的眼神不停地往后视镜瞟，女生仍旧低着头，任由冰冷的水滴划过尖细的下颌，滴滴答答落在腿上。
这要是裙子或者薄一点的裤子……刘诚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今天没下雨，你怎么全身都湿了？”
“应该是掉进河里了，不记得了。”
“……”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大晚上的这多危险啊。要不是碰上我，说不定会被坏人盯上呢。”刘诚展现了对老婆截然不同的态度，语气温和却充满试探：“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女生声音很平：“我忘记了，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河边。”
衡山路附近的确有条河，刘诚眼珠一转，打开舒缓的音乐，忽然道：“你什么都忘了吗？要不叔叔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带我去红房子。”她终于抬起了头，从后视镜里对上了刘诚的视线，黑黢黢的眼珠简直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漩涡：“我要去找样东西。”
一丝莫名的寒意从刘诚后背瞬间蹿起，他仓皇收回目光，立刻收起一腔心思专注开车，可是开了大概有十分钟，这条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衡山路依然永无尽头。
微微泛红的月光穿透枝桠落下，映亮了两侧被迷雾笼罩的道路，逼仄的黑暗主宰一切。
第六次路过绿色垃圾桶时，刘诚终于慌了，望着根本看不到头的路，转头看向了后座：
“你确……”
不知看到什么，他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往左打方向盘，轮胎打滑，尖锐的摩擦声响彻云霄。
车子撞到电线杆上停下，车前盖猛地凹折，白烟直冒，刘诚捂着额头哀嚎了一声，随即连忙解开安全带，急切地推门下车。
然而，砰一声，车门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给推了回来。
刘诚目光颤抖，盯着被车门夹得鲜血淋漓的手臂发出了高昂的尖叫：“啊我的手！”
话音未落，又是啪一声，一只冰冷苍白的手搭到了他肩膀上：“你要去哪？你得送我去红房子。”
车里温度骤降，刘诚两腿已经打颤了，他僵硬地侧过头，骤然放大的瞳孔浮现一丝强烈的恐惧。
后视镜里映出了女生高度惨白的脸，她从后座倾身到前座中央，视线直勾勾盯着前方，喉咙突然浮肿了起来，像是有粗壮的东西嵌入了喉壁，毫无血色的唇瓣一开一合：
“叔叔，带我去红房子，好吗？”
恶气扑面而来，刘诚离她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她口中只剩下半截的舌头，那好像是被人用高温灼断的整齐伤口，断口焦黑，白花花的蛆虫从肉里钻出来，肥硕的身躯纠缠在一起，疯狂蠕动。
而上颚处，黑色的五芒星图腾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一只手腕粗的羊蹄深藏在血红的扁桃体后面，若隐若现。
.
与此同时，超跑在路人艳羡的目光中，稳稳停在会所门口，泊车小弟熟练地上前打开车门，白云山随手将钥匙甩到他手里，那派头简直和昏愚无脑的富N代毫无差别。
“为什么绕路，不从衡山路走？”帝静梵下车，跟上他的脚步，疑惑道：“既然元……魏玄镜说那里有问题，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有问题绕着走就行了。”
白云山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耸耸肩说：“这事我知道，12队巡逻的时候撞上过两次鬼打墙，就差没把那条路翻过来了，都没找到鬼影子。而且那路段也没出过事，所以他们怀疑是比较淘气的鬼在整蛊人。”
调查组某些规矩看似严厉但实际上也算蛮有人情味的，只要确认不会危及普通人的生命，就不会随随便便对一般的孤魂野鬼出手。
“那帮孤魂野鬼没什么记忆，因为执念留下，却没有成为厉鬼，终日游荡无法往生，本身已经很可怜了。”白云山十分唏嘘，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帝静梵翻了个白眼，都懒得搭理这货。
