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刚响，教室里漫开笔袋拉链的窸窣声。陈清语慢腾腾地把物理卷子折成纸鹤塞进书包，抬眼就看见孙杰扒着门框朝里张望。
"小语——"少年拖着长音的声音在喧嚣的走廊里格外清亮，"你听我解释！"
陈清语单肩挎着书包晃到门口，懒洋洋地倚在墙上。"说吧，"他从兜里摸出颗薄荷糖抛向空中，"不是说坚决不改么？”“我逗着你玩儿的呢。”
"咔嚓"一声，陈清语咬碎糖片，他把书包甩向对方，帆布包带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拿着。”
孙杰下意识接住沉甸甸的书包，正要说什么，忽然看见林文秋抱着作业本从教室后门走出，制服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一颗，镜片后的目光在看到二人时比数学公式还冷冽，孙杰眼睛瞬间亮起来："文哥！今天物理最后一题..."
"走了。"陈清语扯住孙杰的手腕就往楼梯口拽，余光瞥见林文秋冷白的侧脸在泛着大理石般的光泽，睫毛都没颤动半分。他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和移动冰山搭上线的？"
"啊？初中同学..."孙杰的声音突然卡住，盯着自己被揪住的手腕，"等等，这算牵手吗？"陈清语立刻像被烫到似的甩开手："找死啊你！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说着，陈清语连退三级台阶，"离我远点，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么恶心的话。"
"别别别语爷！"孙杰一个箭步扑过来，温热的手臂蛇似的缠住他脖颈:“错了错了，话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还是怎么着，反应这么大。上次我抢你汽水都没炸成这样。”陈清语无语地挣扎了两下:“年轻人，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孙杰被逗乐了:“还年轻人，弟弟，和我比，你还是嫩了点。”"再叫一声试试？"陈语清抄起半瓶冰红茶，瓶身水珠顺着手腕蜿蜒进袖口，"上学期在女寝楼下......" "得得得！"孙杰触电般举起手示弱，"陈少爷您是爷，小的今晚贡上蜜雪冰城全家桶赔罪行不？""要四季春，七分糖。" "喳——"孙杰扯着嗓子故意恶心他："语啊，其实你脸红比板着脸可爱多了。"“话说得倒好听。”陈清语翻了个白眼，其实他脾气一直都还行，就是今天不知哪来的一股烦躁劲，看谁都不顺眼，心中的无名火一直在熊熊燃烧着:“劝你今天话少点。”
被孙杰一路勾着脖子进了食堂，陈清语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活动活动脖子，对孙杰说:“看着打，随便。”“就你那挑食劲还随便，自己去打。”陈清语抬眸看他:“我帮你看看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别去问移动冰山。”“行行行，你到底什么毛病，文哥惹你了?”“别管。”
陈清语拿出练习册，薄荷味湿巾突然被扔到餐盘边，林文秋不知何时如幽魂似的坐在邻座，镜片反光遮住眼神："洛伦兹力部分用F=qvB更精确。"陈清语指尖一抖划破草稿纸:“我去...你走路没声啊？”“公式不够切题。”林文秋又重复了一遍，陈清语看了看题，发现还真是，但又不能没了面子:“我知道啊，我就喜欢这个公式，你管得着吗？”话音未落，林文秋已经夹着物理竞赛题集起身离开，校服下摆带起的气流掀动着桌角草稿纸，那张被揉皱的湿巾团正巧滚落到对方空出来的椅子上。
“神经。”陈清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林文秋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很厉害吗？
...好吧，还真是挺厉害。陈清语对着最后一题叹气:“唉...”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抓着练习册深呼吸几口气，走到林文秋身旁，果然这个冰山身旁方圆2m的位置都没有人坐，他放下练习册:“这题怎么写。”“陈同学，这就是你问别人问题的态度？”林文秋喝了口汤，淡淡道。“小文哥哥...”鬼使神差冒出小时候父亲要求的称呼时，立刻被自己惊得踩到旁边椅子。林文秋的钢笔尖在自己作业本上晕开个墨点，他发誓看到那座冰山嘴角抖了抖——虽然可能只是呛到了。“不是不知道礼貌这两个字怎么写？现在有求于人了，知道礼貌了？”林文秋看着少年发红的耳尖。
“我...”陈清语瘪了瘪嘴:“对不起...我只是想，你是不是讨厌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低着头，看上去委屈地快要哭出来，林文秋别开脸，喉结动了动。"坐。"他揪着少年后领把人拎到长椅上，指尖残留的温度烫得他蜷起手指，长椅沁凉，陈清语偷偷瞄着林文秋线条凌厉的侧脸，林文秋叹了口气:“没讨厌你，也没不要你。”陈清语突然揪住对方袖口："那你上午在实验室，明明看见我搬试剂箱手抖，还不帮忙?"“没有。”林文秋垂眸躲避他的视线。“你回头了。”陈清语笃定道，“你在看我。”
林文秋转移话题:“看题。”陈清语还想说什么，但只好乖乖坐好。话音未落，他的笔尖悬在陈清语泛红的手掌上方，"还疼吗？"陈清语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没。”“对不起。”陈清语彻底愣住了:“啊？”“我是在看你。但...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帮你。我的错。”陈清语看他这样，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难受:“我没要你道歉。”“是我自己想要道歉。”林文秋推过刚刚写好的思路:“自己去看，我要吃饭。”陈清语撑着下巴看他:“孙杰那家伙，打饭这么慢...”
