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申柬率先关闭投影,苦无等人陆续离开,宽敞的会议室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屋内大灯没开,针落可闻,川省局长钟波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菊花茶,斜眼瞥向沈祺的方向:“你怎么还不走?”
沈祺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会议内容,头顶灯光落下来,光溜溜的脑门折射出一抹流光,这在昏暗中尤为刺眼。
片刻,他脱下皮衣放到一边,抬头望向局长:“我有个问题想不通,为什么总局的人会认为残魂和女狂徒是同一个人?”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局里哪个玄师进来时没开过玄门秘史的会议?当时,那可是都拍着胸脯说女狂徒如果找不齐身体,是绝对不可能复活的。
包括灵隐寺慧源大师,曾经也这么说过。
“这很简单。”钟波放下保温杯,耐心地解释道:“残魂所用手段和她用的方式类似,所杀之人身体均呈青灰石裂状,而能导致这种死法的,除去修为极高的恶鬼生吞人魂、已经失传的活鬼术还有巫蛊一派的拆魂咒,那就只剩下她。”
“调查局树敌颇多,残魂如此神出鬼没,所以申柬从来没有觉得她复活了,而是要排除是她,以求心安,哪怕是葬送一个木坞寺。”
沈祺注意到钟波没有用狂徒两字称呼,而是用她来代称,他顿时皱起眉头:“不懂,说简单点。”
……浑小子这都不懂?
“回去多读点书。”钟波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紧接着简洁明了地说:“因为如果是那个女人,她会在复活的第一天就杀到调查局,懂?”
这世界上所有的信息都分级而论,什么阶层接触什么信息,就像世界末日到来,首先得到这信息的绝对是金字塔顶端的那帮人。
所以对玄门普通的人来说,仅仅能知道以一己之力创翻昆仑的女人不知姓名,神秘又实力超群,一旦复活将会招来大祸的这件事,但对管理层而言,还能知道譬如有关她的来历与记载了性格和处事的手记。
至于申柬与十二禁地的人,绝对知道的更多。
因此,申柬心知肚明如果她真的复活,板上钉钉上午醒下午打过来,绝不可能还有残魂的事。
以钟波了解到的历史来看,他也和申柬一样想,毕竟当年昆仑对她做的事可不仅仅是关押,还有极致的利用、伤害,那是以她的性格坚决不能容忍的事,是直接能暴怒到灭世的事。
这才是苦无生气的根本原因。
“我们这个慎终如始的申局啊,就是心里知道她不会复活,但这世上所有的事瞬息万变,所以还是为了这个可能性仅有1%的猜测设下了这局。”
钟波感慨万千,内心深处还是浮现了一股无奈的怜悯:“可惜了那么多条命。”
沈祺大概懂了,调整好一个舒适的动作,眼神却愈加锋利:“我还有一个问题。”
“……”钟波脸顿时一挂:“看在你要去晋城的份上才跟你讲这么多,怎么还有问题?”
沈祺八风不动,直勾勾与他对视,开门见山道:“钟局,申局做的这一切,真的是为了安稳吗?”
话落,钟波当场抄起保温杯砸过去,气得青筋迭起:“人家上面的祖辈可是在大战出了力的,一心为国为民,我警告你,你小子到了晋城少乱说啊!”
啪,保温杯滚落在地。
沈祺保持着侧身躲避的姿势,厚着脸皮嘿嘿一笑:“我就是问问,动这么大气做什么。”
钟波:“还笑!给我捡起来。”
沈祺弯下腰去捡,俯身那一刻,笑脸刹那消失。
开会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个女人身影在申柬身后一闪而过,而那个女人的模糊侧脸,像极了曾经在川省搞过事的一个女邪修——
为返老还童,曾屠过一个村的沈姓女人。
.
与此同时,御阁名府楼下。
夜色沉沉,冷月漫步星空,一股微风吹过,先是掀起了帝静梵垂在耳边的碎发,随即掠过了对面魏玄镜的衬衫衣摆。
两人面对面站立,相顾无言。
简直像极了分别已久的前任会面。
两分钟前,帝静梵心情愉悦地回到晋城,路上闻到烧烤香味就和阿秀、一老一小跑去吃了一顿大餐,没想到一回来,结果在楼下碰到了魏玄镜。
好巧不巧,这货居然也住这里。
气氛有点尴尬,魏玄镜刚从灵隐寺赶回晋城,手里还提着行李箱,沉默半晌,干脆上前一步冲她伸手,礼貌道:“你是星移的队……”
然而话说到一半,只见帝静梵脸色顿时煞白,似乎是非常疼痛的样子,捂着胸口直接跳了半米远,紧接着,她单手扶住电线杆,剧烈喘息着说:“你别说话!”
魏玄镜:?
他犹豫着上前:“你没事吧?”
“也别过来,退后!”帝静梵暴躁地大吼,浑身骨头像是被难以想象的巨力拧过一般,疼得她完全不能正常说话。
……什么鬼?
魏玄镜觉得古怪,但还是后退了两步。
就是这两步,很大地缓解了帝静梵的痛苦,怔了片刻,她倏然抬起头,直直注视着魏玄镜。
没有执行任务的他看起来比较随和,简单的衬衫衬得身形更加颀长,肤色冷白,五官精致深邃,齐肩长发微微蜷曲,将慵懒优雅的气质演绎到了极致,但这张脸和元淮之那该死的王八蛋一模一样!
最让帝静梵不爽的是,一靠近他,上回双生咒发作的痛苦就卷土重来了,这代表着什么?这特么意思就是他才是和她绑定的那个人!
