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事并非绝对对等,你帮我我难道就要帮你?若是我是个没良心的,执意不愿呢。不如你嫁我,也好名正言顺些。”江霁挑眉,伸手理了理衣袖。
他想以他昭亲王的名义护住她。
“你…”杨溪平静的看向他,心底却多了几分愤怒,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如此寻常用这事来要挟她,“呵,那全当我识人不清罢。”
她转身欲离开,不用他,她凭自己也能寻得真相。
江霁一个箭步走至她身前将她拦了个严严实实,他从未如此认真过,“阿溪,我是认真的,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只要我江晏清活着一日,便会护你周全一日,谁若对你半分不利,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多谢江总管抬爱,”杨溪面无表情抬眸,眼角却是抽搐了下,“恐怕我无福消受。不帮我是你的选择,我自然不能说什么,只是,别挡路。”
一是别挡在她面前,二是别阻碍她查真相。
她向左侧靠,他便也靠拢过去,她向右靠,他也跟过去挡她路。
“你是因觉我利用你铲除太子而生气是吗,”江霁听她这番话心中难免失落,他微俯下巴,看向她道:“好,我不否认确实做过此事,先前是我不对,可自打你昏迷之后,我便实实在在看清了自己的心,我是心悦于你的,从那日山洞同你谈心,又或许更早。来,和我一起,今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院落起了劲风,蔷薇花瓣大抔大抔吹落,惊飞阵阵花雨。
杨溪怔了怔。
“我不会再信任何人。”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先前不是未怀疑过他,只是很快她便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对他无条件信任。曾将信任交付一人,到头来她却只是局中棋。
杨溪冷漠看向他。
江霁眸色暗了暗,却又转瞬燃满热情,“你可以信我,我今日所言,绝无半分虚假。 ”
他居然也会有今日为情卑微之时。
“江大人,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了,”她那双黑眸若深渊,只叫人看一眼便会沦陷,“还请江大人让路。”
江霁满腹的话在此刻再也说不出口,这次,他没再拦她。她仍在怪他,她仍不愿信他。不过他坚信她一定是心里有他的,只是不愿表达。
说再多都不如做成事。
——
到了约定之日,杨溪如约乘上前往倾城酒楼的马车。她已知晓纪岚是江霁的人,如若纪岚改变主意不愿帮她,那她也无话可说。
才出紫禁城几里地,马车却颠簸起来,全然不似寻常平稳,颠的杨溪有些反胃,她掀起车幰向外瞧去,眼前是曲折离奇的山路,周遭萧瑟,不见绿植。这条路,她从未来过。
“思离,是不是走错路了,”她冲前方说道,见车夫久久不应,她开始不安,“思离?”
思离是她的车夫,身形高大宽阔,自她回宫以来一直是他负责她的出行。今日她入轿时,思离并不在,她提前上了马车。
杨溪掀起轿帘,眼前男子矮小瘦削,分明不是思离,“你是谁,要带我去哪?”杨溪声音冰冷,一双眼熠熠闪着寒光,手里紧紧攥住珠钗。
那男子不言,侧颜上满是刀疤,甚为骇人,他挥动马鞭专心驱车,山路崎岖难行,马车颠簸带的人摇摇晃晃,杨溪弯着腰向前,半个身子已然探出了轿外,“你要带我去哪?”
车夫这才回头看她一眼,“还是个俊俏的小娘子,不过可惜了,偏偏得罪了贵人,有人要你死。能和你共赴黄泉,也算荣幸。”
杨溪突然觉得此人那双眼极其熟悉,似是在哪见过,“当日去往兴民县路上之时,拦路之人也有你罢。”马车着实颠簸,她经不起左右晃动,歪斜着摔进轿中。
那人怔愣片刻,不回她话,却隐隐传出锁链碰撞之声。倏忽他手中的缰绳一紧,“驾”一声高呼,马儿疾驰起来。
高速行驶的马车一个急弯,几乎要连人带车掀翻过去。
前路,是悬崖。
共赴黄泉?这几个字在杨溪脑中久久萦绕,她恍然大悟,他这是要连人带车冲下悬崖!
