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土地孕育出的人,深深的怨恨着这个世间。
大夏时有战乱,只是这五年格外惨烈,足有近半数人死在这场混乱里。
对战争的怨恨、恐惧席卷这片土地。人间已是炼狱,举目四望,竟无处可逃。世界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份怨憎,而且感受到了更多。死去的亡灵在哀嚎、挣扎,它痛苦不已,这个世界也深受折磨。于是它选择了自我终结...
人间无情,世界确是不舍。
世界之灵还是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它要给人,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它选择了贺成安,一个身上有大爱而且十分有能力的人。
贺成安的脑中很是混乱,她没想到引起这般毁天灭地灾祸的源头竟是人。大夏的战火已经平息,但人世的生机却已燃尽。
“怎么救?”贺成安颤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这样大的雨,足以摧毁河堤,她的淮安怕是已成一片汪洋。今秋没有收成,她的大夏纵能熬过这场暴雨,怕是也熬不过这个寒冬。而且真能熬过这场雨吗?
泪水控制不住的涌出,贺成安不是个脆弱的人。只是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大到让她绝望,大到让手握无上权柄的王,只能躲在廊下,束手无策。
短暂的崩溃后,贺成安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哪怕到最后一刻,她也是大夏的帝王,谁都可以恐惧软弱,但她不能。湿透的衣袖抚过眼角,带走残存的泪痕,贺成安语气坚定:“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这雨停下来?”
只要雨停了,天就会晴。只要人活着,就会有希望!
声音没有回应,空荡的大殿中央突兀的出现一个光圈,它缓慢的变化着形状,渐渐凝成一道门。它像是会流动的水,泛着繁复而神秘的波纹,它通体散发着莹白色圣洁的光,在光里贺成安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贺成安震惊的打量着突然出现的门。
“走进去!” 声音很是严肃。
贺成安缓步上前,它泛着凉凉的气息。走入那道们时,贺成安清晰地感觉到了空气的颤动,下一刻她又觉得自己好似被扼住了咽喉,呼吸逐渐变得困难。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被挤压,揉捏,来回的翻动。
一阵天旋地转后,贺成安缓缓睁眼。她抬手抚在喉间,方才的不适感已然消失。
她抬眼看着周围,垂着月白软烟罗帐的床,床尾是黄花梨木的剑架,这是...她的闺房!
她打量着眼前熟悉的房间,半是惊惶半是疑惑的开口:“你还在吗?”
“我在。”声音在耳畔柔柔响起,贺成安却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这是?”她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按你们的时间算现在是——太平二十年四月初五。”
“太平二十年四月初五。”贺成安跟着念了一遍,她记得她是太平二十年七月初一入的军营,也就是说......
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我把你带回到五年前的安城了,你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贺成安仰面躺着床上,她的思绪仍是很混乱,她摸着床榻,感受着熟悉的触感,心中终于生出几分真实感。良久,她叹道:“太平二十年四月初五,多好的日子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一刻钟后,贺成安理好自己的思绪,推门而出。
院子里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泼洒在万物上,眼前的一切都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蓝青色的天空里零星缀着几朵白云,柔软轻盈。一阵清风过,杏花飞舞,几片花瓣打着旋儿从她眼前落下,带来一股淡淡的好似糯米的香气。
贺成安迫不及待地走入阳光下,让眼前的一切冲刷去她内心的黑暗,潮湿,寒冷。她贪婪的感受着一切。
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绿的透亮,她好像看到了生命在期间流动的轨迹。
不,这还远远不够,贺成安焦急的寻找着。
她走出院子,绕开一路上的假山凉亭,拐过池塘。青石板、凉亭、甚至池塘边那块小石头上的缺口,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和她记忆中一般无二。
但还是不够,她焦急地在甬道里穿梭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奔波着,脚步踏在石板上,愈来愈急促,越来越慌乱。