是说怪不得呢,怪不得有人给她下咒而不被发现,原来是元淮之!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失去的那段记忆,竟然和元淮之有关,两人还谈了恋爱?天杀的他俩是死敌啊这都能谈吗?!
光是想,帝静梵都差点没寒毛倒竖,早知道当初就该把元淮之彻底剁碎,或者在宗星移第一回提起天生佛心的师兄时,就该谨慎地直接做掉。
双生咒,一方记起回忆,一方记起情。
可不让她记起这段感情的古老封印又是从何而来?以后见到转世的魏玄镜,难不成都得绕道走吗?
帝静梵大脑疯狂运转,随即缓缓直起身,咬牙切齿地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应该是一位故人吧。”魏玄镜随和的表情淡下去,逐渐不见丝毫情绪,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形容对方,甚至不知道那段回忆究竟是幻境还是梦。
少顷,他指了指她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平和地说:“你坐在门口吃糖葫芦的样子,很像她。”
就是那一瞬间,魏玄镜第二次看到了一副画面,那个面容妖异的女人蹲在墙脚和小孩抢糖葫芦吃,笑容张扬而热烈,虽然一闪而过,却足以让他又失眠好几个日夜。
帝静梵服了,说得这么替身还含糊,她能知道个嘚,总不能掰开他脑袋钻进去看吧。
魏玄镜觉得她嫌弃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于是识趣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先上去了。”
“快走——”帝静梵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再上前一步。
“……”魏玄镜还是头一次这么不招人待见,没再多留,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轰——
跑车轰鸣声忽然炸响,一辆价值几千万人民币路特斯如闪电般停在了魏玄镜跟前,车胎摩擦地面,发出来一阵尖锐的声响。
紧接着车门推开,白云山从主驾驶座上探下来:“哟,魏师兄。”
简单打过招呼,他火速绕过车子,直接疾步朝帝静梵走来:“闵清流!!给你发那么多信息也不回,到你家拍门也不应,你死哪去了?”
魏玄镜:“……”
帝静梵:“…………”
今天什么日子,就这么巧扎堆来吗?刚干完人,她很累的好吗!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在家睡了一天,醒了就出门吃烧烤去了,你找我干嘛?”
“当然是找你玩啊。”白云山拍了拍骚包至极的花衬衫短袖口袋,里头手机屏幕瞬间亮起,然后戏谑道:“我朋友徐陵是职业选手,组了个王者局,秦墨也在,你不是想学吗?他们都挺厉害的,正好让他们教教你。”
帝静梵顿时来了兴致:“在哪?”
“在他俱乐部附近的会所。反正明天周末不上班,去不去?”
“当然去。”帝静梵立刻答应:“你能保证教会吗?我和那个24K小徐还要约架呢。”
“当然能,得亏走前碰上了,不然你哪有机会见到职业选手。”
现在已经九点半,白云山火急火燎拽起帝静梵的手臂,边走边吐槽:“我是不敢单独教你了,我感觉你家风水不好,第二天起来身上骨头痛得很。”
某位阳光开朗白男孩心里特郁闷,自从上次莫名其妙在闵清流家里睡着不说,一醒来还总觉得忘记了什么,连骨头都痛得很。大家都是玩玄学的,于是他非常机智地将其归结为——风水不好。
对此,帝静梵眼神逐渐微妙:“是吗,那我得调调风水了。”
“行啊,下回我帮你。”白云山顺口就说,语气熟稔得好像两人关系很亲近。
两人走到车旁的时候,发现魏玄镜还站在原地,白云山又冲他挥了挥手:“哟,魏师兄,还没走呢?”
刹那间,帝静梵身上开始痛了,估算两人距离起码一米才会没问题后,下一秒她果断躲到了白云山身后,艰难地说:“有脏东西,快开车门!”
白云山即刻警惕回头:“哪里?!”
“……”魏玄镜脸色微变,他发誓,这辈子的的确确从来没这么被人嫌弃过。他天生佛心,天赋异禀,出生之日引来天地异象,慧源大师亲自到访魏家收他为弟子,从那天起人人恭敬,人人艳羡,无论到哪永远是被敬仰的份。但今天,总算是长见识了。
只见白云山一打开车门,帝静梵就跟身后有鬼追一般,整个人几乎是横窜进去的,那速度,简直比九天玄雷还快。
气氛在她钻进车里并催促关门后,仿佛彻底凝结了。
“闵清流你急什么,可别弄坏了我的坐垫,海贼王限量款周边,很稀有的!”白云山骂骂咧咧,准备关车门。
“啪——”
魏玄镜心情莫名不爽,忽然伸手拦住即将关上的车门,撇了眼迅速缩到角落的帝静梵,随即面不改色地看向白云山:“你说的俱乐部是不是在衡山路。”
白云山一怔:“是啊。”
“那就是了。”魏玄镜松开手,淡淡道:“前些日子调查组12队巡逻时发现那里有鬼打墙,但检查后没找到鬼,你们最好小心点。”
说完,他转头冲帝静梵微微一笑:“闵道友,祝你玩得愉快。”
帝静梵:“……”
很好,这表面一本正经实际犯贱的样子果然是转世都改不了。
超跑在一脚油门下轰鸣远去,魏玄镜静立在原地,目送车子消失在视线中。
未几,他收回目光,抬手捂住胸口,皱起眉头喃喃道:“这里这么堵……是因为那古怪的幻觉吗?”
不是,是因为小魏你快要发春了……
p?s:碰上马上开启下一个案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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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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