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看向了一旁的花池,病急乱投医地问道:“那些舞姬是晚上练习吗?”
花池看她这反应,心中有了七八分的主意,她笑吟吟地对温懒说道:“这可是个苦差事,白天练完,晚上也要加练,一直练到大清早,才放人回去睡一小会儿。”
温懒觉得这个作息,应该能避开栾议在府中的时间,连忙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说道:“我不怕累,现在还可以加入吗?”
“当然可以了。”
花池得意地看了王婆一眼:“王婆啊,那这小丫头,我就先借几天啦。”
王婆本来是很不乐意的,可是她一想到交给花池带着,总比死在王爷的房里好。
那样一来谁还给她养老?
出于这一点点的潜在作用,温懒终于得到了王婆的应允,得以加入到舞姬团中。
胡管家出于恻隐之心,默许了这件事。
不过,临出门前他还是看了花池一眼,好像在说,你可想好了,护着这个孩子,日后可能会面临王爷的责罚,到时候只能自己担着。
花池装作没看见胡管家的暗示,满眼都是这个漂亮秀气的小姑娘。
哪怕身上弄得全都是伤,也依然遮盖不住她的美貌。
花池摸向她被划伤的小脸脸儿:“我这里有些僵蚕粉制成的祛疤膏,到时候保证不会留疤。”
温懒其实不太在意这个。
她想,美貌落在无法自保的人身上,未必是件好事。
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是她的学校。
在校园里,哪怕再坏的人,在漂亮女孩子无心恋爱时,也不会做出骚扰的事。
至少还有老师和家长那一层又一层的保障。
可是,现在的环境并不那样守规矩。
如果毁容可以不用被栾议欺辱的话,她愿意用容貌来交换。
对于花池的好心,温懒回避地说道:“以、以后,再说吧。”
花池捧起她的那双还算柔软的小手:“这怎么能以后再说呢?排期可没多少天了,你可是我的主舞,我必须要让你在宴会那天惊艳四座。”
主舞……她顶替的是女主文澜的位置。
夺人气运这种事,居然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文澜在书里的位置,本来是腰鼓位的舞姬,没有太多复杂的动作,但由于陈茁的到来,不习惯主舞那么多招式,才和文澜交换的。
如果,如果她和陈茁没有来这里,文澜就会依照原时间线,遇到男主栾拓了。
温懒有过一瞬间的猜测,她想,文澜的脚受伤,会不会和陈茁有关。
可是,位置都已经换了,文澜对陈茁又体贴又好,陈茁虽然是个混街的小太妹,但应该不会那么不讲义气。
所以,是谁呢?
是谁假借着她的名义,冒充她的动机,对文澜做了这样的事?
“果然是你!你往文澜鞋子里放木屑,就是为了把她弄残弄废,然后你好取代她的领舞位置吧!这么会儿的功夫,我们不过是带文澜去看大夫,你就忙不迭地跑过来找花池师父。”
门口那群舞姬一个个眼里冒火一样地瞪着她。
温懒下意识地躲去了花池身后。
“我不是为了这个来这里的,我本来是要找你们。”
“你说话谁信啊?刚把你给揍了,你这么快就要找我们,能有什么事?”
温懒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是不想让你们误会我,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直到看见你们丢给我的鞋子,才发现里面被人放了东西。这不是我放的。”
她害怕地把下巴放在花池的肩头,说话的时候花池感觉自己耳边,有一股又一股的热气涌动。
小姑娘怎么连辩解都这样可爱。
花池是个很性情的人,对于喜欢的人就越看越欢喜,不喜欢的虽不至于打压,但自然会少些目光。
偏爱导致嫉妒。
旁人看得出她对温懒这个“害人精”的喜爱,就连平时不争不抢的文澜眼中,也闪着点点泪光。
她知道,自己从此被放弃了。
随着文澜的落泪,屋内的讨伐气氛越发浓烈。
“你毁了别人的人生,还在这里不肯承认。都说谁是最大受益者,就是越可能做这件事的人。”
“昨天我们带着文澜去找你,你看她文文弱弱的好欺负,嫉妒她是这里的领舞,所以才给她下黑手,是不是?”
“我想起来了,她昨天在那里哐哐地砍柴,弄得特别大声,怎么说她都不听,那时候不是很蛮横不讲理吗?这个时候躲在花师父身后,装什么柔弱女子啊?”
门口的舞姬你一句,我一句,义正辞严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把温懒给淹死。
只有两个人没有说话。
一个是默默垂泪的文澜,另一个是站在众人身后的陈茁。
陈茁是她们这群人中,个子最高的。
温懒知道陈茁是那种,无论朋友里谁受了欺负,都会过去帮帮场子的人,根本不管对方是谁。
此刻,她没有跟着别人一起讨伐自己,可见陈茁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
陈茁的眼睛黝黑黝黑的,像熟透了的紫葡萄。
她站在那些人后面,就那样沉静地看着她。
温懒觉得,陈茁跟自己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她知道她原本是怎样的性格,就算逼急了也只会雷霆小怒,根本做不出谋害别人的事。
这里的人好像只有陈茁是相信她的。
温懒正低头思索的时候,突然迎面砸来了一个小腰鼓。
她来不及看清是谁扔的,就被砸去了地上。
刚才待在门口的那群舞姬蜂拥而上,恨不得将她打残,才能帮文澜报仇。
又或者,她们这样生气,不是在为文澜,只是在为还没有受伤的自己。
同为舞者,谁会不为遭人陷害,再也无法起舞的同僚心痛呢?