杨溪试图跳下马车,再掀起轿帘时,却发觉车夫已不知何时将轿门从外以锁链反锁,她用力拽了几下无果,只听车夫开口。
“本欲带你神不知鬼不觉的跌下悬崖,哪知你竟察觉了,不过没关系,结局都是一样的,还是死路一条。”
说着,竟大笑起来。
他没几天活头了,他中了颠茄与离香之毒,药石难医。在死前做完最后一件事,报酬是给他的妻子一大笔银两,他想,也是值得的。
透过经风吹起的车幰,悬崖不过百米之遥。
杨溪高声道:“你是不是傻,我压根死不了!车内俱是软毯,箱匣中还有棉被,只要我裹紧顶多是受些皮肉伤。更何况崖下是河流,马车栽下去死的只会是你不是我。”
虽那人一时未回话,杨溪却能察觉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些许,许是马儿见前路是悬崖惧怕,又或是那人收紧了缰绳。
“听到没有,或许你想制造你我不慎落崖的假象,可你想过没有,事关女官之死,慎刑司、大理寺定会彻查此事,你将轿门紧锁,难道不是坐实了我是受人谋害?到时你身为车夫难逃干系!即便是你死了,也会连坐你的家人!你…”
“够了!”男子似被戳到软肋,他一面扬鞭抽马,一面颤抖着将锁链解开。
听到锁链碰撞落下的那一瞬,杨溪没有片刻犹豫,她冲出轿门,同他抢起缰绳,几十米处便是悬崖。
那人气力极大,眼看落了下风,杨溪反手拿起珠钗,用力朝他刺去,男子躲闪不及,那珠钗完完全全插进了他的脖颈,温热鲜血溢了她半脸。
来不及思索,杨溪夺过缰绳,试图制停马车,马儿曲膝弯蹄在地面滑出长长两道痕迹,马车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了。
男子忍着剧痛死死握住杨溪的胳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一起去死罢!”
下一瞬,整个马车轰然跌落悬崖。
天空落起了雨,片刻便成暴雨之势,将地面痕迹冲的干干净净。
——
杨溪再醒来时,是在间小木屋内,屋内燃了煤油灯,将本就破败的小屋映得更加昏黄,隔着窄小的窗户依稀能看清窗外正落雨。
身下是柔软的毛毯,她试图起身,却发觉压根动弹不得。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尤其是腿,完全失去了知觉。
窗外有脚步声愈来愈近,杨溪紧了紧眉,警惕起来。
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男子一袭黑侍卫紧腰公服,身形挺拔,手里握了两瓶药,缓步朝她走了来。
是江霁,他又救了她。
她的心安定下来。
“你醒了?”江霁形色温柔,朝她走近,“勿要乱动,你现在右腿骨折,需要接骨。”
他的眼线上报她坐的马车出了事,他便赶来了。还好山崖并不高,其下又是河流,车夫又给她做了人形肉垫,这才捡回一条小命。看来那人早已暗中盯上了杨溪,纵使这次他救了她,日后她早晚难逃。
“这次害我的人同当时在兴民县害我们的人,是同一批。”杨溪虽身上不适,精神倒也还好,她只想知晓究竟是谁三番五次加害于她。
江霁坐在陈旧矮木凳上看她,方坐了片刻,木凳便开裂,他险些摔倒在地,略带尴尬的假装向窗外看去。
“咳…先莫要想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
杨溪无言,只要她不死,总是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她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才发觉自己竟被换了衣服,这衣服分明是江霁的,“你,你给我换了衣裳?”
“是,”江霁并不否认,他棕色瞳孔在灯下闪着光,“不过你别多想,我绝非趁人之危,你浑身湿透,不换会着凉。况且你右腿骨折,不宜四处挪动,只得暂住这里。”
杨溪懂了,是江霁将衣裳换给了她,他又穿了侍卫的衣裳。
窗外暴雨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湿冷,黏腻,木屋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两人之间,历经千辛万苦才走至今日。
若是旁人如此,杨溪恐怕想将那人千刀万剐,只是当江霁亲口承认时,她却并无太大怨怼,也知她的心,终是不受控了。
见杨溪不言,江霁以为她生气了,他又解释:“我并非有意,若非出于紧急,我万不会做如此不尊重你的举动。”
杨溪颔首,她仰面看向屋顶,盘综复杂的蜘蛛网层层缠绕,白色蛛丝泛着莹润的光,“我没说要怪你,只是,时至今日,你还是要瞒我吗?”
“今日害我之人,身上有离香的气味,当年阿青死时,也是这种气味。这香气并不能害死人,反而可以安神助眠,起初我并未在意,只是种种,愈发巧合…”
杨溪又咳了几声。
江霁坐到床边,塞了塞被角,轻声道:“别说了。”
“凶手,是三代太保顾礼添之子顾端对不对?”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高明《琵琶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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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真相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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