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裘?他不是奉旨前往北疆了吗?”
“这可是抗旨啊。”
“佩刀入殿,如此失仪。”
“慎言,慎言。”
......
关裘无视耳畔传来的私语,直直走向那帘后的黑影。
那双黑色靴子浸了水,每走一步便传来与地面的摩擦声,混合着外头轰轰作响的雷声,听得人胆寒。
待关裘走到御台之上时,赵云琴才缓过神来,关裘竟敢如此造次。
“关裘,你如何敢当着陛下的面放肆,不怕陛下治你大不敬之罪吗?”
关裘剑眉微展,冷笑一声:“这帘子后的,真的是陛下吗?”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赵云琴的脸瞬间变了,方才的戾气瞬间转化为了惊慌。
“关裘,退下,不许再上前一步,不然朕定不会轻饶你。”那帘子后的黑影传来的声音中明显透露着颤音。
关裘了然一笑,一手拽住帘子掀起了一角。
“关裘!”赵云琴、鹿拾闻同时出声。
关裘在看清那人后神色一凌,便将帘子放了下来,大手撩起衣摆单膝跪下。
“陛下恕罪,臣一时情急,担心陛下受人胁迫,方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还望陛下恕罪。”
“罢了,关将军也是关心朕的安危,朕念你是关心则乱,不予追究,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
雨渐渐停了。
关裘面无表情地望着亭子上方的水缓缓滴落。
后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关裘并未转身:“找到一个跟他声线相仿的人不容易吧?”
“鹿国师有一换声良药名唤天音丸,服用后只需多加练习便可模仿想要的声线,文逸跟随陛下练习数日,才有此成效,”赵云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今日在朝堂上,多谢将军未曾揭穿。”
关裘皱了皱眉,转过身来:“你该知道,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
“无论将军出于什么目的,本宫依旧谢过将军。”
“陛下不告而别已数日,他说过自己时日无多,不想拖累旁人,但我知道,他最不想拖累的便是你。”
“他在什么地方?”
赵云琴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陛下从很早开始就在为了这一天筹谋,铲除左相,立我为后,扶持兴儿,命你去北疆也不过是为了避开你方便行事。”
关裘握着佩剑直直走出了湖中亭,眉目间闪着寒光,浑身肌肉的线条都紧绷了起来,一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关将军,”身后传来赵云琴的声音:“我与陛下并无夫妻之实。”
关裘握着佩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若能找到陛下,请务必告诉他,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他安然无恙,活着回来。”
关裘步子顿了顿,终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王府别院、西郊马场、猎场甚至是万春阁,都没有他想找的人。
恍恍惚惚几日,又到了夜幕时分。
关裘拎着一壶酒坐在桥上,看着夜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半分熟悉的身影都未曾看到,不由自嘲一声,那人铁了心躲起来,又怎么会在这些轻易能找到的地方。
凉酒入喉,半分辛辣也无,唯余一丝苦味,萦绕于心,不得而解。
“娘亲,你看水面上飘着的花灯,好漂亮呀。”边上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关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湖面上飘的花灯出神。
“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天灯,会整整亮一个晚上。”
“哇,那岂不是比传闻中的不夜城还要美。”
不夜城?
关裘瞬间站了起来,快步走向拴在一旁的马匹,翻身而上,直冲城门,这时候,城门应该还未关,如果赶得及,他还能在今日出城。
“传闻淮江一带有一城昼夜不眠、灯火通明,名唤不夜城,我慕名已久,却从未去过,若有一天我命不久矣,我定要去那里,将夜晚也当作白日过活。”
“今夜繁星点点,灯火相映,这京城便也成了不夜城。”
脑海中都是那人握着花灯的样子,一颦一笑,皆迷了他的眼。
是你先来招惹的,无论你去了哪里,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出来,这辈子,都别想后退半步。
......
周子兴站在窗前,看着夜空中一闪而过的繁星,闭着眼睛双手合十。
“若陛下能够活着回来,兴儿愿以十年寿命相抵。”
“殿下,这话可不兴说啊。”
啊婉走进来,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周子兴身上。
“啊婉姑姑,自从父亲去世,便无人这般待我,教我骑射,予我关心,有时,我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天性克父,才会害了父亲,又害了陛......”
“殿下!”啊婉瞬间跪了下来,两眼通红地看着周子兴。
周子兴从自己的挣扎中缓过神来,伸手将啊婉扶起:“啊婉姑姑,对不起,我又陷进去了。”
“殿下幼时失去父亲那时,便喜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也不让人进去,也不跟人说话,现下终于好转了过来,可千万不要因为陛下的事情再度陷入无线的自责当中去,殿下答应过奴婢,再也不会那样了的。”
“啊婉姑姑,我答应你,我会控制好自己的。”
周子兴笑了起来,灿若明星。
......