这次倒不是不信调查局，而是不信魏玄镜会突然提醒这件事。他是应急组的人，不需要巡逻，专门处理棘手的危机任务，肯定知道一些不对劲才会提醒。
她实在是太想去看看什么情况了，凉山一行装了波大的，必须得好好补补！
帝静梵没再说话，默不作声跟在白云山身后，这人显然是熟客，刚问门口的领班包厢在哪，那打着蝴蝶结穿着小马甲的领班立刻就毕恭毕敬弯腰了。
“白先生又来了？”领班春风拂面，连忙推开门，“我带你们去吧。”
白云山回头，得意地冲帝静梵挑眉：“哥今天就带你见见世面，我们的包厢可和平常见的不一样。”
帝静梵目光如炬，语气幽幽：“咋滴，有多不一样？难道里面还有比基尼美女和肌肉帅哥？”
这是她在影视剧里看到的，一般来说高档会所里头就是有这些隐藏项目，虽然有失形象，但帝静梵毫不犹豫地肃声：“给我来两个，我体会一下。”
白云山顿时侧目，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写满了“你真下流”四个字，他痛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生而为人，食色性也。”
“…………”
领班脚步渐慢，没忍住反驳道：“这位顾客，我们这是正经会所，没那种项目的。”
“哦。”帝静梵撇了眼头顶，会所建筑偏欧式，暗红色砖石搭成的圆形穹顶上空，代表色..欲的玫红光柱和沉重的暴虐之色都快要冲上云霄了。
她面不改色附和：“是吗？”
会所金碧辉煌，随处可见的暖色系灯光投在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了一对男女靠在走廊墙壁上紧紧相拥的身影，两双脚先后踏过倒影，一双高帮帆布鞋紧随其后，还穿着冲锋衣的帝静梵双手插着上衣兜，像个好奇宝宝四处张望。
一路过去，不管是紧闭还是留了一丝缝隙的包厢门后，劲爆的音乐震耳欲聋，咚咚咚震得门都发颤，飘出来的吵闹声中间或夹杂着热烈的鼓掌声，成队的靓妆美女接连进出，衣衫暴露。
半晌，两千年后出土的老人真诚地发表感慨：“嗯，真的很正经。”
“都是些营销小妹罢了。”领班讪讪一笑，疯狂冲美女们使眼色，要不是白云山带来的人，不然都怀疑是某个便衣警察来“微服私访”了！
这下白云山也不得不解释了：“好歹你家也挺有钱，这年头什么地方不这样，反正我们的包厢就是很特别。再说了……”
他顿了顿，嘴一撇，表情嫌弃：“秦墨那货正的发邪，你觉得他会到乱七八糟的地方来吗？”
……倒也是，连闵清流抢个名额都能唧唧歪歪的男人，的确很邪门。
帝静梵一本正经点头：“快带路，我迫不及待玩游戏了。早点学完，明天还要上班呢。”
领班带他们从电梯上去，叮一声，门打开，映入眼帘的这一层与一楼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人少，安静。
帝静梵注意到每扇红木大门上都有块VVIP的金属牌，牌面底纹是非常漂亮的金色五芒星图纹。
这图腾好眼熟？她盯着看了好几秒，直到听见领班的声音响起：“徐先生还是在老包厢，白先生，需要……”
但他的询问声忽然被前方男人暴怒的吼声打断了。
“你他妈的敢咬我？老子不就摸你一下你就咬我？你们老板呢？叫你们老板出来！”
紧接着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帝静梵抬头，只见一个中年啤酒肚西装男一脚踹开门，粗壮的手指揪住了浓妆艳抹的服务员头发往外拖行，一边拖还一边叫嚣：“老板呢！给我出来！”
服务员疼得眼泪飙出，却只能用双手抓着西装男的手，边哭边苦苦哀求：“我错了王总，你放过我吧……”
周边包厢唰唰打开，纷纷探头出来看这个嚣张的男人大吼大叫，却只是面带冷漠地指点着，或者揶揄地笑了起来。
本来非常安静的走廊里，一时间充斥着怒吼与哭求声。
“！！”领班脸色刹那变了，这王总可是个脾气暴躁的狠人，刚想用对讲机呼叫保安上来，只见走廊最深处的包厢门打开了，随即，一个肤色冷白的英俊混血男人缓步而出。
一身华丽的暗紫绒面西装高贵优雅，拄着一根手柄由金属打造的狼头拐杖，眼大鼻高，碧眼黑发，即便有点跛脚，仍简直像一个从油画里跑出来的上世纪贵族。
领班都快哭了，抛下帝静梵两人，立刻疾步上前：“丁总！出事了！”
与此同时，帝静梵冷冽的眸光也在男人身上定住了。
啊，这气味——
她顿时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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