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朝着她冲过来的舞姬们,被时刻担心自己养老问题的王婆,紧紧地拦住,她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可是有身段灵巧的舞姬,直接借力翻了过来,花池挡在了温懒的面前,对着众人训斥道:“闹什么闹?还想不想在这儿练了?”
舞姬们没有想过,花池会护着这样的人。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练舞这行除了基本功要好,人品也不能太坏到哪里去,但凡能做花池弟子的人,都是两不差的,谁会放着一个阴损小人在身边啊?
可是,为什么花池会如此偏袒这样一个人呢?
就算她的基本功再好,能使出如此歹毒的计策,也是不配加入这个舞团的。
“我们不愿意和这样的人在同一个舞团,今天是文澜受伤,谁知道明天是谁呢?她若是加入的话,那我们退出!”
“对,我们退出。”
“不想和这个贱人在一起练舞,还要同吃同住。”
“砍柴婢滚出舞团!”
花池看着闹腾的众人,内心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这么些年,她见过的闹事的多了,到最后还不是照样听她话?
“那你们就走吧,舞团就地解散,我重新在各地舞团挑人。”
此话一说,瞬时噤声。
刚刚闹得最欢的舞姬,也不再讲话,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低垂着头。
她们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宁肯解散舞团,在宴会将至的情况下,居然还要重新挑人排练,也要保住这个贱人。
花池什么时候变了?变得唯才是图,不再是受人敬仰的师父。
大家都有种幻灭感。
不过,花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倘若她在乎一点,那就不会走到今天。
寂静无声过后,花池重新开口道:“怎么样?想走的走,想留的继续练。”
闹事的舞姬不好说话,毕竟方才闹得那么激烈,突然来了台阶也不敢下。
陈茁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小跑着走到花池面前道:“花池师父,我们练,当然是留下来继续练了。大家也不是为了扬名,只是很喜欢练舞。虽然说在哪里跳都是跳,可是我们都更愿意跟着花池师父,是不是啊,姐妹们?”
陈茁一呼百应。
大家的脸上也纷纷有了些笑模样,开始对着花池后悔说了那样的话。
温懒不止一次地震惊于陈茁解决事情的能力。
她想,如果陈茁真的是妈妈的女儿那就好了。
妈妈不会每天都对她失望,对她的古板耿介还胆小怯懦而生气。
想来也很奇怪,这么多矛盾的因素,是如何聚集在同一个人身上的?
怪不得她天天雷霆小怒,怒也怒不明白,一点也不通透,不如陈茁这样会找时机的人。
可如果世界上全是通透者,那似乎也很无趣。
姑且当做温懒给自己的一点心理安慰。
实际上她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是不该存在的。
她是多余而无用的累赘,是阻碍世界运转的一部分。
文澜站在人群的最外侧,看着当初对温懒喊打喊杀的那些人,突然对着她笑脸相迎,而自己被排除在外,忽然再也无法待在这里看下去,她转身想要逃开。
可是因为脚受了很严重的伤,刚敷了草药,一点力都用不得,文澜重摔在地上。
她身上挂着的铃铛散落一地,声音不如之前的清脆,透着股幽幽地沉闷。
没有人在乎她,也没有人去扶她。文澜经历了此生最绝望之事。
她之前虽出身寒微,可是凭借着几分天赋,从来不觉得自己前路黯淡。
只要她肯一直跳下去,总会找到跟那些苦命女子不同出路的。
可如今,再也不能跳舞,文澜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温懒避开这些围在花池身边的人,对着文澜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去扶。
在伸手之际,她承认自己是慌张的。怕这样做是错的,也怕刺激到文澜,致使对方情绪爆发,对着她又推又打。
温懒就是这种胆子小,还想得多的性格,竟然连扶人的时候都要犹豫。
如果被妈妈知道的话,恐怕又要骂她了。可在犹豫过后,温懒还是继续了之前的动作。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在她去扶文澜的时候,文澜低着头安静得出奇。
对她仿佛没有丝毫的怨怼,更加没有打骂她的意思。
反而一脸地不安,被她这样扶起来,像是给她添了麻烦一样。
温懒觉得文澜和自己好像,或者说她像是高配版的自己。
如果换做是她,在这种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文澜却仍保持着平静,只是眼中流露着淡淡的伤心。
我见犹怜。
温懒对花池呼喊道:“花池师父,让文澜和我们一起练好不好?文澜之前一直在练习,就算受了伤也可以指导我们呀,不要让她这样回去。”
这是她为文澜争取的机会。
除了昨天壮着胆子吵架,温懒还从没试过这样大声讲话。
可是不喊出来,就无法引得花池重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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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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