山路难行,可却是唯一的近道。
周境止从包袱里掏出一件旧衣垫在地上,席地而坐。
身旁白色的良驹甩了甩马尾,蹲下身来,轻轻蹭着周境止的衣角。
“累了吧,走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你了,咱们已经翻过这座山了,再行过一处村子,便到了,到时候,我给你买最贵的饲料,好好犒劳你,好吗?”
那马像是听懂了,鼻孔轻轻出着气,轻柔地打在周境止的手背上。
周境止觉得手背痒痒的,不觉笑了出来,伸手给马顺着毛发。
也不知道关裘拿到诛佛丹了没有,若他见到那物,自会明白的吧,物归原主,自此,他们便两清了。
周境止低垂着眼眸,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却怎么也到达不了眼底,反而更显失落。
那马仿佛瞧出了他的心思,更贴近了他,无声地安慰着。
“别跑,小贼!”
远处传来一道爆喝,以及跑动的声响。
周境止抬头去望。
只见那被称作小贼的男子衣衫褴褛,正向他这个方位跑了过来,嘴里不断喊着“杀人啦,救,救命啊。”
后面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追赶着,没几步就将那小贼摁倒在了地上。
那小贼摔了个狗吃屎,被大汉压住。
“老实点,把东西交出来。”
“什,什么东西,我没拿你东西......诶?你干嘛抢我的啊,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我叫你嘴硬,给我打!”
周境止被扰了清净,本就不悦,更不欲管他们的闲事,牵着马准备继续赶路,正想越过他们从另一侧走。
不想那小贼被压在地上,还挣扎着侧过身来,见了他便疯狂朝他喊道:“公子,救救我,公子,我真的没偷东西。”
周境止不想沾染他们的是非,更没心情去了解事情经过,正要离去时,那小贼又唤了他一声:“公子,求求你。”
周境止不由皱着眉转过头去,只这一看,便怔住了。
那被压在地上的小贼眉宇间竟与那人像了个三分,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澈透亮,虽不及关裘,却已然能够让他驻足。
“公子,救我......”
那小贼被揍得趴在地上,手堪堪伸向了周境止的方向。
“还不承认?给我打死他。”
周境止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住手!”
那些壮汉丝毫不理会他,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偷了你们多少银两的物件,我出双倍。”
那些人这才停了下来,为首那个汉子跟边上人对视一眼,伸了两个指头:“二十两。”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玩意最多就值一两银子,你......”
那人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大汉一脚踹了上去:“闭嘴,轮得到你说话吗?”
周境止伸手将腰间的荷包拽下,向着那大汉扔了过去。
“这里是五十两,放了他。”
那大汉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跟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人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地上那人见他们走了,立马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向着周境止走了过来:“多谢公子搭救,只是,你何需给他们那么多银两,他们就是一伙强盗,还抢了我的东西。”
周境止无视面前人的发言,转身欲去牵马。
“公子,这种小事我来就行了,我来给你牵马。”
周境止刚想拒绝,只见那人已经牵上了他的马绳,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就被那人眉眼间的三分相似给堵了回去。
“公子要去哪呀,这里我都熟,我可以给你带路。”
“我叫许秋,是边上村子里的人。”
周境止走在前面,并不搭他的话。
“公子是要去不夜城吧?”
周境止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公子不要多心,这是到不夜城最近的一条路,过了前面的村子就是了,公子出手阔绰,且不像是本地人,想必也是慕名而来吧?”
周境止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但速度明显放慢了下来:“你知道去不夜城的路吗?”
“那是自然,公子你放一百个心,我保准给你带到,只是......”
许秋拽着缰绳,小跑着跟上周境止:“公子,你方才救了我,小人十分感激,只是,我这刚被抢了,手头十分不宽裕,路上打点也是少不了的,公子您看是不是先给小人意思意思?”
周境止抬眸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了他脑门上。
许秋接过银票,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立马心花怒放,小心翼翼收进了袖子里。
“公子,这包袱多沉啊,还是给小人吧,小人替您拿着。”
“公子举止贵气,可是从京城而来?是游玩还是赴约?”
“哎,公子您别走这么快,您等等我。”
不远处的草丛里,两个蒙面人互相对视一眼。
“你回去禀报少城主,这里我继续守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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