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鹤回到选手休息大楼，老葛正靠着墙沿掐了根烟抽。
他烟屁股还剩大半截，一看就是刚点了没多久，王开鹤打开房门，把桌上的烟灰缸朝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老葛推了推。
“选手区禁烟。”
“哎哟我去！”
老葛突然觉得这烟烫嘴起来，赶紧在烟灰缸里摁灭。他今天在会场肆无忌惮的抽了一包，现在一回大楼还真把这事儿给忘得干净。
王开鹤从桌子底下抽出凳子摆到他面前，“真该找个人管管你。”
“可别，”老葛连连摆手，“我可不想像孔家远那个耙耳朵一样窝囊，老子现在每天想干嘛干嘛，自在的很。”
王开鹤听完点头，“我看也是，你还是一个人吧。”
老葛正想说一句还是你懂我，就听到对方很不客气的往他心坎里捅了一刀，“就你这个吸烟的频率，哪有女人受得了。”
老葛倒也不客气，“你呢？都说打电竞的好找女朋友，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我哪有时间。”
王开鹤摊手示意自己无可奈何。
他把笔记本随手放到床上，转头把旁边零散着的一叠资料摞起来，随口问道，“签约费的事儿怎么说？”
紧接着便是一片沉默。
王开鹤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老葛，“没谈妥？”
老葛摇头，“更糟，是关于合同的事。”
“懂，竞盟不打算签我了。”
他说的直白坦荡，老葛却在心里骂了高层无数次。
最早拉向之昂来的那会儿，老葛没少下嘴皮子说服王开鹤一起转会，高层作为支持报的签约费比杨巽高出不少，但王开鹤合同没到期，身上背着天价解约费，他只能作罢。现在人家趁着合同到期离开搏萨了，原本说好让他进来，上面却又转头反悔。
老葛酝酿了一下措辞，“开鹤啊……”
王开鹤笑着打断了他，“没事，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
“知道原因？”
“嗯。”
王开鹤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他不说，老葛自然也就没问，想到还有个熟人交代他做的事，他试探地问，“有没有想过参加新的战队？”
“新战队？”王开鹤一愣，“你是听到什么消息吗？”
“美易你知道的。”
“知道。”
阳海市互联网巨头之一。
老葛继续说，“他们收购了Win-Win，打算成立自己的战队。”
“收购Win-Win！？”
他实在没想到这点。以前屠神还没出现的时候，Win-Win战队的几个老牌选手是他最爱的一款PC游戏的王，看他们比赛几乎占据了他高中打电游的全部时光，现在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难免震惊。
老葛对他的惊讶一点儿不感到意外，他双手抱胸唏嘘道，“时代的落幕啊。”
“你和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打个预防针，”老葛站起身走到门边，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夹在指尖，“如果他们向你抛来橄榄枝的话，作为对手我是不想你去的，但作为朋友和教练，我倒是希望你可以接一接。”
王开鹤若有所思，“你知道他们选手名单了？”
老葛避重就轻地说，“差不多吧。”
他烟瘾犯得厉害，刚在房间里忍着没抽已经浑身难受的不行，现在恨不得立刻瞬移到室外来两口，随意挥了挥手就赶紧撒丫子走人。还没进电梯呢，左手握着掏出来的打火机‘啪嗒啪嗒’按个不停，一边对王开鹤说，“快回房吧，我下楼抽一根。”
电梯门一开，樊旻从里头出来了。
他神色自若地和老葛打了个招呼，看到倚在门框边的王开鹤时，突然走到他面前然后停住脚步。
王开鹤，“？”
樊旻压低了声音，“被人尾随了。”
王开鹤默默看向不远处的楼梯口，两个脑袋晃来晃去十分显眼。脑袋的主人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徐弈澄正不满地用手肘顶着吴可乐，“起开点儿！别压着我头！”
闲成这样，看来是对明天的比赛很有信心了。
王开鹤收回视线，“他们尾随你干嘛？”
“我也想知道。”
这两小子不仅跟着他，还跟了一路。
考虑到吴可乐永远能站在吃瓜前线，王开鹤眼睛微眯，“我问问，你先回去。”
樊旻，“……看不出我们教练好奇心还挺重。”
王开鹤义正言辞，“我这是关心队员生活。”
“你们俩蹲在这儿鬼鬼祟祟干嘛呢！”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两个不同声线的‘唉哟’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走廊里，
路闳晔睡眼朦胧的拍开房门，“吵什么。”
只见吴可乐和徐奕澄被孔家远揪着耳朵从楼梯的转角处丢了出来，“明晚每人加训一小时！”
“经理！！”
“不啊啊啊——”
樊旻在他们的哀嚎中缓缓转过身，孔家远一看到他立刻松开两人耳朵，朝他快步走过来，“你叫我过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好有事儿和你说。欸开鹤也在啊，太好了。”
吴可乐瞬间就反应过来了，“队长你！”
樊旻双手抱胸佯装无辜的摊开手，“看你们这么闲，给你们找点事做。”
孔家远一头雾水地朝这俩人摆摆手，“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早上9点会场集合，别迟到。”
