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愣了愣,条件反射般反问:“什么?”
于声此时已经成功掀开了电梯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顺利爬出电梯,他回头朝灰伸手示意,邀请他一起上梯顶。而灰迟疑着抬头,望向于声的眼睛,见那双黑亮的瞳孔深处,有不详的血丝蔓延。
是了,爬个楼梯都喘气的虚弱病人,在扭曲的标本室跑了几步就流鼻血的人,如何瞬间满血恢复,借了点儿小孩子过家家用的小道具就能在电梯里上窜下跳,轻而易举的掀翻了电梯顶?
灰微微皱眉,唇齿微动,口型仿佛在轻轻的问:杀人魔先生?
于声察觉到灰的反应,一手抚上右眼,忍着头疼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安抚道:“不用怕,我有分寸。”
他有分寸。
自从意识到这份折磨人的痛苦是抑制杀人魔冲动的良药,他深呼吸,感受着脑海中密密麻麻的刺痛,尝试着与痛苦和睦相处。
既然无法摆脱,那便接受它。如果这份锐痛就是清晰的代价,他乐意接受,而且乐观的相信自己还能坚持上一会儿。
灰:“……”
谁害怕了?
他不认为于声懂得分寸,如果懂得分寸,就不会把自己脑袋当卡槽来插芯片了。
在沙盒世界,被特殊“沙”质包裹下的人与物的界限并不如外界那般分明,人是活的,芯片也可以是活的。
他没有实际扫描过芯片的数据,因此无法获取准确的批次信息。可即便如此,他仍大致摸清了芯片的来源。公司给需要频繁进入沙盒的员工发放过一批名为沙漏的装备。沙漏是一整套的系统,包括仓库、武器、食物、资讯库、通讯器等一应俱全。私造沙盒是经过改版的沙盒,沙漏系统未必能完全兼容,通常情况下,沙漏进入非正规的沙盒后会损失一些复杂能力,但或多或少仍保留一些简单的基础功能。
于声刺入自己额头的芯片不是沙漏中储存的某一种武器,而是沙漏的核心。在沙漏功能健全时,核心用以维持沙漏运转,为持有者提供全面的辅助与危险预警。沙漏功能失效后,核心通常会保留最基本的危险分级功能,通过颜色渐变或形态变换标记危险程度。至少在被拆损前,它应当如此。
沙漏的核心在沙盒内是活的,与沙盒内时间与空间的流动共振同频。曾有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沙盒的核心藏了起来,为的是不让它遭到破坏,用以给后来者留下足以识别自己身份的遗物——芯片独一无二的编号。哪怕面目全非,□□腐烂,他人也能通过追溯芯片编号找到沙漏的持有者。
但现在的人们不需要这么做了。黄金屋企划的时代已成为不能提的过去,当前的沙盒世界建立起了新的规则,也出现了新的接管者。公司会通过主脑监控、监管每一个员工与沙漏使用者的生物状态,忠实记录或刻意掩埋任何人在沙盒中的经历与末路。
任何一个员工,即便死在公司无法直接干涉与操控的私造沙盒,公司也能通过后续清场作业,在回收沙盒后,识别在沙盒世界留下过痕迹的人,便是化成了灰依然能识别。
灰盯着于声的眉眼,有些无奈:
您并不是因为认命,想要为后人留下痕迹才将芯片埋入大脑。
您是想利用沙漏自成一体的规则,干涉私造沙盒强加于您的规则。用破坏的方式,维持正常。
人是不能如此草率的与芯片达成完美融合的,异物会一步一步逐渐损伤您的神经,乃至大脑。若不加以制止,伴随着巨大的痛苦,您最终会因为恶化的排异反应迎来清醒的□□死亡。
在此之前,您会先迎来身体瘫痪与智力退化。
您自己知道吗?您的时间不多了。
灰摇了摇头,用一种“您怎么还在作死啊”的遗憾表情盯了于声半晌,最终还是承了对方的好意,跟着他站上了电梯外顶。随后他就抱肘站在一旁,用一种关爱智障的表情打量着于声,眉头紧锁,仿佛已经在思考自己将如何面对瘫痪在床直流口水的白痴于声了。
于声被他盯的心里发怵,小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快结束了,不会有事的。”
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头疼的毛病就是失忆前的自己为了应对杀人魔折腾出来的方案。
而这一路上自己偶然遇到的血手印也好,分析出的线索也罢,都在失忆前的自己预料之中。
众多选择中,为什么会走到失忆这一步?