“小姐?”久违的称呼,熟悉的带着担忧的语气,贺成安回眸看着面前很久没见的人。柏宁一袭绿裙,长袖短衣,发髻上雪白的发带随着人的跑动飞扬着。她就站在贺成安面前,低声唤着她。
贺成安的心剧烈地颤抖着。
她在黑夜中行进了太久,而眼前的景象太过美好,美好到像是一场随时会破碎的梦。
柏宁见着人跑得气喘吁吁,她从怀里掏出块帕子,也不说话,只轻轻的帮着贺成安擦拭着额间的汗水。
帕子轻轻拂在脸上,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柏宁很喜欢梅花,她的胭脂膏子都带着梅花的味道。柏馨幼时常笑她是梅花成精,但现下,贺成安静静的感受着,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柏宁的帕子从贺成安额间移开,却见人咬着唇,流了满脸的泪。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柏宁霎时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帮着她擦眼泪。
贺成安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柏宁是她的贴身侍女,比贺成安大两岁,待贺成安如自己的妹妹般。不,她待贺成安比待柏馨还好。柏宁身上总有种身为姐姐要护着妹妹们的责任感。
柏宁死在春日里。贺成安初入战场,她总驾着流云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的将领很快就能和将士打成一片,她顺利得到了兵士的拥护。在千万人中,她一身红甲在战场上格外显眼,身后的士兵看得振奋,士气高涨。
她是信仰,也是靶子。
敌人疯狂的朝她砍杀过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大家都懂。
贺成安与柏宁等人围成一个圈,她们自小习武,面对由流民组成的叛军还算游刃有余。
战场上,贺成安衣袂飞扬,手腕晃动间,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生命。她不知道有一把弓箭悄悄瞄准了她,弓箭破弦而出的声响淹没在战场的厮杀声中。闪着冷光的箭直奔她心口而来,柏宁将她推开了。
那只箭羽射穿了柏宁的右臂,两人被护送着回了营帐。贺成安趴在榻上,在混乱中,她的后背被砍了一刀。军医给她上了药,用纱布包裹着伤口。
一个医女闯了进来,她的手上是一支断箭。在那布满细小倒刺、沟槽的箭镞上泛着幽蓝的光。
贺成安艰难的走到柏宁的塌前。
彼时,柏馨抱着床上的人,泣不成声。
是见血封喉,柏宁一路强撑着逃回来,倒地便没了生机。
贺成安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的营帐,她还要安抚军心,要组织进攻。她一滴泪也没落下,却难受得像是要死去。许是伤得很重,贺成安一夜高烧。但天一亮,她还得拖着发虚的身体站在高台上,她不能倒下!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柏宁看着怎么也擦不尽的眼泪,越发慌乱。
贺成安看着焦急的柏宁,千言万语在心头。开口确是:“无事,方才一阵风把沙子吹进眼睛了。”
柏宁拿着帕子的手一顿,看了贺成安一眼,仿佛再说:“你看我信不信?”
贺成安羞恼的拿过帕子,胡乱擦了擦。缓缓开口:“其实我做了个噩梦,然后......”声音带着她自己未曾发觉的委屈。
柏宁温柔的笑着,闻言抬手摸了摸贺成安的头。“没事,梦都是反的。我们成安还是个小姑娘,会哭是很正常的。”她一把抱住长到与她一般高的贺成安,嗓音清润:“要阿宁抱抱吗?”
贺成安感受着久违的怀抱先是一愣,然后羞赧的将人推开了。
“你,你...”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说抱就抱!
贺成安终于反应回来,她方才都干了什么啊,她都多大了还趴在柏宁怀里哭,她身为帝王的威严何在!贺成安不愿承认方才那人是自己,扭头跑了。
“噗嗤。”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看着贺成安匆忙逃走的背影,柏宁好笑的摇摇头。小姑娘大了,要面子了。
贺成安在府内转了一圈,冷静下来后,回到书房。开始思索自己当下的境地。
救人,她能理解,她有着前世的记忆,想来也不会太难,只是“所有人都要救吗?”她疑惑地问到。
世人皆有生老病死,她该怎么救?还有那些叛军、乱党,难道也不能杀了?到底是怎么个救法?
“那也不至于。”声音好似洞悉了她的想法,“你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来当活神仙的。叛党乱军才几个人,百姓可是死了一半多呢。”
贺成安明白了它的意思。思索片刻后,她又皱着眉问到:“只有这个吗?”可别到时候再添些有的没的。
“还有一个,她情况比较特殊,可能是个‘灵’。”声音停了片刻,又继续道:“等我去查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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