“知道知道，我可不是老路。”
吴可乐一边嘟囔一边推着徐奕澄回了房间。
等他们走后，孔家远对王开鹤露出了‘有事相求’的笑容。
他腋臂之间夹着那款常年不离身的公文包，脖子上除了工作证之外还多了一个儿童相机，面对眼前这两个不懂带娃辛苦的单身汉，他既无奈又羡慕，“我儿子明天不用上学，但我老婆临时得回去加班，这不，孩子没人带，干脆就送来我这儿了。”
他媳妇在医院工作，不定时接收召唤是常有的事，所以孩子在家通常都是他或者家里长辈管着，可偏偏家里老人出去旅游了，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能带孩子的。
孔家远叹口气，“我本来是打算每天回家住的，就没让他们留我的房间，这儿又偏，附近没酒店。”
王开鹤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他把房门敞开，“你们睡我这间，我不怕吵。”
孔家远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孩子闹腾起来连我都崩溃，我是想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先和樊旻住一屋怎么样？等我老婆明天把孩子接回去就行。”
王开鹤下意识看向樊旻，后者侧着头，“我没意见。”
人家都这么说了，王开鹤就没什么好扭扭捏捏了，反正都是男人，住一个晚上有什么问题。
“行，那我先把行李拿过去。”
“好！”孔家远见他答应的爽快，立刻乐呵呵的说，“张嘉在楼下帮我看着那小兔崽子，我去接他。”
他说完直奔电梯，倒是愿意耐心的等几秒，不像先前那样火急火燎的爬楼梯了。
眼见他的身影随着电梯门合上，樊旻指了指房间地上摊开的行李箱，“帮你收拾？”
“不用，你坐床上等着。”
两人进了房间，樊旻自觉的刚到床上，想着整理需要时间索性打开手游玩两把，屏幕上的游戏界面还没登录就听到王开鹤说，“好了，走吧。”
这么快？
他抬头，只见对方十分随性的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然后连带着笔记本一起扔进行李箱，蹲下来将箱子一合，一拉，再一立，拍手完成。
“怎么样，快吧？”
看着他还有几分得意的神色，樊旻一本正经的说，“做男人可以不用太快…”
王开鹤一愣，习惯性骂道，“滚。”
随后他反应过来，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到可以互相让对方滚蛋的程度，于是他讪笑两声又补了几个字，“了您嘞。”
樊旻轻笑。
两人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听到电梯里传来闹腾中带着稚嫩的说话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孔家远牵着一个男孩子从电梯里走出来，小朋友还不及他爸爸的膝盖高，皮肤白白净净，身材和孔家远正好相反，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的瘦小。
孔家远平时不会主动把儿子带去俱乐部，说现在正是小孩子对电子产品和游戏充满好奇的年纪，所以，这还是樊旻第一次见他。
他半眯着眼睛试探地说，“小宝？”
王开鹤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樊旻解释，“他叫孔家宝，小名小宝。”
“哦哦哦。”
就说樊旻这样怎么也不像会叫人宝宝的。
孔家远把他儿子往前轻轻推了一下，“哥哥叫你呢。”
孔家宝葡萄似的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望了望，无视了刚才叫他小名的樊旻，伸手指向王开鹤十分兴奋的喊起来，“哥哥我知道你！你打游戏世界第一！我也想……”
“你不想。”
孔家远在后面幽幽地说。
他左手提着孔家宝的小书包，右手打算直接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樊旻见状立刻蹲下去，替他搂着孔家宝站起来。
王开鹤收回抬起一半的手，他看着樊旻把孩子放到床上走出来，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他在江湖上狂妄自大没礼貌的传闻简直就是造谣。
两人去了樊旻房间，王开鹤沉默了。
和他散落在床上椅子上床头柜上的衣服不同，樊旻把他所有的衣物都拿出来挂在衣柜里，清一色的黑白灰，有序程度堪比大阅军时步伐整齐划一的各大方阵。
趁着他打量房间的间隙，樊旻朝卫生间走去，“我去洗澡，你随意。”
“哦哦，你也随意。”王开鹤客套的说。
樊旻挑眉，他两手交叠抓着衣角向上一拉，将整件衣服脱下来。他动作利落随性，十分自然地露出上半身，以及腰侧恰到好处的几块腹肌。
王开鹤看在眼里，饶有兴致的点评道，“空气有福了啊。”
樊旻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然后脱了裤子。
“！”
他洗完出来，王开鹤已经睡着了。
他身上换了件长袖T恤，大概是睡着前还想翻看笔记，那本笔记本摊开在他手边，床头柜的小灯被打开，昏黄的暖光将他的侧脸照亮。
樊旻替把他被子盖上，在另一侧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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