真的是迫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吗?
还是说,失忆也有失忆的好处?
比如,某个同样被困在沙盒污染现象导致的空间错乱中,无法脱身的幕后之人,是否会在知道自己失忆,判断自己无害且不会暴露它身份的情况下,主动现身,扮演一个无辜的游戏玩家?
或许,它已经迫不及待的与自己打过照面?
于声思索间,已经又向塞勒斯伸出手,示意他上电梯顶,“日记有两份,你说你是日记的主人,另一个人是谁,你不继续说?”
是不是自己的日记,不至于看了这么多条记录都想不起来。
日记里有两种语气,两种笔迹,外人可能会误会是时间差,是成长导致的区别,但写日记的本人还能不知道?
塞勒斯若是真想完全摆脱自己的嫌疑,指出真正有嫌疑的人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他只要说上一句:日记是两个人写的,自己清白无辜,另一个人才是幕后之人。
他主动坦白,说服力更是上了一层楼。
但他没有。
他偏偏没有。
他说了很多,唯独把有利自己的那一部分真相排除在外,把日记另一个主人排除在外。
这说明了一件事:塞勒斯认出了日记另一个主人是谁,并且打算不惜代价袒护此人。
于声淡淡的做出评价:“你替他隐瞒不是在帮他。”
塞勒斯:“我……”
他想说不是,他想否认,但他不能在刚说完“相信你”的人面前接二连三的说谎。
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与心理素质。
但他可以说实话吗?
他怎么能背叛那个人?
于声见他不明白,只得耐心解释,“你就没想过,这件事情牵扯了这么多人,若是不做绝,来一个彻彻底底的死无对证,事后总要有个了结吗?你以为会是谁来负责承担这个了结?”
把戏与关卡,没有一个是奔着杀光而来的。
参与设计关卡的人,没想过要所有人死。
于声平静地与塞勒斯分析利害关系,“日记主人就你们俩,不是你就是另一个人,问责时你们谁跑不了。如果你们不是设局之人,那么大概率就是被设局者所选中,一开始就被设计成幕后黑手的最佳人选。”
设局者,是藏在日记之外的第三个人。
灰若有所思:“这就是所谓的背黑锅?”
塞勒斯闻言一惊,骂骂咧咧跳了起来,他一改方才垂头丧气的模样,当即借于声的手,气鼓鼓地爬上了电梯顶,问于声的语气里有七分急切,“你是说有人故意拿我们的日记来搞事?出了事就推给我们?太缺德了吧?”
灰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说着他仿佛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用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带上蛊惑般的口吻,微微弯下腰,柔声模仿道:“您的日记里记录着太多的不幸与委屈,您不该白白受这样的苦,您本可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与一段无忧无虑的,值得终身回味的少年时代。您不觉得荒谬吗?他们给您留下了无法抹去的伤痛,摧毁了您平静的生活,如今却无知无觉的擅自享受着幸福的人生?让我来帮助您吧。帮您打造一个独属于您的沙盒,在这里,由您制定规则,让往事重现,令恶人自食恶果。”
塞勒斯:“!!!”
灰面色又是一变,眨巴着眼睛问于声:“是这样的吗?”方才极具蛊惑力的神态与语气仿佛青烟一般,瞬间烟消云散。他又看向塞勒斯,“您的朋友就是信了这种鬼话?”
塞勒斯:“呜……”
换我也信了。
还会很感动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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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第 1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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