说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孙杰喘着气，校服衣角带起一阵穿堂风:“小语，你怎么到这来了，我找你半天。”他手里的奶茶杯壁凝满水珠，然后他才看到一旁的林文秋:“咦？文哥？”他压低声音:“小语，你怎么...”陈清语抬头瞪他:“少管我。”“好啊你，不让我问文哥是自己要来问是吧，你小子。”林文秋忽然放下碳素笔，碎发下的眼眸泛起波光："你让他...别来问我？""原本想说我可以...”他的声音散落在盛夏蝉鸣里。
"哈！"孙杰猛地拍响桌子，"你们平时在走廊碰见都装不认识，原来是在攒大招单刷——"孙杰的嗓门引来了邻桌的侧目，却在瞥见林文秋的动作时戛然而止——少年修长的指节正勾着陈清语的手，像把玩玉器般细细摩挲每根手指，时不时还轻轻捏下泛粉的指关节。
"你们..."孙杰的视线在两人交缠的手指间来回扫动，"不是朋友吗？"
"嗯，好兄弟。"陈清语含糊地应着，“我手酸让他按按。”说着，他的右手泰然自若地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细碎刘海下，阳光在他鼻梁投下跳跃的光斑。
孙杰张了张嘴，突然泄气地瘫坐在塑料椅上。他看着林文秋和陈清语，恍惚间仿佛能看到自己头顶冒出无数个问号，随着食堂吊扇吱呀转动，在蒸腾的饭菜香气里轻轻摇晃。他视线掠过陈清语，最终定格在林文秋似笑非笑的眉眼间。"当我没问。"孙杰挨着陈清语右边坐下，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陈清语皱了皱眉，“怎么都不说话，林文秋不说算了，孙杰你怎么了?”孙杰茫然地抬头:“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然后忽然注意到三人的影子在阳光下恰好拼成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我们..."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三角恋?”
