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娇挎着小竹篮,几乎是“噔噔噔”地冲进了自家自留地。豆角藤爬满了竹架,垂挂着翠绿饱满的豆荚。可她此刻完全没有摘豆角的心思。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苏晓梅靠近季清哥哥,笑容明媚,声音清脆,辫梢的红玻璃丝绳晃啊晃——像根小刺,扎在她心口,又酸又闷,让她莫名烦躁。
她胡乱地揪着豆角,动作带着点发泄的意味。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苏晓梅靠近季清哥哥的画面,还有季清哥哥……他没有像赶走赵癞子那样凶狠地呵斥她,他只是沉默地挪开了一点。这算不算……默许?
这个念头让田娇心里更不舒服了。她撅起小嘴,用力扯下一根豆角,嫩生生的豆角在她手里被捏得变了形。她不喜欢!不喜欢那个城里姐姐离季清哥哥那么近!季清哥哥是她的“香香哥哥”!是她一个人的!
这股陌生又强烈的情绪,像只不听话的小兽,在田娇小小的胸膛里横冲直撞。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必须做点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田娇像是突然开了窍,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当“小尾巴”的时光,只是这次,带着一种近乎宣示主权般的固执。
季清在村尾那片贫瘠的自留地里翻地,准备种点过冬的萝卜。田娇就搬个小板凳,坐在田埂上,托着腮帮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季清哥哥,你翻地累不累呀?要不要喝水?娇娇带了水!”
季清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回了句:“不用。”
田娇也不气馁,继续问:“季清哥哥,你翻地好深呀,比我爹翻得还深!为什么要翻这么深呀?”
“……”季清沉默。
“季清哥哥,你看那边有只蝴蝶!好漂亮!是黄色的!”
“……”
田娇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季清虽然依旧沉默,干活的动作却明显放缓了,有时会下意识地避开田娇坐着的方向挥锄头,怕扬起的土溅到她。
苏晓梅跟着村里的妇女队长学习给冬小麦施肥,正好路过这片地。她远远就看到田娇坐在田埂上,像个监工的小公主,而季清则像个沉默的骑士,在为她耕耘。她脸上那标志性的明媚笑容淡了几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依旧带着亲切的笑容走过去:“季清同志,忙着呢?田娇妹妹也在呀?”
田娇立刻像只竖起耳朵的小兔子,警惕地看向苏晓梅,小嘴抿得紧紧的,没说话。
季清只是抬眼看了苏晓梅一下,眼神淡漠得像看一块路边的石头,连“嗯”都懒得敷衍,继续低头挥动锄头。
苏晓梅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她强撑着,走到离季清几步远的地方,声音依旧清脆:“季清同志,这地翻得真平整!一看就是老把式了。我们知青点那边也分了一小块自留地,正愁不知道怎么弄呢,你能抽空指点我们一下吗?比如这地要翻多深?用什么底肥好?”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靠近,似乎想更清楚地看季清的动作。
就在这时,田娇“蹭”地一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像只敏捷的小鹿,几步就蹿到了季清身边,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季清沾着泥土的衣角,仰着小脸,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季清哥哥!娇娇渴了!想喝水!你帮娇娇拧开水壶盖子好不好?娇娇力气小,拧不开!”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季清的衣角,身体也几乎贴在了季清的手臂上,仰着头,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季清,带着不容忽视的依赖和……一丝小小的挑衅?目光扫过旁边的苏晓梅。
季清的身体在田娇抓住他衣角的瞬间猛地一僵!他低头,对上田娇那双清澈又带着点小委屈的杏眼。少女温软的身体贴着他结实的手臂,那熟悉的、带着淡淡奶香的温热气息瞬间包裹了他。他清晰地感觉到田娇攥着他衣角的小手在微微用力,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季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奇异的满足感瞬间冲散了刚才因苏晓梅靠近而产生的烦躁。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锄头,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接过田娇递过来的军绿色水壶(那是田壮用旧军用水壶改的),手指灵活地拧开盖子,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他垂着眼,将拧开盖子的水壶递还给田娇,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温柔的耐心:“慢点喝,别呛着。”
“嗯!谢谢季清哥哥!”田娇立刻绽开一个甜得能融化冰雪的笑容,接过水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眼角余光得意地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已经有些僵硬的苏晓梅。
季清就站在田娇身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娇小的田娇完全笼罩。他没有再看苏晓梅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田娇身上,看着她喝水时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看着她辫梢那根他熟悉的红绸带,眼神里的冰霜早已融化,只剩下一种近乎宠溺的专注和守护。
那无声的、却强烈到不容置疑的偏袒,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晓梅脸上!
苏晓梅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看着季清那旁若无人的温柔姿态,看着田娇那副依赖又带着小得意的模样,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嫉恨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苏晓梅,在城里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到了这穷乡僻壤,主动放下身段接近一个成分不好的穷小子,竟然被如此无视!甚至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羞辱!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声音却明显冷了下来:“看来季清同志很忙,那就不打扰了。”说完,她看也没看季清和田娇,挺直脊背,转身就走,脚步带着压抑的怒气,辫梢的红玻璃丝绳甩得有些僵硬。
田娇看着苏晓梅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那点小小的醋意和闷气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甜滋滋的满足感!她像只打赢了地盘争夺战的小兽,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她放下水壶,小手依旧拉着季清的衣角晃了晃,杏眼弯成了月牙:“季清哥哥,你真好!”
季清低头看着田娇明媚的笑脸,心头那点柔软被无限放大。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擦掉了她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水渍。动作快得如同错觉,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亲昵。
“嗯。”季清低低地应了一声,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但那双看向田娇的眼睛里,冰雪消融后留下的温柔暖意,却清晰地映在了田娇的心湖里。
苏晓梅一口气走回知青点,砰地一声关上宿舍的门,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的屈辱感如同毒火般灼烧着她的理智。她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眼神阴鸷地盯着斑驳的墙壁。
“苏姐,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同屋的女知青王芳关心地问。
“没什么。”苏晓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被田家村那个娇气的小丫头片子气着了。”
“田娇?”王芳撇撇嘴,“那个田家的宝贝疙瘩?仗着家里宠,整天跟在那个‘扫把星’季清屁股后面跑,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村里人都说她是田家的‘福星’,我看啊,就是个狐媚子!跟她那个‘扫把星’哥哥不清不楚的……”
“福星?”苏晓梅猛地抬起头,抓住了王芳话里的关键词,眼神锐利起来,“什么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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