“噗——”陈清语一口汤喷了出来，“咳咳，孙杰你今天的脑子被猪吃了?”始终沉默的林文秋捏着筷子的指节微微发白，筷尖在凉透的米饭里戳出深深凹痕:“什么意思，你喜欢他?”孙杰像是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不不不，我没有那种意思，文哥你别误会...”陈清语懵了:“孙子你没对你爷爷有非分之想吧？”“没！！！”孙杰急得不行。“好好好，你别激动，我就问问。”陈清语咬着勺子道，“吃，吃。不说话也行。”
陈清语捏着空荡荡的水杯在座位前转了个圈："我书包呢？"孙杰正埋头吃饭，闻言抬起左手朝后方随意一指："那边"他单手撑着餐桌就要起身，"我去拿。""我去。"林文秋起身的动作带得椅子在地面划出刺响。都坐好。"陈清语抢先按住两人肩膀，指尖触到孙杰温热的校服布料和林文秋微凉的金属校徽:“一个个的，什么毛病。”
陈清语一走，孙杰立马凑到林文秋面前，眼睛闪着八卦的光："文哥，给兄弟交个底——"指尖在餐桌上画出心形轨迹，"你是不是栽在小语这儿了？"
林文秋掀起眼皮，正撞见孙杰挤成波浪线的眉毛，突然想起上次体测时孙杰替他拦下飞向陈清语的铅球。他知道孙杰作为陈清语最好的朋友，这种事就算否认也是瞒不过的，况且以后要追人，孙杰也是一个重要环节。"嗯。"
"那你们..."孙杰突然梗住脖子，活像被拎住后颈的橘猫，"成了？
"没。"林文秋看向窗外，"你呢？喜欢他？"
孙杰的耳尖倏地红透，扯着校服拉链上下滑动："天地良心！我和他就是峡谷双排的交情！"“诶，什么时候的事啊，初中我和你同班，高一也没分..."林文秋忽然打断他，“十二年前。”"十二年前？！"孙杰倒抽一口冷气，"那会儿你们还在玩泥巴呢！"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我当助攻手，运动会三千米你替我跑。放心，我可是守口如瓶的。"说着把胸膛拍得砰砰响，惊飞了枝头啁啾的麻雀。
“什么守口如瓶？你们说什么秘密呢。”陈清语拿着书包，孙杰下意识接过，然后才意识到不对，偏头看了眼林文秋，“呃，小语啊，文哥和你一个班的，让他拿吧，我先走了嗷。”他挠着后颈把包往旁边递，“你说什么笑话，不想拿直说，我自己拿。”
林文秋修长的手指已经径直扯过书包背带“给我。”声音像夹着冰片的薄荷糖，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史迪仔耳朵。陈清语怔怔看着他把书包斜挎在肩，柠檬草洗衣液的淡香混着秋阳扑面而来——说好高岭之花的冰山学霸呢？此刻他肩上摇摇晃晃的卡通挂件正冲他咧嘴笑。
斜挎包带从林文秋肩头滑落的瞬间，陈清语伸手去捞。指尖蹭过少年凸起的腕骨，校服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里，沾着汗水的温度突然攥住了呼吸。
"不是说最讨厌碰别人东西？"陈清语食指勾着深蓝色尼龙带，水滴顺着鬓角坠在锁骨窝。
"我那是对你说的？"林文秋突然甩开步子，白色运动鞋踏碎满地碎金。校裤掠过铁艺栏杆，惊起停在锈迹上的三色蝶。
陈清语站在原地笑出声："原来还分人吗？"蝉声突然静了一瞬。梧桐叶沙沙作响的间隙，少年蹦跳着追上去。铁艺栏杆在身后拖出细长的影子，像琴弦般在他晃动的肩头颤动。"教导主任都没你走这么快——"尾音突然卡在喉咙，林文秋转身时扬起的衣摆扫过他手背，带起一阵柠檬味洗衣粉的清香，两个影子终于重叠在楼道转角。
“干嘛...”陈清语猝不及防地被迫停下，踉跄半步扶住墙壁："林文秋你造反啊？"
“鞋带，绊到我了。”林文秋简短地说。“？哦。”陈清语蹲下身，蓝白校服下摆扫过瓷砖，他垂首时露出后颈细小的绒毛，指尖灵巧翻飞："早上出门没系紧......"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沁着冰碴的声音的："为什么要让孙杰帮你拿书包？"
系好的蝴蝶结在掌心颤了颤，陈清语仰起脸，瞳孔地震般放大："那怎么了？"他摊开右手怼到对方眼前，掌心横贯着两道绯色压痕，"我手酸啊！"
林文秋的目光从少年蜷曲的睫毛滑到沁出血珠似的指节。午休时陈清语搬实验器材的画面突然闪回——纸箱轰然坠地时，那人也是这样梗着脖子瞪他，连鼻尖褶皱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还不是怪你。"陈清语突然泄了气，连嘟囔声都裹了蜜，未尽的话语消散在风里。林文秋望着少年发旋中央调皮翘起的碎发，忽然意识到这是自认识他以来以来数不清多少次，有某种柔软的、类似松枝尖凝结的冰晶般的东西，正在自己胸腔深处悄然融化，连蝉鸣都化作细密的痒意缠上心跳。
孙杰喜欢秋秋的[笑哭]不是喜欢小鱼，别狙他[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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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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